岑厉曾经也思考过,为什么蛇逃过了大灾变?
蛇,作为华国的一个图腾,几乎可以在大灾变前的每个神话传说中看到它的身影。
其中又属女娲最为出名,一个人首蛇身的神。
“母神”蛇,躲过了灾罚,以凡身降临末世,最后,却用“神形”推翻人权。
岑厉思绪乱飞,他突然想到方顾之前说过,他在红橙黄旅馆里见到了“美人蛇”。
岑厉的目光投向了山谷里那个巨大的∞符号。
蛇群在那块竖石上交汇,仿佛它们都从竖石里诞生,而那块石头便是它们的母亲。
汪雨现在很想回家找妈妈,他感觉自己不是趴在石头上而是站在悬崖边。
他甚至想跳下去,让那些蛇一口吞了,也好过每时每刻的胆战心惊。
屁股上的肉又被轻轻推了一下,汪雨烦不胜烦,暴躁地转头。
“陈医生,你别再挤我了,我都要掉下去了!”
“哈?”陈少白疑惑,陈少白愤怒。
“谁TM挤……”
声音戛然而止,陈少白猝不及防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竖瞳。
只一个呼吸间,那双闪着红光的竖眼骤变僵化,蜕成了石头一样的坚硬珠子。
陈少白脸色发僵,他的舌头仿佛也变成了石头,死死抵住上颚,恐惧让他发不出声音。
瞳孔中的蛇头变大,陈少白甚至能看清楚那张狰狞巨口里的毒牙。
深绿色的液体从牙床上渗出来,滴落。
“方顾!”惨白的嘴唇开合,无声喊出了一个名字。
万籁俱寂中,一道破空声杀来,泛着冷光的短匕将毒蛇斩成两半。
方顾弯腰拔下蛇头上的三菱匕,眉间杀气猎猎。
几滴血溅到了陈少白脸上,如同方士的桃木剑,一下子将迷障中的他惊醒。
陈少白手脚并用地爬起来,眼皮仍心有余悸地猛跳不停。
汪雨战战兢兢地拉住陈少白的衣服兜,一脸愧疚地问:“陈哥,你没事吧?”
陈少白甩了甩手,说话的声音有点颤:“暂时死不了。”
一张纸巾递了过来,顺着纤长骨感的手往上看,陈少白第一次从岑厉那张脸上看见了怒气。
“你擦擦。”尖俏的下巴抬了抬,岑厉用眼神示意他脸上沾着的蛇血。
“好的好的,”汪雨手快地接下纸巾,想也不想就往陈少白脸上怼,“哥,擦擦,擦擦。”
陈少白皱眉忍着脸上或轻或重的蹂躏,看着岑厉道了声谢。
岑厉淡淡笑了下,旋即越过两人往方顾的方向走。
“发现了什么?”
淡淡的梅花香飘了过来,方顾垫着脚,往旁边挪了一步。
“这儿。”方顾说着,手上三菱匕的刀尖指向了蛇头上石化的眼睛。
这条蛇被砍成两半,鲜红的血流了一滩,除了那双石眼,其他的与寻常蛇并无二致。
“难道是畸变?”岑厉的声音里带着探究,他蹲下,从兜里摸出两只白手套戴上。
先是在石眼周围摸了一圈,然后又将手指插进蛇的口腔,另一只手用力,娴熟地将蛇脑袋掰成了两半。
方顾瞳孔睁大了两分,默默挺直后背,离那双漂亮的手远了些。
粗暴的方法往往会带来更直观有效的结果,岑厉将蛇头掰开后,很明显的异常便显露了出来。
在蛇的十二对分叉的白色脑神经中,只有一对突兀地变成了砖石一样的青灰色。
那正是控制蛇视觉的视神经。
岑厉上手捏了捏,脆弱的经脉此时却在他手中变成了钢筋。
无论他怎样使力、弯折,那根纤细的如同头发丝一样的束状结构却始终坚硬如铁。
岑厉:“方顾,借你的刀使使。”
削铁如泥的冷刃在核桃大小的蛇脑袋里旋出了花。
方顾静静看着那只被白色手套裹覆的手。
旋转,切割,每一个动作都带着矜贵,一划,一挑,就连带起的血珠都完美得仿佛上帝的杰作。
“冷冻瓶。”岑厉偏头,手掌自然地对着方顾轻轻摊开。
方顾错开眼,递了两只冒着冷气的透明瓶子。
岑厉将这条变异蛇脑袋里的那根青灰色的神经束切割下来。
又剖下两只石眼,一同装进了冷冻瓶里。
然后又重新拧开一只瓶子,将整个蛇头装了进去。
他将两只瓶子一起递给陈少白,郑重其事地说:“陈医生,还请你务必妥善保管。”
“好。”陈少白开口应道,但他却并没有伸手接过,反而是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个密码箱。
“岑教授,你放到这里吧。”陈少白将打开的密码箱推出去,抿唇看向岑厉,脸上略带着一丝尴尬。
汪雨一直屏住气,直到密码箱锁上,他才狠狠松了口气。
“厉哥,这蛇为什么突然攻击我们?”汪雨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原因,他很怀疑是不是又是自己不小心招惹了这怪物。
岑厉却摇了摇头,眉间浅浅的刻痕昭示着他的疑惑和纠结。
“我也不确定。”他斟酌着开口。
“单从刚才我剖开蛇头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有某种物质控制了蛇的神经中枢,
从而改变了那条蛇的某些生理特性,譬如它的石眼,
但它为什么攻击我们,我认为有两种可能。”
“第一,蛇将我们视作威胁,攻击我们是一种自保行为,
第二,我们是控制蛇的某种物质锁定的目标,攻击我们不是蛇本身的行为而是一种“被命令”的行动。”
汪雨眉头深深皱起,想了想问道:“厉哥你的意思是说有人远程操控那条蛇来杀我们?”。
他指着地上卷曲的半截蛇尾巴表情纠结。
“这只是我的猜测,”岑厉依然摇头,“一条蛇并不能代表什么,要想论证一个假设必须要有足够多的实例来支撑。”
“你需要多少?”方顾突然插了一句。
岑厉转头看他:“至少还要两条。”
“还要两条蛇?”陈少白的声音一下子拔高。
视线一瞥,散落一地的残肢断肉唤醒了他那有些发懵的脑子。
他开始疯狂盘算。
两条怪蛇,方顾能对付一条,汪雨指望不上,岑历和他应该能对付一条。
只是他们要去哪儿再找两条落单的蛇?
“为什么要找落单的蛇?”方顾很疑惑,用脑子干活的人平常都喜欢精益求精吗?
“难不成我们要直接跳到蛇的老巢里去抓吗?”陈少白也不懂,用武力干活的人一向都是莽撞蛮干吗?
方顾不和他掰扯,直接冲岑厉说:“抓蛇的事情交给我,你将他们两人看好。”
岑厉:“不行!”
陈少白:“不行!”
汪雨:“不行!”
三道声音出奇的一致。
方顾有些不耐烦了:“怎么不行?”
岑厉眼神晦暗:“你一个人去不行。”
“是啊,顾哥,”汪雨瞟了眼山谷里的五彩斑斓,心焦地劝,“下面就是蛇窝,你一个人去不就是羊入虎口?”
“对啊,去下面抓蛇太危险,我们还是找找落单的蛇吧。”陈少白可不愿意他们中的最强战力有任何折损。
“没时间了,”方顾无奈叹气,“蛇祭虽然只是传说,但谁能保证X组织的那些操蛋玩意儿不会利用这种形式搞出什么操蛋事儿呢?”
“如果蛇祭完成,一旦出现意外,那或许就是我们都不能解决的了,那时候才真的是死路一条。”
三人还是不说话。
方顾:“……”信他有那么难吗?
雪亮的黑眸在三人身上转了一圈,最后落到了一肩松白上。
“岑教授,你信我吗?”
岑厉贴在裤腿的手指蜷了蜷,他注视着方顾的眼睛。
无边的黑暗仿佛穹顶浩瀚,失去了时间的管辖,只在漫长岁月里留下了一两个零星的光点。
岑厉看了许久但又或许只是一瞬。
“我信你。”他听到自己的声音。
方顾眉梢扬起,神色矜傲:“等我。”
蛇祭已经进入尾声。
巨大的竖石上,蛇群开始剥落。
坚硬的鳞片从竖石上揩过,在掀起一小块石粒后重新留下新鲜的血液。
石头上斑驳粗糙的刻痕此刻被填满鲜红,清晰的 “∞”符号如同基因密码一样连接,覆盖在整块竖石上。
方顾从山谷上潜入,强悍到变态的身体机能让他能轻松越过蛇嗅觉器官的侦查。
没有了外人,他再无顾忌,全身的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透明人一样,堂而皇之地蹲在了距离蛇祭五米外的一颗大树上。
从这个位置能很清楚地观察到那块耸立的巨大石头。
看了一会儿,方顾却越发觉得不对劲。
他怎么记得那块石头上没有螺旋纹?
方顾眼睛眯起,心跳莫名快了一拍。
蛇群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但从那块竖石上脱落的蛇速度却越来越快。
方顾仔细观察着那些掉落在蛇堆里的蛇,突然发现那些蛇居然都死了!
而它们之所以看起来仍然在移动,完全是因为尾巴被后面的蛇咬住,后面活蛇在顶着它往前移动。
蛇祭……
方顾脑子里又闪过这两个字。
在华国的古代历史中,“祭”这个字一般都蒙着一层死亡的黑色。
蛇祭,用群蛇的死换蛇神的生。
乱糟糟的想法扯得方顾脑仁疼,他跳下树,眼疾手快地薅了两条落单的蛇,打晕,揣进兜里。
东西到手了,方顾心里想,他该走了。
可是脚下的步子却迟迟迈不出去。
狭长的黑眸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块耸立在“∞”蛇潮中的石头。
此时,蛇群已经停止移动,竖石全部显露出来。
光裸的原石上密密麻麻堆叠着鲜红的“∞”符号。
石头上的螺旋纹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圈又一圈极深的刻痕。
那刻痕从石头底部一直延伸到顶端,弯弯曲曲,凿刻成一尊巨大的蛇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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