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盛夏，暑气逼人，一则反常的天气预报吸引了A市居民的注意。
“我市气象台今早发布了暴雪强对流天气蓝色预警，预计今晚八点，北部局地将会有八到十级雷暴大风或者是冰雹天气……本次寒潮预计将持续三天，请各位市民做好防护。”
像是为大雪造势，全市气温迅速下降，大雪冰雹如期而至，可诡异的是，寒潮并没有如新闻所说在三天后停止，暴雪过后低温一直持续到了八月底，并于半个月前再一次骤降至零下六十度。
应相关部门要求，人们开始居家生活，生活物资改由专人配送，有些激进的网友怒斥这是“大封锁”，谁都没想到这一“封锁”便是三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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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家的日子并不好受，无孔不入的冷空气拼命往人身体里钻，姜照和妹妹筱琳一前一后患上了重感冒，家里的感冒药、退烧药不久便见了底，可即便吃了药也收效甚微，后来听说北部山区经出现了传染疫病，一时间人心惶惶。
比疾病更可怕的是由于生产停摆、物流瘫痪，相关部门在这种情况下坚持配送物资实属不易，食物匮乏是悬在每个人头顶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就在五天前，物资停发了。
姜照正是在饿得眼冒金星时发现了腿疼的毛病，起初她只是想躺下缓缓，没成想，随着时间推移，痛感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自下而上愈演愈烈，每掠过一寸皮肉，都像是分筋错骨般叫人难以忍受。
她像一只煮熟的大虾蜷在床上，五官拧在一起，间或溺水一般大口喘息，身体止不住的颤抖。
“姐！姐！”妹妹筱琳带着哭腔在一旁无助地唤着。
姜照半睁着眼睛，视野逐渐猩红一片，只能看到妹妹模糊的身影，心想自己怕是不行了。她想伸手安慰一下小妹，却连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都做不到。
这便是最后一眼了吧……姜照意识涣散，彻底沉入了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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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她再次恢复意识时，只觉得胸口有块大石板压着，喘不过气，同时一股燥热自丹田涌出，五脏六腑里仿佛有火在烧，她皱着眉头，豆大的汗珠从额角划过。
“姐！你怎么样了！”姜照依稀听到了筱琳的声音，她循着一声声呼喊，努力从混沌中抓住一丝清明，太阳穴突突直跳，眼球快速翻动几次，一使劲终于睁开了眼。
奇怪的是，睁开眼的一刹那，身体不适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独留下几分燥热，提醒着一切曾真实发生过。
姜照眨眨眼，模糊的视线渐渐变清晰，三床厚被子、羽绒服、埋进羽绒服里涕泗横流的筱琳，齐齐整整堆叠在她身上，这能不热吗？
她把胳膊从被窝里拔出来，手在筱琳背上拍了拍，示意她给自己“松绑”。
筱琳一看姐姐醒了，顾不得其他，带着浓重的鼻音哭诉：“姐，我就觉得你没死，还有气儿呢！你刚刚一直抽抽吓死我了！我以为……”，话还没落，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出来。
“别哭别哭，我这不是醒了吗？”，姜照边说边艰难地从被子里挪出来，半坐在床上，握住了筱琳的手，“你摸，手热乎乎的，太奇怪了，我现在感觉一身轻松！”
筱琳闻言马上用两只手反握住姜照，略微发烫的体温传回到手心，在这冰窖似的屋子里，活像抱着一个暖手炉。
她担心手心发烫是因为姐姐又发烧了，刚想说点什么，一阵急促的咳嗽从肺里翻涌到喉头，还没说出的话愣是被噎了进去。
“没事儿，姐从来不生病，这身体素质杠杠的，你还不知道吗？这次绝对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放心吧”，姜照下了床，反手把大羽绒服披在筱琳身上，拍拍后背给她顺了顺气，动作之流畅确实不像是生病的人。
“筱琳，你感觉怎么样，盖着被子休息会儿吧。”
筱琳刚止了咳嗽，抬着一张红扑扑的脸，小声说道：“我也不知道，感觉头晕晕的，四肢麻麻的”，说着还晃了晃胳膊，牵起一阵酥麻，“主要是饿”。
也是，距离上次进食已经过了整整两天了，姜照中途晕了过去，无知无感，可筱琳实打实两天没吃饭了，此刻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背，眼冒金星。
“你先躺着，我找找还有没有吃的。”
“姐，你别忙活了，家里我翻箱倒柜都找了，能吃的全吃光了，就剩几瓶水，你不知道，现在停水停电，外面冷得出不去，根本没人管我们。”
姜照本着少动弹才能保存体力的想法安顿筱琳躺好，给她胳肢窝里夹了个温度计，自己来到客厅窗前，手覆在空荡荡的肚子上，盘算着上哪儿找点吃的。
虽说外面冰天雪地，可自己并不怕冷，那就好办了，姜照脸贴近玻璃窗，踮脚哈口气，袖口蹭了蹭，向外望去。
橘红色的太阳悬在遥远的西方，像罩了个磨砂罩子，边缘看不分明，四周晕开散入雾气。已经是黄昏时分了，积雪覆盖的城市白茫茫一片，反射着日光，即便有淡淡雾气，能见度还算可以。
姜照一眼锁定了右手边低矮的小楼，那是小区底商聚集处。最靠边的两个门面相连，开着一家超市，再往右并排着药店、美容美发、足浴按摩……封锁虽有一段日子了，但事发突然，店里货物应该还算齐全。
趁着天没黑，她打算去超市“买”点吃的，再去药店“买”点常用药，当然，店里没有收银员，只能自己带点零钱自助收银，姜照朴素的道德观不允许自己白吃白拿。
她回卧室看了看筱琳的温度计，果然又烧起来了。
事不宜迟，跟筱琳解释几句后，姜照便背上书包，顺手抓了一把零钱，走到门口思忖片刻，又折返回去往袖筒里揣了把扳手，做了几次深呼吸，拉开房门顺着楼梯一口气下了十五层。
***
小区里的积雪比想象中还要厚，一脚下去足能没过膝盖，姜照深一脚浅一脚艰难向超市跋涉，好不容易挪到超市门口，却在台阶上狠狠绊了一跤。
她猝不及防栽倒在地，情急之下，胳膊一撑，一个硬邦邦未知物体砸得她胳膊肘生疼，扑腾着起身，站稳以后才发现，绊倒自己的竟是一具尸体。
尸体是个中年男人，眉毛头发上都挂着冰晶，上衣半搭在**的身体上，姜照据此判断男人是冻死的，失温过度导致下丘脑控制系统紊乱，出现了“反常脱衣现象”。
人虽然断了气，他的手臂连带手掌仍朝着商铺极力伸展，姜照能想象到，他生前一定在严寒中苦苦挣扎了许久，避寒之所就在前方，却始终没能触及到希望。
哎，这估计是在极端天气里遭殃的流浪汉吧，姜照双手合十，默念着不好意思，无意冒犯，小心翼翼绕开他。
姜照虽心里不是滋味，却并没有因为这小插曲打道回府，她深知，如果再找不到食物，下一个饿死鬼就是她了，于是一鼓作气用扳手砸开了门锁，快步进了超市。
这时太阳西沉，清冷的月亮已经显露出它的踪迹，姜照身后的尸体在莹莹月光中缓缓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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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货走进超市如同小老鼠进了米仓，姜照泄愤般拆开一板巧克力，咔咔开啃，试图用平时不吃的高热量食物快速恢复能量。
饼干、罐头等便于储存的食物能拿多少拿多少，手电筒、电池、蜡烛、打火机也不放过。
姜照晃晃背包，掂着余量，心想食物日用品差不多够了，能消耗个几天，剩下的空间刚好装药，转身想往隔壁药店走。
吃饱了，步伐都轻快了不少，经过生鲜区时，她敏锐地捕捉到一种声音，撕扯……咀嚼……像是有人在吃东西，奇怪的声响一下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这儿还有别人？非常时期，防人之心不可无，姜照停下脚步，闪身躲在了一排货架后。
眼睛抵在货物缝隙，她警惕地朝生鲜区扫视一圈，并没发现异样。
可那怪声一直未停，她又仔细观察了起来，这一次地面上几个湿漉漉的脚印引起了她的注意。
这脚印明显比她的尺码大不少，顺着脚印追踪，视线刚好被冰柜挡住，姜照蹑手蹑脚调转方向，小心翼翼走到货架另一边，朝着冰柜方向观察。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只看一眼，冷汗便渗满了姜照的后背。
这脚印的主人是个似人非人的怪物，他正坐在地上，伴着撕扯的动作，啃咬着一大块猪后腿。
怪物的皮肤遍布黑色硬块，像是掉进泥坑的长毛狗，泥巴粘连在毛发上，板结成一片。
撕咬生肉的声响如同尖甲划过玻璃，让姜照十分不适，鸡皮疙瘩一层摞一层。
三十六计走为上，姜照当即决定悄悄遁走，她可不想和这怪物正面对上。
转过身正欲离去时，大大的背包却正好撞在货架上，“啪嗒”，一小袋方便面应声落地，姜照心里一惊，完蛋了。
扭头一看，怪物果然被声响吸引，起身朝这边张望，姜照埋怨着自己笨手笨脚，脚下却不敢停留，朝着超市大门方向拔腿就跑。
怪物撇下猪腿冲姜照追来，他庞大的身躯看似笨重，行动却异常灵活，刚开始还是两脚追逐，发觉姜照越跑越快，索性暴露出禽兽模样，四脚着地狂奔而来。
双腿难敌四足，怪物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了与姜照并行的位置，一跃而上，蹬一脚货架借力，一个转向，径直堵在姜照面前，生生逼停了她。
姜照双手紧握扳手，摆出防御姿态站定，她大声冲怪物喊：“你是什么人？赶紧让开！”
可怪物吃生肉、四足跑，空有人形轮廓，却完全听不懂姜照的意思，更别提对话了，根本不能算人。
怪物脸上两只巨大而空洞的灰白色“瞳孔”并没有视力，他只用脖子嗅闻，确认了姜照的位置后，猛地发起攻击。
姜照连连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挥动着扳手挡下了怪物的利爪。
一爪失利，第二爪紧接着再次攻上来，那爪子上还挂着猪肉丝，泛着油光，让人恶心。
这次攻击速度快了不少，姜照来不及格挡，一闪身堪堪避开，利爪贴着鼻尖劈了下去，她抓住空档，从怪物身侧绕过去。
恐惧之下，肾上腺素飙升，姜照撒腿就跑，一下子窜出去两米多，拉开了与怪物的距离，打不过跑得过也算本事，她死死盯着超市大门，直冲过去。
怪物在她身后紧追不舍，幸亏超市不大，姜照冲刺到门口，钻了出来，转身把扳手横插在两只门把手上，算是“锁”上了门。
玻璃门被怪物拍得砰砰直响，得亏是超市门双层玻璃质量好，不至于一拍就散架，不过按怪物这种拍法，估计门也坚持不了多久。
冲刺狂奔让姜照嗓子眼儿泛上一阵腥甜，她扶着门弯腰清清嗓子，心想这儿不宜久留，得赶紧走。
卡门的扳手也不能要了，她正惋惜着，没注意眼前，一头撞了上去，抬头一看，一个硬皮怪物挡住了视线，和门里那位一模一样，身上还挂着丝丝缕缕的织物残余，看着眼前这熟悉的身影，姜照一下子反应过来，天呐，这竟然是台阶上死了的流浪汉！
姜照试图向侧边逃，却被流浪汉一把薅住头发，硬是把她连头发带人扯了回来。
完了，这下真成倒霉鬼了，姜照绝望地盯着流浪汉，眼看着熟悉的利爪朝自己劈了下来，手中却没有武器可用，肩头一痛，血瞬间从伤口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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