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子蒙听了祝老九的话,愈发惊讶于今上的无情和圣心难测,他看着眼前狼狈落拓的卫观颐,心里又替他更加不值了几分。
祝老九看了看童子蒙脸上的神色,见他没有如想象般的那样吃惊,遂又补充了一个他听来的小道消息:“不止今上,就连那卫公子的未婚妻家里,听说也都对此事只字未提,唯恐避之不及呢!”
童子蒙神色一凛,不禁脱口而出:“他……有未婚妻?!”
“那可不!他未婚妻就是当今宰相府的掌上明珠、京城第一美人——秦书爻,秦大小姐。
虽然啊,这明面看似是宰相千金下嫁,实际谁都知道,这其实是宰相府有意高攀。
且不说这卫家除了在今上那享有独一无二的特权外,光是这卫公子是闻名京城乃至大周国的美男子,就已让无数待字闺中的女子倾心。可他不仅文采卓绝,德才兼备,还洁身自好,从不多看其他女子一眼,只对宰相小姐一人一往情深。你说这样的家世,这样的品貌,算不算高嫁呢?
不过,好在那秦小姐也生得极美,恐怕这世间除了卫公子外,也无人能与她如此般配的了。所以他们两家的联姻被传为佳话,常常被人津津乐道呢!”
“……”童子蒙听得微微蹙起了眉,不知何故,他在听了这几句话后,心里莫名泛起了一股酸涩的情绪。
稍微缓和了一下心底那丝不郁,童子蒙转移了话题:“那今上现在是什么意思呢?他那个宰相亲家又是如何打算的呢?他们到底是想他死,还是要他生?”
死了倒是一了百了,只要这个卫观颐死了,关于秘旨的事也就算是彻底了结了,以后谁也不知,谁也不晓。做为杀伐果断的上位者,只有用这种简单粗暴的方式解决,才最无后顾之忧,不是么?
至于宰相府那边,既然两家还未成婚,估计多半是大难临头各自飞,选择了明哲保身吧。
“你这话可算是问到关键了,说来也奇怪,上面的人明明把人往死里逼,却偏偏又在生死关头给他留了一口气。今天仵作上报了他的病情,说是救治不了他的病,结果你猜大人怎么说?”祝老九向童子蒙眨了眨眼睛。
“怎么说?”童子蒙好奇问道。
“大人让我回家时顺路去请一个靠谱的郎中过来看看,说是给他吊着命,只要人死不了就行。我虽然心里好奇,但也不敢多问。当时就想着,有你在这,何需再请什么郎中?治疗内外伤这种事,你应该比那些郎中的医术要强多了。”祝老九拍拍童子蒙,“与其给那些庸医银子,还不如把这好处拿来给你,你还可以存了做老婆本不是?”
童子蒙笑了笑,他根本就没把那几个银子的事放在心上,因为不管给不给他银子,眼前这个叫卫观颐的男人他都救定了。他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反正就是想救他,不想让他死。至于那老婆本么,他一个带发修行的和尚,更是用不上。
祝老九见他没应,只道他是不好意思,反正这有好处的事,即便兄弟不说,他也会帮兄弟争取,决不能亏了他大兄弟。祝老九探头往外看了看,又缩回脖子悄悄问道:“你说……这个最后吊着他的命的人,到底是今上呢,还是宰相府里的人?”
童子蒙不置可否,只道:“管他是谁,既然上边发了话要救人,那我也就无需再遮遮掩掩的顾虑太多,以后可以光明正大地帮他医治了。
不过大哥,我也私下给您透个底:他的伤……我确实能治,但我不会让他那么快就康复,你能明白我的意思么?”童子蒙的眼神坦坦荡荡,对祝老九充满了信任。毕竟人躺着虽看着可怜、但能少受不少折磨,若是恢复太快,不知道又有什么新的酷刑在等着他呢。
祝老九马上会意,“行,你爱让他躺多久就让他躺多久吧!刚好我们大人的意思也是:等他能回话了再继续审查这个案子。毕竟我们大人之前也曾得到过侍郎大人的提携,如今在这事上虽无法撇清不管,但也不忍再雪上加霜。只是……明面上该应付的还是要应付,该走的流程也还是要走的。再加上这案子谁审理谁头大,大人也想多拖一天是一天。”
童子蒙听了心里算是有了底,马上就重新合计了一套新的治疗方案来。他打算暂不治疗卫观颐的外伤了,就让他看起来惨一点,这样也才好多帮他争取点时间,稳固根本、以内养外。
“好的,我心里有数了。这边我再喂他喝点药,其他也没什么事了,大哥您那边有事先去忙您的吧。我怕待会前面来了人,见不着您人不太好。”童子蒙说道。
祝老九点点头,转身就走了出去。
童子蒙看着还在昏迷中的卫观颐,心道:身体上的伤倒是好治,只怕你这心里的伤才最难治。不知道是让你继续睡着好呢?还是让你早点醒过来好呢?
他端起药碗,正准备给卫观颐喂药,突然看见卫观颐痛苦的蹙起了眉头,嘴里在说着什么?
童子蒙连忙放下药碗,凑了耳朵上前去听,卫观颐的声音非常喑哑,断断续续,字与字之间说得不太连贯,“馚……阖,馚……阖……”
“分合?”童子蒙不解其意,只见卫观颐用手在自己的脖颈上焦灼的抓着什么,没有抓到他想要的东西后,他的眉头就蹙得更紧,表情也显得愈加的痛苦。
童子蒙猜他是不是在找他原先脖子上挂着的东西,担心他的手又将脖子上的伤抓烂,便赶紧用手去阻拦。孰料,他的手竟卫观颐一把给抓住了。卫观颐的眉头竟瞬间舒展开来,仿佛找到了他想要的宝贝,他将“宝贝”往自己下巴下拢了拢。
童子蒙浑身一震,那下巴下软肉的触感和手背上抵着的喉结,让他浑身如被过了电似的一震,大脑瞬时一片空白。
“不……能……丢……”卫观颐又艰难地吐出几个字,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在守护着他手里的“宝贝”。童子蒙竟有些舍不得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来。
这个“馚阖”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竟让这卫公子如此在意?难道那东西对他来说有什么特殊的意义吗?或许……是他跟那位京城第一美人的定情信物?
想到这个可能性,童子蒙的心里又变得有些不是滋味,他赌气似的想要抽出自己的手。
卫观颐下意识将童子蒙的手抓得更紧,让本想将手抽离的童子蒙又感到有些于心不忍,只得先别别扭扭的坐在旁边,生着不知道打哪儿来的闷气,等着卫观颐慢慢放松。
终于,卫观颐似乎又进入了下一场昏迷,手慢慢松开了些。童子蒙便从脚下捡了一块石子放入卫观颐的手中,然后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他手上还残留着那个人的触感和温度,同时还有……一股香味?
童子蒙将手放在自己鼻子下闻了闻,那股似曾相识的若有若无的香味又出现了,淡淡的,说不上来是什么香,但是很好闻。难道这香味来自卫观颐的颈窝处?
这香味以前到底是在哪儿闻到过呢?童子蒙又开始琢磨起来,但也只是想了一小会儿就放弃了,他不愿花费过多心思去探究那些只是灵光一闪的东西。
弄完这些,药早就凉得不能再凉了,没有条件再加热,就只有先将就着喂了。
童子蒙小心翼翼的用汤勺将药汁灌进卫观颐微启的嘴里,这次药汁喝进去了一大半,只漏了一小点出来。估计是手上捏着“宝贝”的缘故,所以他才特别配合的吧。
童子蒙心情颇为矛盾地喂完一碗药,对那个叫什么“分分合合”的东西,既好奇又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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