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忘不了,当年卫晚意被宫里宦官领到学堂来时,看着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离他越来越近,他的眼睛就怎么也挪不开了,原本吵吵嚷嚷的学堂顿时变得鸦雀无声,他再也听不到别的声音,只听得见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声。
少年的眉毛如黛,眼睛狭长,上眼尾一个略下垂的弧度,哪怕只是怯怯地看了他一眼,就把他的魂给勾走了。少年高挺的鼻子大小适中,人中很深,在唇峰处积了个小小的窝,尚未启口就似欲语还休。
当时他的心里无比惊叹:这世上怎么会长出如此好看的人来?
少年很害羞,见到这么多陌生的人盯着自己,有些无措,但依然努力保持微笑,有一种虽惶恐但也强作坚强的怯意。
“这小公子怎么长得如此娇气,莫不是哪家的千金偷溜进宫,女扮男装来的?”三弟口不择言的开起了玩笑。
他见少年闻言后脸迅速红了起来,那白里透红的肌肤更衬得他眉眼妩媚,面若桃艳,人也变得愈发局促不安起来。
“大家都坐好上课了!”他不禁蹙起眉头发号施令,因为他是太子,所以大家都很怕他,只要他一声令下,那些玩闹的皇子少爷们,立时就变得规矩起来。
就这样,他默默的替那位少年解了围。
在这群年纪一般大小的男孩子里,他与大家一直是格格不入的,因为他储君的身份,所以大家都会不由自主地跟他保持距离。
另一个不合群的,就是卫晚意了,他的格格不入,则是因为他长得太“好看”,好看在这里成了被嘲讽的理由和被无礼攻击的借口。
他眼睁睁地看着少年一日比一日变得更加沉默,即使天生生着一张笑脸,慢慢的也罩上了一层淡淡的忧愁。
那日,他故意留了一支毛笔在桌子上没有带走,过了一会儿再假装折回去拿,果然见到一群皇子少爷们又在为难他,以他三弟为首。
他非常生气,挡在少年身前把那群小孩好好训斥了一番,并且第一次使用了身为太子的特权,钦点少年成了他的伴读郎。
其实连他自己也不知道,当年到底是为了保护卫晚意才去做的那些事,还是为了让卫晚意成为他的伴读郎,他才容忍那些小孩欺负了卫晚意那么久,才能以此名正言顺地将卫晚意留在自己身边。毕竟,他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师出有名,名不正则言不顺,他只能把每件事情都做到找不出纰漏,才能让人无法驳回。
后来,卫晚意如他所愿的陪在了他身边,眼看着美人一天天的开朗了起来,笑容也多了起来,之前的那点小小内疚也就慢慢淡了下去。他告诉自己,有时候某些牺牲是值得的,这也是为了更好的迈出下一步,为了更长远的打算。
后来他们一起长大,美少年虽然逐渐退去了柔软的线条,长出了属于成年男性的轮廓,但依然能让他看得挪不开眼睛。他时常暗暗感叹:如果卫晚意真如三弟所说,是女扮男装混进来的千金该有多好啊。
再后来,他不得不娶妃纳妾,因为身在其位,他有不得不完成的责任和使命。可是没人知道他行房的时候为什么屋里不能点灯?身下的女人为什么不能说话,连哼哼都不可以。为什么不管先前做得有多激情荡漾,只要一办完事他便能毫无留恋地抽身离去,从不留宿在妃嫔宫里……他的这些诸多怪癖,都源自于他把那些女人都想像成是卫晚意,只有这样,他才能做得下去。
他曾经非常妒忌秦书爻,那个女人凭什么可以对卫晚意撒娇?凭什么可以指使卫晚意为她做这做那?凭什么让卫晚意只对她一往情深?他想过无数种方法,想要解开秦家跟卫家的婚约,但始终不得其法。
所以这秘旨之事,算是一个契机,卫侍郎的死虽让他感到很是痛心和遗憾,但既然事情已经走到这一步,人死不能复生,他只能再利用这件事,帮自己争取到最大化的利益。
而他首先想到的,就是借此机会让卫晚意跟秦家断得干干净净,让卫晚意看清秦家人的丑恶嘴脸,从此跟秦家划清界限。
卫晚意的腿差点被打断,他知不知道?肯定知道!他心不心疼?当然心疼!但是这个时候事情若不做到极致,秦家就不会彻底放弃,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断不干净。所以他只能忍着心疼,在心里对卫晚意说:再等等,再忍忍,等事情一了,我就接你回来。
他不怕卫晚意残疾,反正宫里有那么多人可以伺候晚意,即便晚意没有腿也能被照顾得很好。他甚至私心地认为,晚意的腿断了就跑不远了,以后就不会再有人喜欢晚意、再跟他抢晚意了,这样晚意就可以永远只属于他一个人的了。
可他没料到会出现童子蒙这个变数,一个偷偷摸摸尽心竭力治疗晚意双腿的奇怪狱吏。他当时还挺庆幸,连上天都帮他,派了这么一个神奇的人来帮他守护晚意。
他那时想过,等他把晚意接回宮之时,他要为这个狱吏升官加爵,大大奖励他的功劳。
可谁知,事情后来竟朝着奇怪的方向偏离,他没想到这个狱吏竟是晚意心心念念失散多年的弟弟,也是他自己的亲弟弟。这时他又想,或许这也是上天的旨意,让他能名正言顺的跟晚意牵扯上更亲近的关系,他以后会和晚意一起好好疼爱那个命运多舛的弟弟,以弥补缺失十五年的亲情。
然而,那个弟弟今早却告诉他,晚意不止是他的哥哥,还是他的情郎。
他当时震惊极了,他搞不懂,自己好不容易支走了个秦书爻,为什么又来了个卫慕卿。那他这十二年的爱慕算什么?难道他永远只能做个旁观者?
这个认知犹如一道晴天霹雳,震得他魂神具裂,莫非他费尽心机的运筹帷幄全是错的,他在自以为完美的棋局里其实早已失去了先机?
那……现在争取一下,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我其实对你一见钟情,默默爱了你十二年,因为我身份的缘故,所以无法向你表白我的爱慕之情,你知道这些年来我的心里有多痛苦、有多煎熬吗?
我只能以君臣之名将你留在身边,盼能多与你相处一些时间。我曾无数次的假设过,如果你是女子,那你将是我唯一的皇后,我可以为了你不再纳其他妃嫔。可惜你不是女子,我也不能娶男皇后,所以我只能将这份爱意深藏于心底。
但你难道就没疑惑过:为何在只有我俩的时候,我在你面前很少用‘朕’做自称,用的更多的是‘我’么?因为在我心里,你与我是平等的。这是只有我认定的家人,才享有的特殊待遇啊。”
卫观颐愣愣地看着皇上,还未从皇上突然表白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其实根本就没怎么听皇上的表白,脑子里想的更多的是上午慕卿回来时的反常,还有那个背靠背互相依靠的小人木雕。原来……卿儿早就看出皇上对自己不一样的情愫,因为担心怕争不过眼前这位九五至尊,所以才会那样不安?
上一辈沈家亲姐妹同时爱上一个人,这一辈两个亲兄弟又同时爱上一个人,还都是卫家儿郎,这都是什么剪不断理还乱的缘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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