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不意外的,来参加林漾葬礼的人很少。
我没有做什么多余的事,我不确定林漾是否欢迎我,就直接给袁佳发消息让她把东西给我。
是一个本子,很朴素,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图案,特厚一本,很旧,看样子用了很久了,没有署名——但我也一眼能看出这是林漾的东西,袁佳不说我一看也能知道,因为我曾见过这个本子。
我又隔了些距离看着林漾的遗像,却怎么都看不真切她的面容了。
回到车上,我很想看看里面写了些什么,又有些害怕。不会是骂我的吧?我自嘲地想着,不对,她不骂人,和我不一样,而且她也不屑于专门写一本东西骂我的,我还不配。
我高二不小心捡到过这个本子,林漾当时很激动,我刚拿到手里拍了拍灰,她冲过来把它抢走了,我猜她是讨厌我碰了她的东西,不过这东西竟然是留给我的么?
我还是打开了它,是日记啊,怪不得当时那么着急,写日记倒像是她会做的事。
天色渐渐暗了,已经有些看不清字迹,我打开车里的灯,翻了一页又一页,一遍又一遍,眼里再也蓄不下泪水了。
怎么会呢?林漾怎么会喜欢我啊……原来,原来林漾也喜欢我么?
对不起,我才是胆小鬼,我搞不清楚你的想法,最后成了这样的局面……
我脑子很乱,心里很胀胀的,闷闷的,有些呼吸不过来,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日记上的字被打湿,缓慢地沿着泪渍散开,我想摊开手去抹,又害怕把它擦坏。
字迹越看越不真切,我的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
2017年9月4日
今天我来到了新学校,新同桌长得好看,她很活泼,很多人和她玩,她话很多,我不理她她也能自己说很久,不过说半天也没介绍一下她自己,她会一直这样热情吗?
当然不会了,林漾你又在想什么呢。
明天悄悄看一下她写在作业本上的名字好了。
——
“顾烨!顾烨!顾!烨!……”
我迷迷糊糊听见一个中年女性在叫着我的名字,感觉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直到感受到耳朵被拧的疼痛才彻底清醒过来,怎么感觉以前也有人喜欢拧我耳朵?顾不上想太多,我很担心耳朵会掉掉了,一个激灵睁开眼,“老,,老妖婆?”我脱口而出,怔怔地看着我的小学班主任——周艳。
“什么老妖婆?”周老师看着我缓缓开口。
我感觉快被她盯出洞来,把头死死垂着,悻悻说道:“周老师,您听错了。”等等!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在看日记吗?对了,日记呢?
我正想要环顾四周,看看怎么个事儿。一抬头,站在讲台边上的小小一只立刻吸引力我所有的目光——林漾!!!
本能的,我冲过去一把抱住了她,眼泪忍不住地往下掉。
“顾烨,你又在折腾什么,不要吓着同学。”说着,周老师走过来要拉开我。
我先一步擦了眼泪不让人看见,随即说道:“周老师,我与林同学一见钟情,啊,不是,是一见如故!可不可以让林同学当我的同桌啊。”我说完又冲林漾眨了眨眼,我小学时调皮,周老师怕我影响到别人,让我一个人一桌,全班就我没同桌,所以后来林漾确实是和我坐一起。
“林漾愿意和顾烨做同桌吗?”周老师看向她。
林漾不想给周老师添麻烦,点了点头。
“那你们俩坐一起吧,顾烨快回自己座位上去。”周老师其实一开始就打算让林漾坐顾烨旁边,和林漾交谈时就发现这孩子沉默寡言的,希望顾烨这个小话唠可以多和林漾讲话,带动一下她。
我欢欢喜喜地回到座位上,忍不住悄悄看林漾,记忆中小时候的她就不爱讲话,不自觉的,我嘴角越翘越高,我再次遇见林漾了,12岁的林漾!
“顾烨,你站后面去,自己一个人在乐什么?”周老师无奈,这小孩儿,怎么看着比平时又傻了些呢?
被点名我也不害臊,拿着书就走到教室最后,光明正大地盯曾经着看过无数次的背影,想起日记里,林漾说她希望自己一直热情,看着看着,心底又泛起了酸涩。
下课铃声响起,周老师前脚刚踏出教室,我后脚就回到了座位上盯着林漾。
“小林同学,我叫顾烨,火化十的烨。”
林漾不知道要怎么应对这种突如其来的亲近才好,只能在心里默默想着你的名字刚刚上课的时候就知道了。
“放学要一起走吗?”我想和她一起,上辈子的林漾总是孤零零的一个人,这辈子我希望她可以交到很多好朋友,她值得别人真心以待。
“不了。”林漾的回答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笑笑,意料之中的答案,并不气馁,“你还是这么可爱。”
林漾有点疑惑,为什么说还是?
教室里吵闹得很,几个和我玩得好的同学把我和林漾围在中间叽叽喳喳地问问题。
我看出林漾有些应付不过来,就以要上课了为借口,把他们都撵走了。
我很想让林漾多交一些朋友,我想让她原本荒芜的世界多一些色彩,但是现在显然还不是合适的时机,而且,最重要的是,要先让她和我成为朋友,要让她接纳我。
就这样,每一个课间我都黏着她,她上厕所我也跟着去厕所,一时间,我从孩子王变成了她的专属跟屁虫,尽管林漾话还是很少,但我能看出来,她并不反感我跟着她。
一天的课程结束的很快,我和林漾说完明天见后,故意慢吞吞地收拾书包,把一摞本就不厚的书一本一本的拿出来,假装看哪些书需要带回去。
“顾烨!你平时放学不是最积极吗?快一点啊!小卖部的雪糕都要买完了!!!”
我抬头,就看见一个梳着双马尾的小姑娘站在教室门口挥动着举得老高的手臂,她是我学生时代最好的朋友——莫依依。
莫依依瞧见我在看她,就开始冲我挤眉弄眼。
我一看林漾要走远了,赶忙拉好书包往外走,莫依依见我出来了话多得如决堤的洪水直往外涌。
“你今天怎么没有来找我玩?我来找你你也不在,刚刚那个是你新同桌吗?你不要喜新厌旧呀!我是不是你最好的朋友?……” 说着莫依依就按住我的肩膀要和我对视。
我已经看不见林漾的身影了,悄悄送她回家的愿望算是泡汤。
眼前这个活蹦乱跳的小太阳正气鼓鼓地盯着我,想起她之后的经历,突然发觉,我不能只顾着走进林漾的世界了,以后还要保护好莫依依。
我摸了摸依依的头,笑着说 “请你吃雪糕好不好,我慢慢给你讲,不要生气啦。”
其实林漾和莫依依都是很好哄的人,只是上辈子没有人会坚定地安慰林漾,而愿意哄依依的人却欺骗了她。
——
2017年9月4日
顾烨 顾烨 顾烨
她名字真好听,她很爱讲话,她很漂亮
她为什么要和我玩?
在门口喊她的人是谁?
我也想………和她一起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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