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旧历3783年2月，瑟伦斯核心城第一机甲研究所。
一具具身着单薄实验服的人体叠放在几十个挤挤挨挨的塑料桶中。
五辆卡车在车辆辅助管理系统的指挥下，有序地倒行停到这堆塑料桶前。
“妈的，真晦气，怎么就轮到我来运这堆破玩意，”其中一辆卡车的司机打开车门一跃而下，看到这么多桶瞬间沉下了脸色，往旁边随意啐了一口痰，不满地嚷嚷，“运完这趟又他妈要去做污染检测，烦死了。”
“这么多耗材，不知道跑这趟拿到的钱，够不够我做完检测之后去逍遥一番，我可是和那臭婆娘约好要好好地玩个几天几夜呢。”另一辆车的司机膀大腰圆，皮肤黢黑，来到车尾一边打开车斗门，一边用粗粝的声音附和道。
“我家那个想买条裙子，结果那款式只在核心城卖，待会麻烦各位让我选一条路过商圈的路线，谢谢大哥们。”一个蒜头鼻的瘦小男人抱拳向其他几名司机示意。
一名手臂上有着大面积烫伤的男人不屑地瞥了眼蒜头鼻，从车斗底部拉出一个铁板斜放到地上，随意说道：“只要你跑完还有命，这趟给的钱足够买下核心城的出入证了，到时候你婆娘想买啥不行？”
“我……”蒜头鼻还想说些什么。
一道电子音打断了他：“各位司机，你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搬运，一个小时后研究所提供给车辆进出的大门将会关闭，各位如果想要按时拿到报酬，请尽快开始工作。”
“听到没，滚去干活。”其他司机嗤笑一声，不再理会他。
蒜头鼻讪笑，缩了缩脖子，走向自己那辆车。
几名司机都不再言语，而是沉默地顶着烈日，将一个个塑料桶推上车斗。
一个半小时之后，瑟伦斯核心城不同方位的五个出入检查站，分别放行了五辆标注运输实验耗材的卡车。
……
三天后，格莱希尔边境城。
蒜头鼻男人一边抽烟提神，一边加速往一个居民区行驶。他的副驾上放着一个精美的礼盒，里面整齐叠放着一条做工精致的裙子。
目标居民区的大门在道路的尽头出现，蒜头鼻心情很好地哼起了小调，打开了车窗，随手将抽完的烟头往窗外一扔，灌入车厢内的风带走了车内的烟味。
“嗯？什么味？”蒜头鼻突然闻到一股硫磺混杂着塑料烧焦的味道。
未等蒜头鼻反应过来，一枚炮弹就径直击中了卡车前方100米左右的路面，原本平整的道路瞬间四分五裂，卡车也被巨大的冲击力猛地往后退，车斗里的塑料桶在巨大的颠簸中相互碰撞。
蒜头鼻焦急地猛打方向盘，想要绕过这条路，却在掉头时发现，后路也已经被激烈的炮火和慌张的车辆行人挤得水泄不通。
突然，又是一枚炮弹从天而降，径直砸向卡车。蒜头鼻急得疯狂地拉扯着车门开关，却听到了车门锁死的声音，还有车辆辅助AI柔和的声音说出冰冷的字眼：“检测到司机存在离开驾驶室的行为，根据雇佣协议，在执行任务期间受雇人不得离开驾驶位、不得擅自离开规划路线。现由系统接管驾驶权限，采取封闭驾驶室、调整车辆回到规定路线措施。”
在蒜头鼻眦目欲裂的表情中，卡车的车头重新面向被炮火轰击的前方，往颠簸的道路前进，蒜头鼻在封闭的驾驶室内被撞击得头昏眼花。而车斗中，几个原本摆放在车尾的桶相互挤压碰撞。一个被摆在最上方的女性实验体被惯性带动得不停地撞向车斗门，在一片混乱中竟睁开了眼睛。
“我靠，我在哪，怎么这么晃，我这是在去医院路上还是被抓住当作战俘啊？”一个不属于此世的灵魂在这个实验体的身体中苏醒，第一件事就适应剧烈的晃动与撞击，不知是不是因为撞击，她感觉到脑子如同被人插入一根棍子搅拌般的疼痛。
“卧槽炮弹打过来了啊啊啊啊啊啊——”表情瞬间生动起来的实验体瞪大了眼睛，疯狂挣扎着想要逃离这里，但因为还没有驯化四肢与声带，只能一边发出“啊——”的声音一边四肢不听使唤地乱动，甚至还把自己扒拉得离其他实验体更近了。
“卧槽这都什么，怎么都是人，卧槽你们死了没？醒醒！”她强忍着脑袋的痛苦，想要唤醒其他实验体，但可惜无法控制的四肢表明了她在做无用功。
足以灼烧背部的热浪伴随着巨大的冲击力，轻而易举地将这个卡车撕碎，阿列塔重重地砸在路边的杂物堆中，昏死过去。烟尘散去，可以看到在路上，大量的血迹与四散的肢体，如同一幅人间炼狱。
一队行动整齐的人穿越这条街道，为首的那个人注意到了杂物堆中昏死的阿列塔，注意到她轻微起伏的胸脯，又看到她不着寸缕的身体，沉默了一下，脱下了身上穿着的风衣，取出藏在其中的武器，将风衣盖在了她的身上。
“走吧。”他的队友静静的等他昨晚这一切，才提醒道。
“走。”他们如同来时一样，快速却又行动整齐地离开了这个街道。
不知过了多久，昏暗的天色几欲要狠狠压下来。
刚开始是几滴雨水滴到了她的脸上，后来瞬间就变成了瓢泼大雨。
她艰难地睁开了眼，勉强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裹着风衣，一点点地移到了旁边的屋檐下，稍微遮挡住了一点雨。她用风衣包裹住自己，又因为脑部的疼痛昏昏沉沉地睡去。
……
一缕阳光照到了她的脸上。
她卷翘的睫毛颤了颤，一双在阳光下夺目的金色瞳孔展现。
‘我是谁，我在哪……’她感觉到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翻找着身上仅有的风衣。
风衣内衬，一道花体的刺绣写着“Arietta”。
噢，原来我叫阿列塔。她如是断定。
她慢慢起身，穿好了风衣，感受到了肚子的饥饿，用力地嗅了嗅空气，识别出其中参杂的食物的气息，遵循着本能，一步步离开这条街掉，脚步由缓慢逐渐变得迅速。
阿列塔离开了她初次与这个世界产生交集的街道，空余满街四散的鲜血、肢体、杂物，以及角落一个破损的被污渍浸染的礼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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