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的颜色越来越沉,从破败的窗户的缺口中透过来。
季再的心里闪过一个问题。
陆川怎么样了?他会来救他吗?
入口处的门板越来越脆弱,做抵挡作用的物品抖动着,季再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惧,顾不上弄出来的巨大声响,奋力敲击着窗户。
他感觉自己很像火灾现场为了求生想要跳楼的人,说什么千万不能跳,难不成还等着活活被烧死活活被丧失咬得粉碎?
竭尽全力又一棍下去后,玻璃被击碎,露出大片的灰暗的天空。
象征太阳的光辉已经快要淹没在西方的建筑里,目之所及的环境里都透着一股悲凉感。
季再抓紧时间查看窗外的环境,发现与一处极其狭窄可供落脚的砖块。他伸手比了比,努点力应该能在上面挂一会儿。
顾不上那么多了……
他翻越窗户,竭力攀附在墙外。
也是那一瞬间,丧尸成功破门而入。
他的感官很灵敏,即使是在房内,没有看到人影,还是确定季再的气息就在附近,尤其是那道他追随已久的新鲜血液的味道。
没出半分钟,它就循着味道来到了窗边。
他感觉心都要跳出胸腔了,却在此时此刻听见了陆川的声音。
“别挣扎了,季再,这只丧尸是我引来的,也是我故意让你被它盯上的。”
旁边的房间,窗户大开着,陆川站在窗边居高临下地盯着他。
季再听到这声音,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死命攀附着凸起的手已经青筋暴起。
什么?
季再大气也不敢出,仰头看着陆川。
“如果不是你,我早就完成考试了,也不会受伤沦落到出此下策。”陆川解开缠在小臂上的绷带,露出泛青膨胀的皮肤,紫色由内而外透出来,和丧失的躯干部分如出一辙的颜色。
陆川继续说道:“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和你公平合作。我接近你,不过是看中了你这愣头青好拿捏,想利用你来帮我多解决些丧尸,好让我能顺利完成考试。今天的第一只丧尸就是我策划好的,找准角度,没有让你击中要害,让他有回光返照的余地。本想第二次我也用同样的办法,谁知道你居然学聪明了。”
“你手上的伤口也是我划的,比我的更深,对丧尸更有吸引力。现在你也死到临头了,成为丧尸上路前的最后一点食物吧。”陆川掏出搜集到的匕首,用力刺向季再的手背。
季再突然明白陆川的用意,他是想让自己从高处坠落形成更大的创口更浓烈的血腥味,等丧尸下楼啃食他的尸体放松警惕时解决它。
一股热血直往头上涌,季再怒吼道:“陆川,你这个卑鄙小人!”
“末世为了谋生,卑鄙一点怎么了?” 陆川的笑声中带着一丝嘲讽,神色也比从前冷漠许多 ,“你骂我再多,我已经决定牺牲你了。今晚是我最后的时间,也是你最后的时间了。”
季再吃痛,心瞬间凉了半截,他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从始至终被沉浸在陆川的谎言里,他对自己表达出的一切善意都是利用,都是为了打消自己的疑虑。
可想明白这一切的季再,早已无路可逃,他对陆川恨之入骨,恳求都是徒劳,等待他的结局只会是……
陆川抽出扎在季再手背的匕首,再一次举起刺下。
手起刀落,季再不堪痛苦,松开了那块攀附的凸起,整个身体都向下坠去。
身体砸落在地表的一瞬间,剧烈的痛感和溃散的意识中,主掌考试的系统提示音响起:“检测到编号155866,考生季再,遭遇极端安全威胁,确定已无生还可能。考试失败,即将传送回现实世界。”
他没有合眼,“死亡”的最后一秒他依旧盯着空洞的苍穹,然后视野之内的天空轮换为明亮洁净的天花板。
没有死吗?回到现实世界了?
他摸索着从地上爬起来,支撑着上半身,看向值守的机械女考官。
她操作着考试系统面板,其上的字眼显示,季再职业技能认证考试失败,且自主就业失败,确定加入前往边境战场名单。
伤口不复存在,季再感受不到没有任何痛感,身上所有有关他和丧尸搏斗的证明清空,只留满心失落和遗憾。
即使是被他人利用,他陷入僵局,季再还是错过了最后一次能让他不去往边境战场的机会。
陆川,或许他会因为考试顺利通过而免去入伍吧……
“陆川是考试环境中设定好的角色,用以测试应试者随机应变的能力。”女考官将芯片递还给他,解释道,“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会让你如此轻易地获得物资,并且废弃商场附近徘徊有病弱落伍的丧尸?”
闻言,季再再次如坠冰窟。
“考试失败,请回吧。”女考官机械的面庞上没有任何可以表达情绪的零件,没等季再彻底缓过神来,便下达了逐客令。
季再狼狈地起身,走出衔接考试环境的门。
室外的天空一如既往地灰暗,地表以上毫无生机。
别无他法,季再只能拖着沉重的步伐回到宿舍,找个熟悉且安心的环境自愈,同时等待集合令。
宿舍里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氛,舍友们各自坐在床铺上,眼神空洞,仿佛失去了灵魂,比考试前更加难以言状,看样子是都没有通过考试。
在这场残酷的考试中,一屋子人无一例外都是受害者,都丧失了对人生和未来的主动权。
季再默默地走到自己的床边,仰头看着上方的床板,与外界隔绝。
他闭上眼睛,试图将自己沉浸在黑暗中。然而,脑海中不断浮现出考试中的场景,陆川的背叛,丧尸的狰狞,还有那冰冷的系统提示音。他紧紧地握着拳头,指甲嵌入掌心,却感受不到一丝疼痛。
没有人关心他,宿舍内的每个人都无暇顾及除自己之外的任何事情。
偶尔有几声叹息,催着季再将自己蜷缩得更紧。
几天后,宿舍内的氛围没有半分好转。同宿舍的秦遥自从从考场回来后便一直郁郁寡欢,从各种事物上都找不到慰藉,居然开始不眠不休地对着墙壁发呆,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恐惧。
异常被季再注意到之初,他没有过问,出了吃饭喝水都躺在床上等着死神宣判。
一直到秦遥爆发时,他才发现对方的情况比自己要严重的多。
“我受不了了!”秦遥大声喊道。
他猛地站起来,对着宿舍的墙壁拼命地捶打,“为什么我们会失败?为什么我们要去边境战场?”
“为什么,要制造我们……”他的眼角滚下两行泪。
被吸引去注意的室友们沉默地望着他,季再刚打算收回视线,却见他红着眼睛,继续喊,“我们都要死了,你们知道吗?边境战场是送死的地方,我们去了也是炮灰!”
没有人回答他,但每个人心里都清楚,每个人都绝望到了极点。
就业失败的毕业生前往边境战场,从来都是有去无回,参战只是为了给社会对于他们这类并非天才的制造人一个体面的交代。
室友的冷漠划断了秦遥意识里最后一根弦,他义无反顾地冲向窗台,打开窗户,直直跳了下去。
“秦遥!”季再猛然起身,奔向窗户。
晚了,秦遥已经跃过了那道半人高的坎,成了楼下的一滩血水。
正如考试环境中季再的结局一样,秦遥摔得粉身碎骨。
季再后脊发凉,绝望的趴在窗沿,看着楼下血肉模糊的室友,随后公民系统的校园广播里传来了一则消息:“今天下午三点,一名学生在宿舍楼跳楼身亡,希望同学们珍惜生命,不要做出冲动的行为。”
附近维护校园治安的机器人迅速靠拢过来,着手对尸体的处理工作。
怎么会跳楼了呢?
秦遥的想法不难猜,无非是害怕上边境战场被丧尸似的粉碎,和季再在考试环境中面对的难题相似,只是没有他当时那么紧迫。
如果不是绝望到一定地步了,一个正常人是不会做出这样的举动的。
这里是现实世界,没有保护人身安全的系统,他的行为直接导致了他的死亡。
进入游戏世界后,季再无数次地告诉自己,这里是游戏,眼前这些和自己交流如常的“人”不过是一道程序,并非真正意义上的人,也不具备有真实的生命,他们的生存和死亡都是系统设定好的,是生是死季再都不需要感到惋惜。
可他和秦遥在一起生活了两年,他的一切行为都那么真切,这分明就是一条鲜活的生命啊!
居然这么轻易消失在了季再的视线里。
如果他当时表现得不那么冷漠,如果他当时或多或少给予一些回应,会不会打消秦遥轻生的念头?事情会不会就不会沦落到现在这样不可挽回的地步?
季再和其他室友对视,他们的眼中也是和他一样的恐惧。
他有些摇摆了,开始自我怀疑。
这真的是单纯的游戏世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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