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砾被狂风卷到空中，刮伤云语暴露在外的脸。
她不甚在意地抬起大拇指抚过伤口，面前破损的面具散发着淡淡绿光，很快面具便自动修复完成。
“上次你也是这样说的。”云语将和方迎说话那人扶起来，拍拍对方身上的土，“然后你把我推到了林总面前挨骂。”
方迎闷声笑道：“我相信你一定能化险为夷，顺便还能从那个扒皮身上套点经费。”
看不清面具下云语的神情，但方迎也能猜出来云语压不下去的臭屁笑容，方迎隔着一人戳戳云语：“跟我说说后来那个纯净人的事儿呗。”
记忆从此刻开始有些断层，像是有一层薄膜一样把方迎紧紧包裹住。
“纯净人”这个概念模糊不清，没有对照组，她很难界定这个人种和人类或者异端有什么区别。
“嘘。”云语压低声音，方迎见状伸手在中间人头上套了一层水膜，只留下两个呼吸孔，很快水膜便在这过分干燥的环境中掺杂许多黄土。
二人的头盔均闪了几下绿光，云语的声音在脑内响起：“纯净人不是你负责的项目吗？”
方迎听到自己冷笑一声：“上面抢功，把我踢出来了。”
云语“喔”了一声便不再多问，指甲敲击在屏幕上的声音不断：“内网中目前只有三天前的检测报告，上面显示，当前纯净人浓度89.99%，受伤等级三，精神损害6%。”
数据在方迎嘴里过了多次，闻言她喃喃自语：“早知道就把她放了……”
“什么？”云语猛然扭头，“你刚刚说什么？”
方迎坚定地说道：“你不觉得纯净人和我们，在本质上是一样的吗？”
“在我们的世界里，他们自私、怯懦、规矩繁琐，是古人类时期的废水污水所成，是一切负面词。”
“我们自认和他们完全相反。但经历这些世界后，我发现他们的文明并不逊色我们。”
方迎将手伸进背包中，手中的书籍封面洁白无瑕，其上没有一点字迹，纹路诡谲奇特，像是古人类时期还没异化过的藤蔓。
方迎翻看封面，内里只有几页写有字迹：“他们的文明神秘，瑰丽且富有魅力。他们不会觉得帮助是负担，而是把其称为温情。”
“把我们称为友情。”
“古人类遗留下来的糟粕罢了。”云语无奈地压低声音，“以你的级别，应该很难被纯净人污染才是……要是不想被上面知道你已经被精神污染，建议你马上做一次净化。”
“我们是液态文明的捍卫者，不存在你所说的‘友情’。况且，上面说了，在丧尸语言书编撰完成的那一刻，你才被允许再次踏进三十四。”
云语的声音镇静：“我们由最高等文明所孕育，凌驾于异端和液态人之上。”
“这些，不是当时入职培训时，你教我们的吗？”
“可我们入侵太多世界了。”方迎声音沉闷，“在发觉纯净人文明的瑰丽时，我也在怀疑我们这些所作所为的意义。”
“以病毒来净化污浊的方式，真的能将他们彻底变为我们所期望的纯净人吗？”
……
记忆宝石上的蓝光逐渐黯淡，而方迎和云语二人却久久不愿睁开眼睛。
记忆中的画面冲击太过强烈，二人均在等待对方优先动作。
最终还是方迎从手术椅上坐了起来：“咳……”
云语闻声也睁开了眼睛，她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几乎不敢想象方迎丢失的记忆中居然会涉及自己。
可在进入国邦大学之前，她根本没见过方迎啊！
方迎从云语不太平静的面色上大致也能猜出一二，现在的她没有原主记忆，因此只能等着外界做出反应再定夺：“黄沙，队伍，还有集体头盔。”
方迎仔细回忆记忆中的局面：“还有你提到的纯净人和‘我们’。”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我从小到大的记忆都是完整的，不存在和你提前认识这种情况。”云语紧皱眉头，“可那些画面又该如何解释？难不成是古籍中所提到的前世？”
方迎不容置否。既然她可以穿越到末世，那原主也有可能重生后提取前世的记忆。
“一支在抓名为纯净人的队伍，使命是以病毒净化污浊。”方迎将信息串联起来，“这支队伍中，‘我’想要放走纯净人，并认为纯净人的文明富有魅力，但这与‘我们’的文明对冲。”
“而‘你’是由‘我’培训而出，总是被‘我’推出去挡枪。在你的价值观里，我的思想是离经叛道，应该被净化。”
“我猜测，‘我们’的文明并不是末世中的人类文明，而是你所提到的，三十四文明。”
“纯净人，听起来倒像是人类，末世中的人类。”
方迎直视云语，说出的话令人毛骨悚然：“云语，我们可能是另一维度中的生物。”
“我们自高维而来，自认为比人类和异端高等，站在生物链顶端，而我们确实也有这个能力。你还记得你脸上有被沙子刮伤的痕迹吗？”
云语心头一颤。当时她只觉脸颊一痛，却并没有闻到血腥味。
只能证明，她根本没有流血。
云语提出质疑：“可我们受伤后都会流血，甚至多次性命垂危，这不符合记忆中三十四生物的特性。”
那真的很有可能是前世。
方迎将这个猜测压下，继续说道：“就像礼堂内遇到的引诱剂，可能我们都被外面那层薄膜包裹住了。”
“记忆中，最后‘我’提到，以病毒净化污浊。”方迎将结构框架画在纸上，“病毒可以是多种，但目前，丧尸病毒与异种病毒是入侵人类世界最成功的病毒，而我们当时很有可能就是这些病毒的传播者。”
“目的是净化纯净人内心的黑暗污浊，让他们变为我们理想中真正的纯净人。”方迎不屑地冷哼，甚至不能共情前世的自己，“可我依然不这样认为。”
末世中的人类文明虽然与她原本世界的文明大相径庭，但她却意外的喜欢这种有些愚蠢的温情环境。
“我仍然认为人类文明充满魅力。”
这份激情是无论如何都无法被替代的。
“如果是高维入侵，世界上总归会有磁场紊乱的情况。”在方迎推导的同时，云语也在紧锣密鼓地收集资料，“目前，世界上仅有三个地方发生过大型磁场紊乱，其中两个地点已被收容局处理，而最近同时也是受影响最大的一个地点，便是城南的利箐人才市场。”
“利箐人才市场，也称三节塔，常年人流旺盛，一楼为求职市场，多为找工作的应届生。二楼为销售市场，对标地下黑市。而三楼则是讲解市场，涵盖所有你所知道的媒体直播。”
方迎顺着云语的思路猜测：“三节塔的三层，不会都是独立空间吧？”
云语点头打了个响指：“没错，三层市场虽都在三节塔中，却属于同一时间上的不同空间，楼梯间内磁场十分紊乱，许多探员有去无回。”
“五年前，销售市场中某一名为‘白练’的档口上，曾出现过‘珍珠买卖’，而当时那些被售卖的珍珠，现在被称为引诱剂。”
云语将图片传送到方迎光脑上，方迎放大图片，引诱剂中心的小圆点伸出丝丝触手，正在吞食旁边的絮状物。
引诱剂的样子实在是和细胞太像，方迎不敢忽略这一奇怪之处，她指了指引诱剂：“薄膜，液体，营养。”
云语接话：“和心脏。”
方迎赞同地点点头，突然又摇了几下：“也可能是病毒。”
她靠近云语，一层层解释：“礼堂内的引诱剂是有进化历程的。”
“一开始，引诱剂只由薄膜，液体和白色絮状物构成，没有黑点。”
“之后，黑点出现，并像血管一样向外延伸，不断吸收着内里的营养，从而发育，直到将最后一点透明液体吞噬，冲破薄膜。”
云语并不否认这一猜测，毕竟当时的实验数据和研究报告都是她们俩一起检验过的，科学的很。
方迎的一番话也让她联想到了阻断贴：“这样说来，阻断贴也能套用此公式。”
“没错。”方迎扶了扶不存在的眼镜，“二代阻断贴一开始无用的原因便是因为没有提取结合体血样中的营养物。而营养物进入体内后会首先吸引病毒，接着阻断试剂将会覆在其表面将病毒包裹，最终排除体外。”
云语点头：“所以排出体外绿色晶体的结构也是薄膜，液体，营养和病毒。”
“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方迎一张张划过人才市场的照片，“解开引诱剂的谜底，那么有关我们的身世、病毒还有三十四的问题都会得到解答。”
方迎在光脑上将记忆中那个“人类文明记录手册”的样子画下来，顺便还想到了那本决定她命运的“丧尸语言书”。
如果不是前世，而是原主之前的记忆，那这本文明记录手册应该会对她们探索人类文明有很大的帮助。
可手册一旦存在，就说明丧尸语言书也同样存在，甚至可能到了某些有心之人手中。
不然无法解释丧尸极高的学习天赋及语言天赋。
方迎暗暗下定决心。
她一定会将这本丧尸语言书毁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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