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淅淅沥沥的下起雨，被春风卷着吹进半开窗户的卧室，带来丝丝缕缕的凉意。
摆着大字，趴伏在床上睡得正熟的人儿往里瑟缩，无意识的伸手在四周摸索。
摸了个空，目标物早已被他踹在床下躺了两三个小时。
没找到薄被，又不愿意从好梦中醒来，就这么蜷缩成一团，试图获取些许暖意。
然而，今夜注定留不住这个好梦，来电铃声紧随其后。
乔宿言眼都没睁，靠着记忆拿到手机，接通：“你最好看看现在几点了再说话。”
“哦。”电话那头的人很听话，“凌晨两点半，鬼魂活动的好时间。”
“艹！”
脏话破口而出，手机被甩去，乔宿言整个人也从床上蹦起来。
现在别说人清醒了，他的魂也彻底清醒了。
谁不知道，乔宿言最怕的就是‘鬼’，一吓一个准。
乔宿言咬牙切齿：“苏宵，你可真是我朋友。”
“嗯哼。”苏宵心情愉悦，“我到云城了啊，看有个你的未接来电，特意回个电话。”
“滚。”
都被吓醒了，一时半会儿也睡不着，乔宿言也就聊上几句：“什么时候有空，聚聚？”
苏宵翻了翻手机里的行程表：“这几天忙彩排，演唱会结束吧。”
“行，店里都没什么客人，我离开几天也没影响。”
这话说的都委婉了，乔宿言上任的这几天，是一个客人也没有。
苏宵好奇道：“真做店小二了？不回D市了？”
乔宿言卸力躺下，盯着天花板：“暂时不回去了，在这里散散心。小嘉那边，你和鑫子没事就帮我去看看。”
“这还用你说。”苏宵，“诶，你发的那条博文怎么回事？前几天怕你心情不好，没敢问。之前还跟我这儿扯‘自证陷阱’，说得头头是道，还坚持不搭理、不回应。现在这是怎么了？爱上自己打自己脸了？”
“遇到了粉丝，想通了，做亏心事的又不是我，我整天纠结个什么劲儿，真矫情。”想到当初用‘自证陷阱’的借口来逃避，乔宿言觉得幼稚又好笑，“该给的解释，要给，该拿的证据，要拿。不能让粉丝跟着我一起挨骂。”
“你闭关的房子都被你那破公司封锁了，当时你从里面出来，可什么都没让你拿，希望渺茫啊。”
乔宿言搞音乐创作有个习惯，只要有合适的灵感，就喜欢先寻个新地方，租住一套风景秀丽的别墅，闭门不出，直到出满意的成品。
在这期间，他的创作痕迹都会被这栋房子留存。
因为总是一个人负责全程的原因，关于新作的信息一丝一毫都不会往外流出，和乔宿言有五年合作经验的青阳传媒对此再清楚不过。
知道乔宿言有解约意向后，他们就联手布局，等着乔宿言主动跳进来。
“船到桥头自然直，走一步看一步吧。”喉咙有些干，乔宿言从床上起来，还顺手将地上的薄被捡了起来，“再聊两毛钱？陪我去客厅喝口水。”
“行啊，我都还在去酒店的路上，有的是时间。而且还是我吓的你，得负责。”
两人聊着聊着，话题不知怎么就拐到了白宸身上。
“五天了，除了一日三餐，你们都没再见过？真的假的？”
来到客厅，乔宿言担心吵到隔壁屋的白宸，压低了声音，小声道：“骗你干嘛！除了吃饭，我就没见他出过房门。还总是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玩游戏？”
乔宿言否认：“他不像沉迷游戏的人，应该是在忙事业吧。这家妖怪屋像一个摆设，五天了，除了我，就没再来过一个人，更别提赚钱了。”
苏宵乐了：“不赚钱还开，还请你来当员工，看来是个为了兴趣倒贴钱的。”
“昂。”乔宿言将水倒进杯子，“这工资我拿着都心虚。要不，我给他发工资？收留我这个麻烦，他也不容易。”
“簌簌簌”
“啪嗒”
乔宿言已经放松下来的神经瞬间紧绷，端着水杯的动作都僵硬住了：“苏，苏宵，好像有，有鬼。”
“你别自己吓自己啊，这世上哪儿来的鬼。”苏宵意识到乔宿言这是真被吓得不轻，后悔刚才吓他了，“是你老板吧，你不是说他总是睡不醒吗，可能就是夜猫子，现在才是他的活动时间……”
好巧不巧，乔宿言今晚没给手机充电，电量告急。
没等苏宵再多说几句安慰的话，手机就先没电关机了。
这下可好，突然中断的电话，留给乔宿言一片寂静，以及恐怖的脑补画面。
砰！
砰砰！
楼下又传来三声轻响。
“啊啊啊！！！”乔宿言脑子里绷着的弦断裂，猛冲到白宸门口，疯狂拍门，“老板，老板，有鬼，有鬼啊！救命，快开门。”
“啪啪啪……”乔宿言吓得一脑门冷汗，“开门啊，开门啊，老板，开门啊，求求了，开门啊……”
寂静的黑夜里，也不知道是楼下的动静更吓人，还是乔宿言更吓人。
“咔嗒”，白宸拉开门，这时候往屋里看还能看到亮着的电脑屏幕上显示着的股市图。
然而精神高度紧绷的乔宿言毫无心思多看，直接往白宸身上蹦。
白宸下意识抱住挂身上的人：“……”
换个人，早就被他扔飞出去了，忍了又忍，才按耐住扔人的冲动。
“老板，你这儿闹鬼。”乔宿言说话还带着颤音。
白宸两手悬空僵硬着，半响无奈的护住乔宿言，安抚的轻拍乔宿言的脖颈：“楼下住的都是动物，它们半夜精力旺盛，闹出点动静很正常。”
“真，真的？”乔宿言依旧将头埋在白宸的脖颈处，不敢抬起来，“眼见为实，你陪我下去看看。在你的地盘出的事，你得负责。”
不弄明白，今天这个觉，他是睡不下去了。
“不去。”白宸明明站得笔直，下盘很稳，抱着乔宿言的手也很有力，但慵懒劲儿透在骨子里了，加上又变得有气无力的嗓音，像是随时能站着睡过去。
“求你。”
“不。”
“为什么？！”乔宿言怒得抬头，直视白宸，一点没察觉目前两人姿势的尴尬。
刚刚的和风细语都是假的吗？！
“不会走路。”理由冠冕堂皇。
动动嘴皮子，和走一段路的差别不是一般的大，他懒得动。
“……”乔宿言无语片刻，“你觉得我傻吗？要不要我抬你下去啊！”
白宸还真认真思考了：“我觉得可以，但现在是你挂我身上。”
“……”
见过懒的，没见过懒得这么理直气壮的。
这么一闹腾，乔宿言的恐惧淡了很多，想跟白宸来场真人PK的心却强烈了起来。
不过，还没等他继续耍嘴皮子，楼下又传来诡异的声响，像是启动了什么机器的声音。
吓得他双手死死锢住白宸，哪儿还顾得上唇枪舌战：“你陪我下去看一眼，我叫你爹还不行吗？”
身上人形挂件真情实感的颤抖让白宸心软了，带着乔宿言一起往楼下走去，将要叹出的气到了嘴边，又咽下了回去：“真是祖宗。”
楼下，小动物们正在有模有样的搞大扫除Party。
荷兰猪和龙猫拿着抹布上蹿下跳的擦东西，两只猫和一条狗分别拿着扫把和拖把清理地面，巨兔在整理它们的小窝，乌龟和两条锦鲤也在清扫自己的居所。
狐狸则在清扫厕所，因为对打扫厕所的不满，刻意弄出大动静。
当然，黑漆漆的环境，乔宿言也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在他眼里，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冒头看一眼，结果看到飘来飘去的扫把和拖把，吓得想当场晕厥：“鬼啊！”
白宸不悦的扫了一眼忙碌的小动物们，抬手开灯：“哪儿来的鬼，再睁眼看看。”
室内亮堂后，乔宿言的恐惧感降低了一些，心中有了点安全感，勉强愿意再看一眼。
这一眼，就愣住了。
“它们在打扫？”
也不是没看过宠物短视频，乔宿言隔着屏幕也看过不少聪明的小动物。
但他也知道那些宠物都经过专业训练，或者它们的主人想方设法才拍出的小视频。
真亲眼见到这画面，除了不可思议，还有何德何能能跟它们共处一室的想法。
“瞎胡闹罢了。”
其实是日常。
在乔宿言没来之前，白宸三天请一次家政做大扫除，每日的基础卫生大多数时候都是小动物们负责。
剥削动物员工，丝毫不手软。
白宸轻叩几下楼梯扶手：“可以下来了？”
“哦！”乔宿言麻利的站好，挠了挠头发，满脸写着不好意思，整个耳朵都红了，“那个……打扰到你了，你有什么喜欢吃的，我明天给你做。”
没了乔宿言这个人体包袱，白宸瞬间又懒散起来，靠着楼梯扶手，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肉。”
“好！那就吃烤肉！”
乔宿言想让白宸回屋睡，可小动物们这时不知怎么了，都围了上来，叽叽喳喳的，像是大仇得报的高兴，又像是前途未卜的担忧。
“它们这是怎么了？”乔宿言担心出什么事，“明天带去宠物医院做个检查吧。”
好家伙，提到宠物医院，小动物们闹出的动静更大了。
白宸撑了个懒腰，难得好心的转达它们的焦虑：“你不带它们去绝育就安静了。”
“？”
自从乔宿言提了一次绝育，它们这几天一直都在担惊受怕。
偷偷策划了好几次吓唬乔宿言，中止‘绝育计划’的方案，修修改改的，至今都还没实施。
没想到今天误打误撞把乔宿言吓得不清，正在将计就计。
“如果没有配种的打算，绝育这事还是要趁早。”乔宿言没觉得是小动物们自己的意思，只认为是白宸不上心，还有板有眼的科普了一通。
“它们无法繁育。”
这是开灵智的代价。
妖怪屋的小动物历代生活在白宸沉睡的昆仑山，受到灵气影响生出灵智，但也仅仅只是有人类七八岁的智商，寿命延长了一些。
乔宿言听得一知半解，还以为是什么先天疾病。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两人一前一后的回了二楼。
在进屋之前，白宸顺势靠着门框，眼中含笑，比方才在楼下看着精神了许多：“要和我一起睡吗？”
“不用不用，晚安。”
已经够尴尬了，不想变得更尴尬，乔宿言最后这几步路的步子迈得极大，快速回屋关门。
“看来，可以提前准备了，让你以后过得舒坦些。”
身边多个人，确实有意思多了。白宸切切实实的被娱乐到了，薄唇轻起时，饶有兴致的盯着对面紧闭的房门，像是透过实心的木门看屋内把自己埋床里一动不动的人儿。
良久，乔宿言才翻过身，仰躺着，露出闷红的脸：“真是够尴尬的。”
啪！
半开的窗户被风吹得拍打窗框，外面的风在短短的一段时间后更加来势汹汹，雨也变得豆大，重重的砸下，啪啪作响。
刚被连番吓过，现在一点风吹草动都足以让乔宿言神经紧张，跟着这声音敏感的抖动一下，他有点后悔拒绝白宸同睡的提议了。
乔宿言走到窗户边，抓住被风吹得来回煽动的窗户，望着窗外仿佛要水淹云城的大雨，感受把重物吹得东倒西歪的大风：“奇怪，怎么反而比刚才更闷热了？刚初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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