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底的天气，泛着阵阵凉意，更遑论展乐扬他们要去往北方。
越往北走，冷意更甚。
在前往J市的途中，遇到好几波小规模游荡的丧尸群，为了避免不要的伤亡和战斗，众人一致选择绕路前进。
因此行驶三天时间，展乐扬他们才走完一半的路程。
在第二天的时候，大巴车空调系统正式罢工，所有人挤在车厢里抱团取暖，但效果甚微。
旷野寂静，秋风萧瑟，除了偶尔从头顶飞过的鸟雀，世界再无一点生机，一切都仿佛陷入名叫荒芜的沼泽。
“钦哥，看！松鼠！”展乐扬裹着黑色羽绒服，仰头望着身前的一棵树。
陆钦刚巡查完附近情况回来，闻言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他们在高速上遇到一小波丧尸群，大概几百只规模的样子，密密麻麻堵在公路中央，无法通行。
陆钦果断绕下高速换省道，现在一行人正在一条河附近停留休整。
展乐扬突然道：“松鼠没有被感染。”
他看向陆钦：“路上偶尔也见到过飞鸟，它们都很正常，也就是说，这个病毒只对人类有效？”
陆钦神色淡然，并不太关心这些：“感觉如何？”
展乐扬道：“好多了，不用担心。”
陆钦伸手，手背贴在他的额头，片刻后说：“比之前好些。”
自从掉进河里受凉后，展乐扬高烧低烧轮流交替，断断续续折腾将近半个月，让人没法儿不担心他的身体状况。
陆钦道：“要去找药。”
展乐扬下意识拒绝：“别吧，我再挺两天，到安全区就好了。”
陆钦看向他，目光冷淡语气却不容置喙：“听我的。”
展乐扬垂下眼眸，闷不做声地抿着唇。
陆钦心头某个地方瞬间柔软下来，他不由放缓语气：“食物储备也即将告罄，我们需要找个地方补充物资。”
展乐扬道：“吃的在公路周边寻找不就行了。”
他转身走向一旁的大巴想要上车：“我真的没什么事，只是发个烧而已。”
陆钦跟上去拎着他羽绒服后领，轻轻向后拽。
展乐扬后背靠上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
“听话。”陆钦不带一丝起伏的声音莫名有几分充满无奈的宠溺。
展乐扬转身看向陆钦，闷闷不乐道：“如果需要药品，那岂不是又得你一个人冲锋陷阵。”
他现在的状况去了就是给陆钦添乱。
陆钦轻笑一声：“是吗？”
他俊朗的眉目因为染上笑意舒展开，不再是那副冷若冰霜的模样，整个人看起来惬意轻松。
展乐扬皱起眉头。
陆钦说：“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展乐扬难得回嘴：“你就只有闷头往前冲的数。”
“你就是瞎担心。”项衡一直在他俩不远处，听到两人的话忍不住插嘴，“小展，你太小看陆老弟了。他这身手，完全能从一座大型医院里给你找到想要的东西，而且还是全身而退的那种。”
陆钦道：“没错。”
“再说明确点吧。齐盛，特种兵队长，各个方面肯定很强吧。”项衡伸出手掌比了个五，“再来十个老齐这样的，陆老弟都能一只手吊打他们。”
陆钦再次给予充分的肯定：“是的。”
“你们这是讲相声呢。”展乐扬被他俩弄得哭笑不得，“而且齐哥知道你们这么说他，肯定不服气，到时候揍你我可不拉他。”
“相声不是这么讲的。不过你要是想听，回头哥练练，专门给你讲。”项衡揽着展乐扬肩膀，笑嘻嘻道：“再说了，你不把这事儿告诉老齐，他哪里知道我们说了什么。给你，封口费，一个橘子。”
说着他往展乐扬怀里塞了个橙黄圆润的橘子。
展乐扬问：“你从哪儿来的？”
项衡挠头说：“那边树上，应该是野生的。”
展乐扬剥开橘子，先递给项衡，项衡拒绝道：“不多，一人一个，这个专门给你留的。”
展乐扬挑眉，吃了一瓣。
项衡满脸期待，声音洋溢着难以遮掩的兴奋：“怎么样？甜吗？”
“……甜。”展乐扬面不改色，顺势把剥好的橘子递给路过的新一代车神秦洛宇，“吃吗？”
小屁孩受宠若惊，不疑有他，直到舌尖猛地炸开一股酸涩，唾液腺受到刺激疯狂分泌出唾液后，秦洛宇这才感受到来自大人深深的恶意。
恼羞成怒、充满悲愤的呐喊在河边回荡：“你们这两个骗子！”
项衡大笑出声，跑去安慰小车神受伤的心灵。
展乐扬笑吟吟地看着跑远的两人，直到陆钦走到他身边，这才敛了笑意。
陆钦问：“高兴点了？”
羞愧感这才像新生的嫩芽飞速爬满心脏，展乐扬诚恳道：“钦哥，对不起。”
陆钦倒有些诧异：“嗯？”
展乐扬：“我知道你都是为了我好，是我太任性了。”
他站在陆钦身侧低着头，从陆钦的角度，能看到他向来明媚的眉眼此时失落地耷拉着。
今天天气格外的冷，村民们活动完基本上都躲回车里，展乐扬由于站在外面时间太长的缘故，鼻尖冻得通红，低头认错时，整个人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陆钦捏了捏他露在衣领外那届白皙光滑的后颈：“不用在意这些。”
展乐扬闷闷道：“嗯。”
陆钦不由失笑，继而保证道：“我只是去附近诊所碰碰运气，如果没有我就回来。”
展乐扬道：“好。”
陆钦说：“你跟我一起。”
展乐扬猛地抬头，比常人颜色稍微浅淡些的瞳孔充满难以置信：“我？”
陆钦道：“不愿意？”
展乐扬摇头：“我怕拖你后腿。”
“不止你，项衡也去。”陆钦道，“这里距离C市很近，前不久C市郊外开放一座新的游乐园，附近步行街和商场酒店外，应该会有药房。”
看展乐扬面露疑惑的模样，陆钦主动解释道：“我之前在C市执行过任务。”
展乐扬便不再多问。
回到车上，陆钦向众人简单解释了一遍。
出乎意料的是，绝大多数人表示愿意出去寻找物资，尽管完全用不上那么多人。
陆钦点了五个年轻力壮的村民，回到高速寻了两辆还能开的吉普。
两个小时后，陆钦一行8人驱车到游乐场附近。
正值中午，太阳散发着明亮但不太温暖的光。
展乐扬眯眼看向远处色彩缤纷却充满死寂的游乐场。在游乐场旁边，海浪造型的商场安静屹立着，商场旁一条商业街空无一人，凄凉清冷。
项衡道：“没看到丧尸。”
展乐扬道：“应该是躲进了商场。”
项衡讶然道：“你怎么知道？”
“我猜的。”展乐扬简单复述了一遍他的猜想。
项衡佩服道：“你观察力真行。”
展乐扬笑了笑：“末世爆发是在工作日，游乐场商场人应该不多，而且这个地方的确在城市边缘。”
所以简单安静搜刮一点物资，应该是可以的。
众人确定的目的地是商场对面的商业街，那里酒店林立，一楼大多是便利店小吃店以及药房。
由陆钦侦察完商业街没有大规模丧尸出没后，吉普车出发，最后停在路边，8人快速下车。
有丧尸听到动静，摇摇晃晃从屋子里走出来，一脚踩上地面的玻璃，脚掌海绵似的挤出一摊黑血。
展乐扬看着玻璃边缘残留的碎肉，惊讶道：“丧尸腐烂的速度好快。”
项衡揽住展乐扬脖子并盖住他的双眼，强行把人带走：“病号不要看这些，小心晚上做噩梦。”
展乐扬扒着他的手，从他指缝中看向陆钦。
陆钦正低头摆弄着手里的匕首，在展乐扬看过来时，仿佛心有所感似的，抬头道：“药房就在对面，我马上回来。”
的确，距离他们最近的一间药房就在十字路口斜对面，不过马路中央有三只丧尸，见到他们正摇摇摆摆走来。
展乐扬道：“小心些。”
陆钦点头，转身离开，并干脆利落地用匕首解决掉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丧尸。
村民已经确定了便利店的安全性，项衡强行拽走展乐扬：“再看等会儿陆老弟就回来了，还搬不搬物资了，嗯？”
展乐扬煞有其事道：“我是病号。”
项衡无情道：“特殊时期，病号也要贡献一点薄弱的力量。”
便利店突然窜出一只肥胖的丧尸，刚嚎一嗓子就被村民七手八脚制服。
铁锹哥手起锹落，铲掉丧尸脑袋并将其踢到收银台柜子下面。
展乐扬收回目光，无辜道：“看多了丧尸，我晚上会做噩梦。”
项衡：“……”
便利店意外地没有遭受太多洗劫，大概是很多人出了城市就再没想回来过，即便是边缘也不想。
当然，更多的也许是他们还未走出繁华的城市，便丧命于其中。
项衡指挥着众人搬运物资，大家热情高涨，纷纷表示不用展乐扬这个病号帮忙，铁锹哥出去时，还顺手把找到的一包奶糖塞进他怀里。
展乐扬含着糖含糊不清道：“我像个混子。”
项衡：“自信点，把像去掉。”
展乐扬：“……”
项衡哈哈大笑：“其实这一趟让你来，陆老弟只是单纯的想让你安心。”
展乐扬木然道：“你这么解释我更扎心。”
陆钦已经从对面药房回来，虽然比预想中所话的时间要长，但看样子也是收获颇丰。
他走到展乐扬身边：“需要帮忙吗？”
项衡恰好路过：“没什么事儿，你歇着吧。”
陆钦点头，把展乐扬拉回车里。
展乐扬疑惑道：“怎么了？”
陆钦闷不作声用酒精把体温计消毒，再用纱布擦净后递给他：“夹着。”
展乐扬忍俊不禁道：“太夸张了吧。”
不过话虽如此，他还是老实接过体温计。
陆钦又道：“在这等我。”
说着打开车门下车，身影消失在来时的拐角。
五分钟后，展乐扬捏着体温计眯眼识别温度，陆钦从车外轻轻敲了两下车窗。
展乐扬降下车窗。
陆钦道：“多少度。”
展乐扬：“三十八点六。”
“嗯，下车。”
陆钦把展乐扬带进一家饰品店。
粉嫩梦幻的装修一看就是热恋小情侣必打卡的地方。
展乐扬一时间觉得这个世界有些魔幻。
陆钦竟然有这么少女心的一面！？
以后约会也要来这样的地方吗？本以为去餐厅电影院对两个大老爷们儿来说已经够黏糊了，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和陆钦穿梭在这样看起来就软糯香甜的店里。这叫什么？铁汉柔情？
展乐扬扫过一排排精致漂亮的发卡发箍，想着如果陆钦实在喜欢，他也不是不能舍命陪君子。
陆钦却神色如常，拉着他直奔货架，最终停在一排花花绿绿的保温杯前。
陆钦：“挑一个。”
展乐扬脑子里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立刻打住：“啊？”
陆钦：“以后可以装热水。”
展乐扬一顿，突然想起前两天开玩笑时，一嘴提过的“多喝热水”。
陆钦认为他想喝热水，于是便把这句话记住，带他在杂乱的城市角落，翻找一只可用的杯子。
展乐扬压下心中的酸胀的情绪，努力做出平常的模样：“可是我们没有烧热水的工具。”
“有。”陆钦说，“我在五金店找到了酒精炉和小铁锅。”
展乐扬愣在原地。
原来陆钦刚才下车是去找这些东西了。
那瞬间，心脏被一种饱胀的情绪占据，暖意宛若汩汩涌动的温泉，流向四肢百骸，其中又夹杂着电流似的酥麻感在心间穿梭。心跳像是突然乱了节拍，因为陆钦刚才的话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胸腔。
是感动，亦是一次心动。
陆钦见他没有动作，以为他没看上这些杯子，于是道：“这些杯子可能不符合你的喜好，不过现在没有多余的选择，以后我再给你找其他的。”
他的目光认真地扫过每一个保温杯，最后停在一个蓝色渐变，杯盖是小熊耳朵，容量也不算小的保温杯：“就拿这个吧。”
陆钦拍板决定，把杯子塞到展乐扬怀里，又顺手拿走一旁粉色绿色两个杯子：“走吧。”
展乐扬跟在他后头，低头间瞥到陆钦锤在一侧的手掌。
手指修长，手掌宽大有力，指腹虎口带着薄茧，有些粗糙，但很温暖。
鬼使神差地，展乐扬伸手握住陆钦手掌。
陆钦一顿，却没有挣脱，反而在犹豫了几秒后，坚定地回握住展乐扬的手。
刹那间，展乐扬屏住呼吸，难以置信又惊喜地看着两人相交的手掌，两人体温在皮肤相接触时缓慢交融。
展乐扬小心翼翼出声：“钦、钦哥？”
陆钦目视前方，面不改色，还是俊美无俦颇为冷淡的样子，仿佛两人只是手不小心碰到一样：“怎么了？”
想要说的话呼之欲出，再张嘴时，展乐扬又退缩了：“没，没什么。”
“嗯。”陆钦垂眸，语气没什么变化，“出去吧。”
两人直到走到车前才默契地松手。
项衡一行人搬运物资已经到了尾声，他们宛若蝗虫过境，将便利店搜刮得一干二净，副食、罐头、饼干面包一股脑被塞进车厢。
“哟，你俩这好啊，都整上热水喝了。”项衡路过展乐扬陆钦，两人把小锅清洗后，已经架上酒精炉烧好热水，正在装进杯子里。
陆钦道：“后备箱还有很多酒精，以后可以煮面。”
“那好啊。”项衡最近啃方便面面饼啃的口腔溃疡，还拜托了陆钦帮他带西瓜霜。
陆钦把矿泉水兑进保温杯，拿出刚找到的退烧药掰出一片递给展乐扬：“现在吃了。”
看着展乐扬乖巧吞药的样子，项衡直笑：“小展，我看你这样子，绝对是妻管严。”
陆钦不置可否，帮村民把最后的屋子装上车。
项衡这时凑到展乐扬身边，贱嗖嗖道：“哦不对，是夫管严。”
展乐扬惆怅道：“八字儿还没一撇呢。”
项衡不仅看破还要说破：“我可看到了。”
他双手交握，笑得暧昧：“都牵手了，快了快了。”
“咳咳咳——”展乐扬发出惊天动地的咳嗽，脸涨的通红。
陆钦关切的目光看过来。
展乐扬忙道：“没、咳——没事。”
物资最终搬运完毕，两辆车前后飞速离开商业街。
就在这时，附近猛地传出一阵爆炸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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