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进来的研究员不是陈懿学，展乐扬有些失望，但还是配合地撩起袖子，方便对方抽血，顺便再问出这一个月以来不知道第多少遍同样的问题：“你好，请问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对方慢悠悠撩起眼皮看了眼展乐扬一眼，没有要回答，姿态颇有些傲慢。
展乐扬顿时明白，这又是个厌恶实验体，主张在实验体上进行研究的人。
他不再多问，对方却挑衅似的，在拔针的时候故意拨了拨软管。针头在展乐扬皮肉下大幅度转动，拔出来瞬间冒出一小股鲜血。
“哎呦，不好意思。”那人挑起半边眉毛夸张道歉，却没有半点要用棉球帮展乐扬止血的意思。
展乐扬垂眸，看着顺着右手手臂蜿蜒而下的血线出神。
许悠在护送展妍等人回到首都安全区后，立刻申请前往S市支援。研究院和军部得知展乐扬的情况，一致认为他极具研究价值，所以收到陆钦的消息，确认两人安全后，首都安全区火速安排直升机前往营救。
只是被带回去后，展乐扬就一直被关在这间屋子里，门外二十四小时站着荷枪实弹的军人，每天进出的也都是不认识的研究员。
前期他们会定期在他身上注射各种各样的药剂，或者带着一堆仪器上来，进行各种各样眼花缭乱的检查。
展乐扬很少有出去的机会，就算是出去，也是一群武装军人跟着。
展妍很忙，只在第一次注射的时候来过。她让展乐扬无需担心，这是治疗他手臂腐烂的药物。
之后，都是陈懿学代替她来。
陈懿学告诉展乐扬，S市的血清成功帮他抵御住病毒的入侵，并在他体内生成抗体，也许过不了多久，适合所有人使用的疫苗就能被研制出来。他安抚展乐扬不用担心，展妍正在尽力和军部研究员周旋，争取早点放他出来。
展乐扬不清楚他们这些研究，但正如陈懿学所说，他腐烂的手臂正在飞速痊愈，短短一个月时间，就已经彻底长出新肉，开始结痂。
但无论是展妍还是陈懿学，都不知道陆钦的消息。
展妍单纯是不想知道，就算知道了也不耐烦告诉展乐扬，陈懿学则是醉心于学术，完全处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
研究员见展乐扬无动于衷，顿时觉得无趣，轻蔑地“嘁”了声，收拾好东西离开。
陈懿学恰好推门而入，脸上的愉悦在见到展乐扬血流不止的胳膊时瞬间消失。
“怎么回事。”陈懿学冷脸看向关闭的大门，“那个人故意的？”
“不是什么大事。”展乐扬笑了笑，擦干净血迹，放下衣袖。
陈懿学不满道：“你脾气倒好。”
“我现在这个处境，根本计较不了这些。”展乐扬一开始抗拒过，但换来的是对方更恶劣的态度，他转移话题，“怎么就你一个人？”
陈懿学空手而来，也不像是有事找他的样子。
果然，对方环顾一圈空荡荡的屋子后说：“明天你就能出去了。”
展乐扬惊喜道：“真的！？”
陈懿学垂眸，语气听不出情绪：“嗯，研究院已经研制出疫苗，注射后，就算被感染也不会变成丧尸。”
展乐扬：“那可太好了。”
陈懿学：“多亏了你。”
展乐扬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你知道的，你身份特殊，以后出去了，也会有人跟着，限制大部分自由。”陈懿学就算是生气，也带着读书人特有的文雅，他长长叹了口气，疲惫的捏了捏山根，“你因为从小接受实验，注射的病毒和药剂不计其数，身体产生一定抗性，在多次感染后，病毒早就潜移默化改变了你的身体。你也发现了，丧尸现在不会攻击你，对吧？”
展乐扬直觉陈懿学接下来说的一定不是什么好消息，但还是点头。
陈懿学却话锋一转，似乎在有意避开原来想说的话：“疫苗只能让人体免疫病毒，但不能消灭病毒。”
末日爆发，人类数量锐减，只能龟缩在小小的安全区中。即使现在有了疫苗，活人的血肉依然是吸引丧尸的最好方式。
面对数量庞大的活死人，普通人根本没有生存的余地，所以如何短时间内消灭丧尸，成了现在政府最头疼的问题。
“人死后变成丧尸仍然能行动自如，靠的全是病毒。所以只要能溶解掉丧尸体内的病毒，它们就会彻底失去行动能力，变成一具无害的尸体。”陈懿学道，“而藏区实验室恰好有溶解病毒的数据和药剂样本。”
“所以，是要我去藏区实验室拿到这些数据？”展乐扬都觉得这个猜测匪夷所思，令人啼笑皆非，“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你可以。”陈懿学非常肯定地说，“血清和病毒共同作用，改变了你基因链最后一段身份信息，这导致你尽管仍然是人类，但丧尸却会将你认成同类。”
展乐扬沉默片刻，问：“这就是我非去不可的原因吗？之前为什么不派人去，总不可能有人能预知到我的情况，等到这个时候才让我去吧。”
陈懿学解释道：“藏区实验室是老师研究的主要场所，里面的病毒在多次实验后，早就变异，附近感染的丧尸也尤其凶残，大部分都是突变体。早在末世初期，军部就派人潜入过实验室，但都失败了。并且因为过分轰炸，通往办公室的通道被炸毁，上百只突变体被困在里面，活人很难从其中突破。”
展乐扬轻轻眨了眨眼，脸上最初的震惊慌乱飞速转变成麻木冷漠，他轻声问：“所以呢？你们能保证丧尸一定能将我当成同类吗？那是突变体，不是普通丧尸。之前我逃跑的时候，即便是没有伤害我，它们也依然在有意识地追我，把我逼上绝路。”
疫苗绝对不是今天才研究出来的。
就在这三天，研究院每天对展乐扬的抽血量几乎次次达到人体极限，甚至从他手臂剜掉两个手指甲盖面积大小的皮肉。
现在，这种行为也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陈懿学偏开头，不忍心看展乐扬，心里再次抑制不住感到愤怒，他深吸口气，勉强安慰展乐扬道：“其实这也算是现在最好的结果。研究院那群疯子，原本主张在你身上进行试验，甚至……是一些跟过分的行为。是老师据理力争，加上军部的从中斡旋，才给我们这次机会。”
展乐扬冷笑：“这怎么又能不算作是一种物尽其用呢？”
他说的没错，展妍甚至因为这些事情跟研究院和军部掀了好几次桌子。
“成功带回数据后，你将得到军方的保护，之后研究院的人就再也不能把你怎么样了。你放心，不会让你去送死的。”陈懿学拍拍展乐扬肩膀，“我们通过你的血液制作出伪装剂，普通人注射后短时间内也会获得不被丧尸攻击的效果。研究院会将这些药剂注射给陪同你一起前往的士兵。”
但这药剂数量一定不会太多。
展乐扬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衬衫下裹着纱布的小臂。在那里，有一道研究员在前天剜出的缺口。
得益于病毒“延长寿命”的特点，他的细胞生长速度是常人的百倍，短短两天，被挖掉的血肉已经彻底新生，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痂。
但尽管如此，展乐扬仍然忘不掉被那种生刮骨血的疼痛。
因为那群研究员根本没有给他打麻醉，他们只把他当做实验室的小白鼠，而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展乐扬冷漠问：“几个人一起去？”
“你有时候问的问题比我还要一针见血。”陈懿学苦笑，“七个人，都是各地能力优秀，素质强悍的特种兵。”
他顿了顿，如实说：“陆少校也会和你一起。”
*
首都安全区某间会议室内，两条长桌拼接在一起，一侧靠背折叠椅明显有被人挪动过的痕迹，桌上四杯茶水早已凉透，三两片茶叶惨兮兮的躺在杯底，无人问津。
陆烽和陆钦相对而坐，父子二人之间呈现出莫名的对峙氛围。
陆烽盯着陆钦从T恤里露出的白色绷带，眼神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陆钦坦荡地迎上他的目光：“问话已经结束，我可以离开了。”
陆烽神色刷的冷下来：“给我坐下！”
陆钦眉心微蹙。
陆烽：“说说吧，你混上先遣小队的真实目的。”
为了顺利拿到实验数据，军部派直升机去藏区实验室进行提前部署，本不在任务名单中的陆钦悄无声息混上飞机，在撤离时为了救人而被炸伤。
陆钦：“上错飞机了。”
陆烽额角青筋狂跳。
这种毫无诚意的理由，压根没人信，但军部其他几位将军和政委并没有计较的意思，本来这次问话就只是例行公事，碍于陆烽的面子，也没人敢为难陆钦。
最重要的是，陆钦的能力和武力值，将会是此次藏区之行最重要的支撑，在陆钦没有闯祸的前提下，他们没必要在这种时候卡着人不放。
离开的时候，陆陶和许悠正在楼下等待，本来火冒三丈的陆烽被陆陶几句甜言蜜语，瞬间哄得喜笑颜开，虽然看向陆钦时仍然绷着脸，但态度好歹缓和许多。
许悠开车把陆钦陆陶送回住处，期间无数次侧头去瞄面色如常地坐在他身边的陆钦。
陆陶在后座幽幽道：“许叔，开车不要分心，会出安全事故。”
许悠：“……我知道。”
到了住处，许悠摸摸陆陶的头：“你先回去，我和你爸说会儿话。”
直到陆陶上楼，许悠才道：“你真的想好了？要跟着去藏区？这很可能就是有去无回。”
陆钦点头。
许悠：“那小陶和陆叔怎么办？”
陆钦：“有你。”
“……感情我就是成全你美好爱情的那个大怨种呗。”许悠面无表情道。
陆钦摇头，不疾不徐说：“于公，我的能力和经验是去藏区最好的人选。于私……”
他顿了顿，半垂眼眸，盯着地面：“我不希望小展独自面对这些事。”
“但也没必要这么冒险吧。”许悠道，“你这次私自跟着去藏区实在是太冲动了，你难道不怕他们知道你和小展的关系，误以为你要带着人逃跑吗？”
陆钦笑了笑，语气难得带着些许揶揄：“只要你不说，暂时没人知道。”
许悠木着脸道：“真不知道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他看着陆钦受伤的肩膀：“但是你的伤……”
“不碍事。”陆钦道，“藏区传回来的信息有夸张的成分在，不去看一眼到底有多凶险，我不放心。”
“再夸张，那也一样的是人间炼狱。”许悠挠挠头，突然说，“其实军部和研究院的决定我和陆叔都不赞同，但是没办法，陆叔已经尽力了。”
在短时间内结束灾难，解救全世界的代价如果只是那么几个人的性命的话，大部分决策者都会选择牺牲那一小部分群体。并且在末世，权力的角逐游戏往往会更加残酷冷血，各方势力相互较劲，暗流涌动，一个人很难把握最高话语权。
陆钦点头：“我明白。”
陆陶已经上楼，正趴在走廊看着他俩。
许悠大声道：“小陶别趴在栏杆，危险。”
陆陶缩回去，还不忘回嘴：“许叔你真啰嗦！”
许悠无奈地摇摇头，继而对陆钦说：“总之，既然这件事情你已经彻底下定决心，我就不多劝。”
他表情严肃：“我就说一句话，想想小陶和陆叔。”
“知道了。”
陆钦仍然是一副淡淡的样子，但许悠知道，如果展乐扬在藏区研究所出现什么意外，陆钦一定会拼了命救他。
陆钦上楼打开宿舍门的时候，陆陶正乖巧地坐在椅子上，见陆钦回来，他拍拍桌上的医疗箱，问：“爸，你的伤要换药吗？”
陆钦摇头。
“哦。”陆陶双腿叉开，手臂交叠趴在椅背上，“爸，你是又要去执行什么任务吗？”
陆钦：“嗯。”
“爷爷和许叔说，十分危险，可能会回不来。”陆陶摇摆着腿说，“许叔还说，小展哥也要去，他面临的危险可能比你还多，你跟着是为了保护他。但其实爷爷和许叔都不希望你去。”
“是很危险。”陆钦摸了摸陆陶的头，“不希望我去？”
“只是担心你和小展哥的安危。”陆陶道，“而且你肯定会去的。”
陆钦笑了笑。
陆陶抓住陆钦的衣角，仰头凝视着陆钦，缓慢说：“爸，去吧，带着小展哥平安回来。”
算是个过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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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利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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