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汐瑶做了一个梦。
梦境光怪陆离。夜幕之上，双月并悬于空，东月澄澈明净，西月殷红似血。大厦的阴影下，丧尸成军，咆哮如潮，黑压压地围来。
凌汐瑶站在十字路口，红灯在她背后闪烁。冰刺不断在大道上炸开，晶莹的冰被血红浸染。敌人源源不断，她胸中却并无多少恐惧。身后传来枪响，凌汐瑶转头，看见身后与她抵背而战的顾云别。
察觉到她的视线，顾云别似是回眸看了她一眼，说了句什么。明明近在咫尺，凌汐瑶却听不清他的声音，但她还是胸有成竹地点头，指向一旁深灰色的越野车。
顺着自己所指的方向看去，凌汐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车窗半开着，后座上赫然是穿着貂毛大衣的梁维秋。她没有参与这场战斗，而是低头在一张白纸上写写画画，眉心紧皱，加深了眼尾的皱纹。不远处，一个短发女生手持利刃，在夜色中穿行如鬼魅。双刀所过之处，血色飞旋，在空中留下一朵又一朵艳丽的玫瑰。
尸潮源源不绝，地上的冰花越铺越多，逐渐连成一片厚厚的冰层。小臂上的灼烧感早已麻木，凌汐瑶几乎失去了对时间的感知，直到旭日初升，漫天红霞遮掩住双月的光辉。
日光落在地面上便形成了烈火。火焰肆虐着，横扫大地，将无数丧尸焚成灰烬。丧尸们的嚎叫声更加凄厉，纷纷涌向建筑中躲避，却依然于事无补。
火舌燎过凌汐瑶，灼热的温度瞬间将人包裹，可她却像察觉不到一般，目光锁定着那些四散奔逃的丧尸们，在赤红天光下开心地大笑起来。
她发自内心的感到畅快，等回过神时，周围的场景已经变成了人来人往的街头。
凌汐瑶站在广场中央，低头看向自己手中拎着的米白色精致包包，想起即将见到的人，忍不住露出一个甜蜜的笑容。
“凌汐瑶！”
她听见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带着尚未褪去的笑容转过身，看到昔日的竹马眼神冷峻地望着自己，黑洞洞的枪口正对着她的心脏。
他张开嘴，似乎是说了什么，然后指节微动，扣下扳机。
巨大的声响响彻耳畔，凌汐瑶心脏抽痛了下，猛然睁开眼。
梦境中的场景迅速在脑海中褪去，眼前是纯白的天花板，窗帘外透出微光，天俨然已亮了。
“小瑶？”
听见男人略显疑惑的声音，凌汐瑶四处寻找一番，看到顾云别站在另一张床的床尾，微皱着眉，神情不算愉快。
想起昨晚说好的七点起床出发，凌汐瑶顿时知道自己又睡过头了，干笑两声：“对不起，我又起晚了。”
顾云别的神情并没有因她的道歉而变得和缓。沉默半晌，他斟酌着问：“你……是做噩梦了吗？”
想起最后莫名其妙被开的那一枪，凌汐瑶确实有些不忿。
要是那家伙侥幸不死，她必须找机会狠狠把人锤一顿泄愤，管他为什么！
“没什么，就是……”
大早上的，刚起床就说自己被人开枪打死了实在不吉利，凌汐瑶觉得也没必要和顾云别说这些，于是欲言又止，到底没有将自己梦到的东西说出口。
方才醒得太突然，刚醒又和顾云别说了两句话，她已经把先前的情节已经遗忘了大半。除了最后的情景，凌汐瑶只记得她好像看到顾云别的车着火了。
忽然间，她福至心灵：“我在梦里给你的车起了个好玩的名字。”
即便她搪塞的如此明显，顾云别还是耐心地配合：“什么名字？”
“十年。”凌汐瑶说。
见他不接话，只是安静地看着自己，凌汐瑶俏皮地歪头，和他挥了挥手：“你不好奇为什么是这个名字吗？问我一下怎么样？”
顾云别于是问：“为什么？”
凌汐瑶满意地笑起来：“因为它看上去很贵。”
她以为顾云别至少会问一句“贵和十年有什么关系”，谁知对方只是怔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什么都没问。
凌汐瑶感到挫败。事已至此，她觉得也没有什么再解释的必要了——很显然顾云别对这个话题毫不感兴趣，纵然她再有什么天才的想法，此刻坚持解释也只不过是自讨没趣。
她便也不再多言，起身走进卫生间去洗漱。昨晚他们从保洁间和厨房找到了未拆封的洗漱用品和纯净水，自从丧尸爆发后，凌汐瑶还是头一次见这么多水资源。感谢酒店的存储，凌汐瑶总算一洗几日以来的风尘仆仆，恢复了往日干净的模样。
时间紧迫，凌汐瑶尽量加快洗漱速度。等她从卫生间出来，看到顾云别正坐在床尾，双眸垂下，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洗漱完了，你收拾好了嘛？”凌汐瑶对此人的发呆频率感到钦佩，他好像有很多事情需要想，总是一个人安静地待在某个地方思考。
不过想到他是个不幸失忆的倒霉蛋，凌汐瑶又觉得这也正常。
如果换她失忆，她肯定也会孜孜不倦地试图回想起那些被遗忘的记忆。
顾云别抬头，这次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只是嗯一声算作回应：“我知道，你叫它‘十年’是因为盗窃他人财物数额巨大，需要量刑十年以上。”
凌汐瑶完全没想到他会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感慨他竟然真的能和自己对上脑电波，还是服气他坐这沉思半天，什么重要的事都没做，居然就是为了理解她的冷笑话。
她正想着该怎么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给予回应，房门却忽然响了两下。
凌汐瑶骤然噤声。
这附近本不该有丧尸才对啊？
她和顾云别对视一眼，看到对方轻轻摇头。
“不是丧尸。”顾云别低声道。
门再次被人叩响。
“你好，请问有人在吗？”一个彬彬有礼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顾云别起身，示意凌汐瑶躲好，独自去开门。
三个同他年龄相仿的青年站在门外。见到顾云别，为首的眼镜男似乎一点儿也不感到惊讶，对着顾云别微微一笑：“你好。我是这座酒店的幸存者之一，如果不介意的话，不如我们上楼一叙？”
“抱歉，我赶时间。”顾云别不假思索地拒绝。
“早一时晚一时，差异不大。何况我们不会耽误太久的。”眼镜男的视线越过顾云别，肆无忌惮地看向房间内，“女士，你觉得呢？”
顾云别皱眉，抬手便要将门关上，不料站在眼镜男身后的两名青年对视一眼，忽然上前同时对顾云别发难，眼镜男趁机溜进房间。
凌汐瑶原本只是借着卫生间的遮挡，站在屋内靠里的位置，根本没想过这人竟然会不要脸的强闯。二人面面相觑，眼镜男又是微微一笑，正欲开口，就被沉着脸进来的顾云别压着头摁在了床边。
尽管早知道顾云别打架很厉害，但亲眼见到对方干脆利落的身手，凌汐瑶还是眼皮一跳，然后深深庆幸自己和他是一伙的。
“说，你们还有多少人，都在哪儿。”顾云别沉声道。
眼镜男显然还没搞清楚现状，不明白为什么双方实力的差距为什么会大成这样，挣扎着喊：“陈经陈典，你们干什么呢！快来救我！”
凌汐瑶探身望向门口，见两人都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身体，抱歉道：“他们可能没法来救你了。回答问题吧，被这么压着你一定也不舒服。”
“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眼镜男先是惊惧，而后竟然被吓哭了，“我说！我说！我们就是这个酒店的客人，丧尸爆发后大家抱团生存在一块儿而已！”
“据点在哪儿？”顾云别又问了一遍。
“七楼！在七楼！”眼镜男倒戈的速度很快，“我带你们去，我知道是哪个房间！”
“能老实吗？”顾云别问。
“一定，一定！”见顾云别真的松了手，眼镜男总算松了口气，“哥，谢谢哥，我这就给你们带路！”
“庄文达！你敢出卖大家！徐姐不会放过你的！”其中一个倒在门口的人喊。
“你少说两句吧！”庄文达神情紧张地骂了一句，转头对顾云别谄媚地笑道，“那咱们走吧？其实我本来就是请您两位上去的，刚刚那都是误会。”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顾自地走到门口，把倒地不起的二人扶起来，才发觉没人跟过来。
“您不走吗？”庄文达问。
顾云别看了他一眼。
“我们赶时间。”凌汐瑶好心重复了一遍。
“哦对对对，您刚才才提过的，看我这记性。”庄文达一拍大腿，凌汐瑶莫名觉得他很给人一种古装剧里公公的即视感，还是皇帝眼前很红的那种，即便此人嗓门一点儿也不娘，“但如果不耽误的话，还是请二位移步一下？我这也是替人办事的，您要是这么走了我实在不好交代……体谅一下，就十分钟，我们也只是普通的幸存者团体，这据点让人突然闯了，总得确认一下安全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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