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国，北峻市东郊。
某处任何地图软件上都没有标注的废弃地下工事，如今已彻底完成改造，不声不响地搬来了一群肩负着特殊任务的新住客。
食堂里，张局长左手端着碗茄子肉臊卤的打卤面，右手夹了一小盘腐竹拌黄瓜，抻着脖子左右环顾了一圈儿。
现在是晚上11:34分，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饭点儿。
虽然食堂可以24小时供应餐点，但是大部分207局人员仍旧维持着正常的作息时间，没有半夜起床加餐的习惯。
面对空荡荡的食堂，张开诚没有就近找个地方坐下，而是端着装了碗碟的餐盘，横穿了大半个食堂，一屁股坐在了池柊对面的空位上。
“小池，你今天怎么也吃上面条了？”
张开诚用筷尖虚点了几下池柊那碗番茄鸡蛋汤面，把装着腐竹黄瓜的盘子往桌子中间推了推，“要不要来点凉菜？食堂的马大姐拌凉菜挺有一手的。”
“不了，谢谢。”
池柊摇摇头，低头舀了一勺面汤。
“我看呐，自从小卓同学开始捣鼓面粉以来，207局食堂的面食消耗得真是越来越多了。”
张开诚用筷子拌匀自己那份打卤面，先是随便垫了几句闲话，之后才缓缓道出了他真正想问的重点。
“小池，你天天跟小卓同学电话授课，对她了解最深。你说说看，矿石的事……到底要不要知会小卓一声？”
能被张局长放在嘴边念叨的矿石，只会是那块引发系统乱码的未知矿种。
之前池柊担当配音演员，向阿齐兹人解释放射性矿物的危害时，那位名叫穆提的商队成员曾经介绍过，商队之前交易给卓珂的危险矿石，在他们的语言中称做那尔赫库鲁。
拆解词根后，这个生词大致可以翻译为火烧后变绿的矿石。
负责研究这块异界矿产的专家无意另起新名，直接根据其阿齐兹语中的称呼，将这块深棕褐色矿石的名称暂定为烧绿石。
它之所以能引出令系统卡顿报错的乱码，自然是有其特殊之处。
这特殊之处不在于它的放射性。
经过科研团队夜以继日的分析研究，在这块蓝星绝无仅有的唯一一块矿物样本里，研究人员发现了一种同样特殊至极，此前从未见过的全新元素。
——它正是那个元素周期表中第四周期第五副族的丑陋空洞，空缺数百年之久，仍旧无人发现的第41号元素。
第一个从烧绿石中分离出该金属单质的化学家将其命名为钶，用来纪念将烧绿石送回207局的卓珂本人。
这个新元素的性质与同处于第五副族的钽十分类似（事实上，烧绿石中也含有一定量的钽），同样具有良好的延展性与耐腐蚀性。
作为一种典型的微合金元素，它可以与钢铁形成机械性能优良的合金，在诸多领域都拥有广阔的应用前景。
发现了新元素与新矿产，对于景国来说，这本应是个再好不过的消息。
但是，刚接到专家给出的调查报告时，张局长的心中不仅没有欣喜，反而生出了一股如同午夜惊梦般的森森不安。
要知道，之前针对阿齐兹人的基因测序结果表示，阿齐兹人大致可以算作是主龙形下纲的一条新演化支。
通俗点讲，阿齐兹人与蓝星的鸟类、鳄鱼、乌龟、恐龙等等动物，拥有一个共同的直系祖先，勉强算是出了几服的远房表亲。
其余包括蘑菇、兽骨、木棍之类，借卓珂之手传递到207局手上的生物检材，也都能在蓝星上找到各自的近缘物种，皆与蓝星的生物同根同源。
除开过高的温度以外，在这片陌生中透着几丝熟悉的世界里，无论是氧气浓度，还是星球的重力，都与蓝星的情况相差无几，从没有让肉身穿越的卓珂感到任何异常。
将这些看似风马牛不想干的事情结合在一起思考，很容易引申出一个细思极恐的可怕假说。
蓝星上莫名缺位的41号元素，以及那些与蓝星有着迷之渊源的动植物，或许是在暗示一个事实。
那就是，也许在数亿年前，那片极端高温干旱的严苛世界，与他们所在的蓝星，曾经是一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浑然整体。
有一股人类难以理解的神秘力量，将这个整体一分为二，一部分化作如今生机勃勃草木繁茂的蓝星，另一部分则变成了如今干旱缺水，极度高温的焚日荒原。
那股力量是否就是引发卓珂穿越的元凶？
它与药店的医药经营管理系统又有什么关系？
它是否存在智能？
它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每每想到此处，张开诚都感觉手脚冰凉，后背止不住地狂飙冷汗。
在这样移山填海的伟力面前，人类的力量终究还是太过渺小了。
207局有了新的发现，理应通知身处异界的卓珂。
然而，该不该说，该如何说，成为了困扰张开诚的又一个难题。
说吧，张局长始终心存疑虑，卓珂会不会像前些天试图自制火药时那样冒进鲁莽，不顾自身与阿齐兹人的身体安全，冒险收购这种带有放射性的矿石。
可要是瞒着不说吧，以卓珂的性格，万一被她看出什么端倪，肯定会影响到她与207局之间原本良好稳定的信任关系。
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
这种进退两难的局面，正合了张局长进修研习周易时，卜出的羝羊触藩卦象。
“这事肯定要通知卓珂。”
池柊撂下筷子，斩钉截铁道。
“刻意隐瞒有害无益，不止会干扰到卓珂对系统本质的认知，还会影响她与207局之间的信任关系。”
“我也担心这个……”
张开诚夹了颗花生米，嘎嘣嘎嘣地嚼了起来。
“可是卓珂她只是个刚满十八岁的学生，万一她一时热血上头，被新元素冲昏了头脑，想要帮助景国冒险回收烧绿石矿……”
“不可能，卓珂她根本就不是这样的人。”
池柊直接否决了张局长没根没据的猜测。
“先不说卓珂愿不愿意冒这个辐射风险的问题，如果她真的冷血到不顾阿齐兹人的死活，坚持从那支大型商队处大量收购烧绿石，那她当初为什么要拜托207局，向阿齐兹人科普具有放射性的矿物种类，告诫她们谨慎挖矿呢？”
“唔，你说得确实有理……”
张局长了然一笑，紧锁的眉头稍稍松懈了几分，“那……通知小卓同学的工作，还是交给你来完成了？”
“当然没问题。”
——
“所以说，你们用我的名字，命名了一个新的化学元素？”
卓珂两眼瞪得溜圆，心跳都被吓得空了一拍。
“嗯，对，是陈雅琳教授提出的建议，怎么了？”
“……”
没怎么，就是耻度太高，本宝宝需要再适应适应。
只不过，还没等卓珂适应这股糅杂着羞耻与暗爽的复杂情绪，她身上高三牲的本能就更快一步从沉眠中觉醒过来，驱使她开口问道。
“那高考化学的考点是不是要改了？”
都穿越到异世界了，为什么还要担心高考考点的问题？
电话对面的池柊愣了半天，才像平常那样温声解释道。
“景国暂时没有公布异界存在的想法，相关的理论研究也要暂时保密，不方便对外界公开，所以短时间内高考考点不会发生变动。”
那就好那就好，至少不会坑到她那些高中同学。
卓珂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继续听池柊介绍异世界语言攻坚小组最新的研究进展。
“与阿齐兹语相比，近期我们对异兽——也就是那些红色皮肤的敌人的研究进展缓慢，缺乏突破性的发现。”
“是与希法她们的配合有关吗？”卓珂好奇问道，“阿齐兹语最初有希法通过手势动作解释生词含义，更方便你们进行破译，对吗？”
“这也是其中一个原因。另外一个更加主要的原因是，我们现在缺少用来分析含义的语音素材。”
缺少研究素材？
这倒也是。
自从她略施小计图图了那群围攻药店的异兽，忽悠着小希法拿那些异兽脑袋玩堆堆乐之后，药店附近着实是安静了好几天，直到最近才有了点恢复的迹象。
连研究对象都无了，研究进展还能不受影响吗？
造成研究素材缺乏的某罪魁祸首嘿嘿一笑，低头捋了捋睡得支楞巴翘的刘海，假装此事与自己无关。
“不过，我的导师认为，最近逐渐恢复的异兽叫声听起来不太对劲，让我提醒你多加小心。”
说到这里，池柊的语气里染上了几分迟疑与不确定。
“按照周老师的说法，最近那些异兽的声音与二月上旬时相比，更加尖锐急促，有些类似于围困药店时的求援声。但也有其他专家质疑这个观点，认为这些叫声与求援声的相似度并不高，声音之所以会发生改变，或许与阿齐兹人口中的兽灾有关。”
“我知道了，小池老师，谢谢你和你导师的提醒，我会多加注意的。”
卓珂隔着药店的大落地窗，审视那两轮颜色腥红欲滴，预计一周之内即将完全重合的怪异环月。
“不管怎样，小心点总没有错。”
钶其实是41号元素铌Nb的旧称，相关知识有参考BV1H34y1t77A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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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第 3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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