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舟市没有第二机场。
他眼眸动了动,继续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一阵细细索索的布料摩擦声后,一个人走远了,另一个进了卫生间。
那人径直进了最里层的隔间,好一阵没了动静。
白沨正皱着眉再侧过去些时,那边突然响起了挠隔板的声音,一下一下,并不规律,但却越发刺耳,伴着急促的喘息声。
他一瞬间想起早上铁门外的事。
千防万防,还是出了纰漏吗...
他深呼出一口气,正要打开门出去,想快些找件趁手的工具,那边又响起了人声。
“啊...小禹...你来了...”声音颤抖着,语调十分亢奋,同时抓挠停下了,“不是早告诉你了嘛...没让你进门...就别他妈进来......”
后面的话含混不清,还夹杂着莫名的呻/吟,白沨确定没什么威胁后,不再多管闲事,一开门出去了。
梁景川看着窗外的情景,放下了手机。
现在刚过十点,附近早已没了人声。不远处的街道上,零零散散几十个衣衫不整的人,以极其别扭的姿势在路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他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了?”白沨走了过来,也朝窗外望去。
他看了眼白沨由月光勾勒出的侧颜,摸了摸鼻子,“刚和姥爷打过电话了,外面现在还没那么严重的样子,我让他先把阿姨接过去了。”
“还有郑琦,那边也没什么大事,我提醒他们注意了。”
“嗯。”白沨的视线垂下,出了神。
沉默许久,他突然出声,“这应该是丧尸那类的东西,根源大概率是病毒,通过血液就能传播。”
“嗯...我觉得很可能是。”
“嗯,所以,如果病毒在传播过程发生了变异,那也许更不可控了。”
梁景川捏了捏手机,“其实我联系郑琦的时候,他根本不知道这件事...现在外面只知道这里全区封禁交通,网上发的视频也全都被锁了。”
白沨看了他一眼,倒是并不意外。
“所以有机会还是要尽快离开。”
“嗯。”
商场里只留了几盏灯用于照明,他们站在阴影里,窗外的月光清冷而静谧,梁景川突然有种预感,有些事绝不会轻易结束。
他们在一个服装店里过夜,店老板是个中年大叔,姓齐,身材魁梧,头发和胡子都很茂密。
他和郑琦认识,于是一通电话后收留了他们。
店里没有开灯,是经理早早要求过的,大家也都没什么意见。
现在这种情况,有电可能是以后活下去的必要条件了,但也不知道现有的电力能撑到什么时候,所以省省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大叔拿了支蜡烛放在收银台上,烛火摇曳着,三人围坐在收银台后,吃着下午领到的食物。
门口突然出现一个人影。
梁景川第一时间发现,挑了挑眉。
是早上跟着白沨上来的那个女孩,当时防火门还没放下,好些人还在电梯附近,他忙着拉人,只匆匆扫了一眼女孩。
不过在那之后,她一声不吭地蹲坐在角落,抱着膝盖,望着地砖出神,一动不动的。
下午经理分食物的时间,她也只是挪了挪地,给要过路的人让出位置。
梁景川于心不忍,帮她拿了一份,还被那胖男人盯了好久。
门口的女孩犹豫着开了口,“可以...留我待一晚吗?”声音沙哑得像含了满口沙子,连她自己都惊了一下。
齐大叔看着她单薄的身影,眸光动了动,神色莫名有些哀伤,点头答应了。
那女孩低着头说了声“谢谢”,打开玻璃门进来,就慢慢往角落里走。
梁景川从一旁捞过一把椅子,看向她,她愣了愣,犹豫片刻在他旁边坐下了。
“姑娘,你叫什么啊?”齐大叔先开了口。
女孩有些拘谨,低声说,“张汐彤。”
“哦。”他说罢又接着啃他手上的面包去了,过了半晌才扯着嘴角,“我女儿名字里也有个彤字。”
他笑了笑,略微有些苦涩。
一时间店里又安静下来,蜡烛缓缓地烧着,发出细微的噼啪声。
“谢谢你。”她的声音极低,对着梁景川说。
梁景川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下午的事,“没事。”
白沨看了他一眼,笑了笑。
梁景川总有种很奇妙的特质,尽管外表看起来张扬,总像是痞里痞气的,尤其在剃了寸头之后,但旦夕相处后才能发现他外表下那颗赤诚的心。
像恒久不熄的火焰,于他而言弥足珍贵。
“那边真的不需要我去盯着吗?”
梁景川的瞳孔映着火光,白沨有一瞬的愣神,接着转过头,“不用的,这种时候,他们互相的不信任,是对资源最好的保护了。”
梁景川点了点头。
外面突然嘈杂起来,几人对视一眼,立马起身循声而去。
二层中心围栏正在一楼空地的舞台之上,围栏边上已经聚了许多人,但声音是楼上传来的。
一男一女正扭打在一起,男人掐着女人的脖子将她抵在玻璃护栏上,两人的对话听不清,身后还有几人在劝着什么。
一楼的丧尸们听着动静,也都聚过来仰着头嘶吼着。
有种怪诞的幽默意味。
那男人谩骂着却又动手去撕那女人衣服,女人拼命拍打着,但敌不过男人的力气,此时上半身已经往护栏外倾了许多。
白沨皱了皱眉,一旁的梁景川更是咬紧了后槽牙。
但他们无能为力,三楼的门早早锁上了。
只能作为这场闹剧的旁观者。
女人尖叫着拍打着,旁边的人却都无动于衷,她吼着,“都说了我不认识他,是他...他先跟着我进了卫生间,想对我动手动脚,我跑出来又被他追上了!你们...你们能不能帮帮我...”男人掐她的力度又紧了些。
她望着不远处低着头的女人,那是她的朋友,此刻却只是低着头旁观着。
她愈发绝望了,身体已经不受控制地往外倾。
最后的时刻,她死死抓住了男人的衣领,男人一下没反应过来,被她的体重牵连着也跟着往外倒了下去。
轰隆两声巨响。
人们纷纷后撤,带着小孩的女人迅速捂住了孩子的脸,“小渡...小渡别怕啊...妈妈在...”但声音是颤抖的。
无人想也无人敢向下张望了,只听得狂暴的撕咬声。
梁景川闭了闭眼,拉住白沨回去了。
今夜注定无人好梦。
次日,阳光透过玻璃照进商场,一楼的空地上空余两摊暗紫色的血迹。
白沨睁开眼,捏了捏酸痛的肩膀。
店里有一张简易支架床,三个男人一致同意让张汐彤去睡,尽管她百般推辞,但三人默契地拿过店里的衣服垫着,各自去靠着墙闭眼了,她也只好领了好意。
今日起来,外面的过道上居然撒着阳光,恍惚像是从前平常的日子一般。
大叔和张汐彤都还没起,门上的锁卸在了他手边。
他起身出去,恰好撞见走来的梁景川。
二人对视一眼,默契地去了没人的拐角处。
“你说的没错,看零食店那两人现在一个比一个精神,生怕别人做了些什么。”他笑了笑,但显然心情不是很好。
“还在想昨天的事吗?”白沨问。
他的笑容渐渐淡了,点了点头,“只是在想,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让人不舒服。”
“算了算了,不说了。”他挥了挥手就要往回走。
“很多时候都是这样的,很多悲剧与我们无关,我们也改变不了什么,所以也不用那么在意。”
“...嗯。”
张汐彤做了一个梦。
梦里无限循环着那扇铁门,每次在母亲关上门后,她都上前不住地拍打,奋力哭喊着,但门外毫无动静,直到她筋疲力尽,闭上眼再睁开,眼前又是母亲正在关上门的情景。
艰难地醒来后,她发觉自己头脑昏沉,像是有层雾蒙在颅内一般。
齐大叔拍了拍她的肩,递给她一个纸杯,她接过,杯子里是温度刚好的感冒灵。
她顿时有种想哭的**。
闭眼片刻,她说道,“谢谢。”声音甚至比昨天还要干涩些。
“你再穿件外套吧,别着凉了。”齐大叔说着就去拿了件递给她,她再说了句“谢谢”。
大叔笑了笑,“别最后只会说这一句了啊。”
她也跟着笑笑。
喝完之后她去了趟洗手间,脑子还是昏昏的,转弯时她险些碰到一个男孩,连忙后退几步,那男孩对她吐了吐舌头,笑着跑开了。
她隐约看到男孩的舌头上贴着什么彩色的东西,但没看清。
大概是看错了吧。
她摇摇头,进了卫生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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