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科尔沃的靠近，诊所的白色瓦片如同蛋壳般片片碎裂，露出椭圆形大门。薄膜如帘子般覆盖大门，遮住诊所内部，透出粼粼波光。
碎片隐身后脱离建筑，围绕阿加耶旋转，蓄势待发。与此同时，阿加耶悄悄退到科尔沃身后，放出领域。
科尔沃见状连忙制止双方的行动，“诺曼，请录入阿加耶·伊斯的信息。他现在是我的助手，你不需要防备他。”
“好的，科尔沃，欢迎回归。”诺曼的声音和科尔沃有些相似，只是更有朝气和活力。
碎片现身，融入其他瓦片之中。
科尔沃向阿加耶解释，“诺曼是诊所的医疗仿生机器，性格有些怪异，但你得到权限后可以命令他。”
诺曼插话，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
“诺曼和两位只是合作关系，科尔沃用命令这个词真的很不礼貌。不过，诺曼不和科尔沃计较。两位请进。”
阿加耶第一次听说医疗仿生机器。诺曼思维敏捷甚至有情绪波动，和机器相比，更像是生物。
出于礼貌，他和未来的邻居打招呼：“你好，诺曼。”
对此，诺曼一言不发。
“诺曼的脾气不太好。”科尔沃对着阿加耶无奈一笑。
阿加耶点头表示理解，机器有脾气还怪有趣的。
科尔沃：“进去吧。”
见科尔沃进入大门时没有激起能量波动，阿加耶紧跟其后穿过雾帘。
诊所内部，一颗颗闪亮的星辰镶嵌在拱形穹顶上，星光中央垂下一条舞动的透明管道，暗红色液体顺流而下，没入浮空的巨大磨砂玻璃盒。
玻璃盒距离地面五米，占据大半上层空间。细看之下，纤细的肉色管道零散分布在玻璃盒四周，在玻璃外壁不间断地游动着。
如果把玻璃盒当做虫核，肉色管道就是虫族的导能链末梢。
浮空平台下方，所有家具在空中乱动，令人眼花缭乱。皮质沙发绕过杂物飘向大门，在科尔沃面前停下。
诺曼起身，露出真面目，身如长棍般瘦削，长相酷似科尔沃。一双凶狠的三白眼长在倒三角型的脸上，正似笑非笑地看着阿加耶。
诺曼轻佻地评价：“雄虫天赋者，E级，重度残疾，诺曼只能说这虫平平无奇。科尔沃的眼光真是越来越差了。诺曼比阿加耶……”
阿加耶观察着诺曼，没有理会对方的挖苦。诺曼和雄虫几乎没有差异，只除了一点——诺曼没有虫纹。比起虫族，诺曼在外表上更像人类。
科尔沃打断诺曼的抱怨，“行了，这是我挑选的助手。我先介绍研究背景。诺曼，等下你开启工作模式，给阿加耶介绍一下诊所。”
诺曼一直很抗拒新助手，但科尔沃必须要招工，诺曼只是机器，再好的机器也比不上具有创造力的大脑。他很满意阿加耶——E级实力刚好，残疾避开骚扰，技术不用培训也很高超。
“好的，科尔沃。”诺曼耸肩，闭目立在一侧，等待两者沟通完毕。
在科尔沃的叙述中，精神稳定剂被皇族垄断，最开始他希望发明其他药剂来治疗精神紊乱，但阴差阳错之下，他找到新的研究方向。
虫族靠战争发家，所有科技都是战争的衍生物。他们可以轻易找出其他种族的弱点，进行针对性打击。而虫族的弱点就是虫核。
未觉醒者虫核闭合，不会精神紊乱，但纯废物且寿命短。觉醒者中，即使天赋者不主动升级，长期使用天赋后也会出现不可逆转的精神紊乱。
很早以前，虫族通过能量勘探仪，找出精神紊乱的原因——使用天赋的过程中，虫核中的能量逐渐暴动。
但是虫核极其敏感，虫族没有合适的方法干预其中暴动的能量。曾经有虫试图通过外力压制紊乱的能量，最终不是爆体而亡就是陷入疯狂。
星耀历之前，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避免精神紊乱——进入成熟期后，天赋者定期接受同级或更高级神赐者的安抚。
但这只是少数雌虫能享受的待遇。对于中低级天赋者来说，日趋疯狂的结局就是成为只会杀戮的疯子。
星耀历之后，天赋者才得以喘息。精神稳定剂虽然不能解决精神紊乱，但是能够延缓过程。甚天赋者至及早、长期、足量服用稳定剂，可以起到预防精神紊乱的作用。不过，这同样是极为奢侈和小众的行为——在精神稳定之时，大多数虫族更愿意提高实力，而不是投资健康。
三十年前，科尔沃在一次战后安抚中偶然发现一个精神紊乱不治而愈的雌虫——脑部创口未愈合时，利器擦过虫核，造成边缘损伤，精神紊乱随着天赋一起消失。
经过短暂研究，科尔沃确认这只是极其幸运的个例。对方处于精神紊乱初期，昏迷前天赋耗竭，没有外界能量刺激，虫核损伤较轻。四个因素叠加后，雌虫存活，虫核稳定，只是无法存储天赋能量。
如果说信息素是所有虫族的尊严，那天赋就是雌虫的立身之本。何况，这是在卡托星，一个以战斗为使命的初级星球。全民觉醒的环境下，没有雌虫愿意成为废虫。科尔沃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那颗向死之心。幸运雌虫自杀后，他失去研究对象。
当时，三十六岁的科尔沃年轻气盛，认为这是解决精神紊乱的希望。他提出一个不完整的观点，“虫核受损但仍存活的天赋者将不再受困于精神紊乱”，并广为宣传。因为这个惊世骇俗的假设，他被发配到第四区。
往后的二十二年，科尔沃的研究卡在打开虫核这一步。
平时，虫核受天赋保护。无论是药剂治疗还是能量攻击，都很难影响到虫核。如果虫核暴露在外界，受到能量干扰，就会直接爆炸，造成天赋者死亡。
在虫核上动手术的难度极大，哪怕只是用仪器观察，虫核都会爆炸，更何况使用仪器或天赋操作。
研究毫无进展。直到八年前，科尔沃决定研究解剖，《星兽解剖大全》就是他编撰的。纯手动操作这条路行得通，但科尔沃又面临一个问题，他要切除虫核的哪部分呢？现在，他决定通过实践寻找答案。
科尔沃讲述完毕，系统突然冒出。
【任务：寻找源能真相，改变虫族。完成度：21%。已有9自由点，请自行分配。】
新研究方向果然和任务有关，那么，到底是他能在外科研究中更接近源能真相呢？还是他能完成精神紊乱治疗手术，以此改变虫族呢？总之，科尔沃诊所来对了。
科尔沃的所有研究都浮于表面，只给现象下结论，从不深究原因。
阿加耶很不理解，委婉地提出疑问：“研究很有道理，那么虫核内发生能量暴动的原理是什么？”
“原理是什么意思？”科尔沃不解，“天赋使用过多，虫核就会发生能量暴动。”
“这样，我明白了。”阿加耶含糊回应。
这很难评，虫族还真是“实用”主义。战争有用就全力发展武器；医学不常用，一堆药剂加上由武器改造的医疗仪器就足够。
虫族医学不仅片面，还没有微观概念。科尔沃受到大环境影响，研究这么多年，一直尝试通过发现结论来解决问题。连手术也是在筛选结果——控制变量，看切哪块有用。不过，这种情况下，科尔沃能找到新方向也值得肯定。
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实验研究上，阿加耶喜欢闷声发大财。虫族不研究原理，那他自己摸索。解决精神紊乱这件事很划算，他最起码能完成一半任务，而且能在虫族有立身之本。
在科尔沃的印象里，天赋者普遍比较暴躁，大脑只有在战斗中才会运转。他再三提问阿加耶，发现阿加耶不仅明白研究内容，甚至还对研究细节如数家珍。
科尔沃啧啧称奇，“很好，很好，你理解得很快。明天开始，你先接手对外工作。完成每日接诊后，你可以自行安排时间。过几天我再给你安排研究工作。”
阿加耶利索答应，心里却提高警惕，科尔沃的行为实在有些可疑。
首先，科尔沃只知道他的姓名和来历，短暂的相处不可能让他们建立信任。其次，这些研究虽然用处不大，但也是多年的心血。作为研究者，科尔沃贸然拉其他虫入伙，未免太不负责。
难道科尔沃知道自己寿命将尽？那科尔沃对他有其他图谋吗？疑惑归疑惑，阿加耶对这个职位很满意——科尔沃诊所不仅是关键地点，还包吃包住，对一贫如洗的他很友好。
诺曼打个哈欠，懒散道：“科尔沃快去休息，现在是诺曼的时间。”
环境骤变。头顶银白色瓦片流动，脚下地板移动。不一会儿，瓦片相接，遮盖浮空平台，隔断一楼的空间。
科尔沃消失，阿加耶身处朴实无华的房间——方桌两侧各有一个沙发，屏风后面有一台自动配药仪。
第四区的虫都很尊敬医者。科尔沃很少出门，一方面是因为性格孤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躲避众虫的殷勤。虽然虫族很难受伤，但战争星上争斗不断，医者十分重要。他们能够针对伤势调配出效果更好的特需药剂。而且，除精神稳定剂外，所有药剂都只在诊所出售。
现在，阿加耶只需要输入就诊者表现和需求，配药仪会自动调整各基础药剂配比，制作对症的特需药剂。很难说，科尔沃避开其他虫的原因中有没有心虚这一点。
等阿加耶摸索完，一旁的诺曼介绍道，“这里是接诊室，设备很少。平时阿加耶可以呆在这里，阿加耶不需要做什么，会使用自动配药仪就行。药剂都有现成品，治得好就治，治不好就算。另外，阿加耶也可以接外面的求助，收益都归阿加耶。”
阿加耶：“怎么接外面的求助呢？”
诺曼解释：“得到阿加耶同意后，诺曼可以将诊所信息网连入阿加耶的光脑。通过信息网，阿加耶可以接外勤任务。外勤任务有一定危险，诊所不提供安保服务，收益和风险兼具。”
阿加耶：“好的，我需要接入诊所信息网。还有，请帮我备一套基础手术器械。”
手术器械瞬间出现在阿加耶面前，光脑也弹出提示。
【您已接入私人内网，请查收新论坛消息。】
诺曼洋洋得意：“阿加耶还有其他问题吗？”
阿加耶摇头，“暂时没有。”
诺曼：“今天诊所招工，所以不开放，下午阿加耶可以自行安排。如果阿加耶想要离开诊所，直接呼叫诺曼就行。诺曼会时刻注意诊所内的所有动静。”
阿加耶：“好，现在我需要离开。”
一对一的沟通中，诺曼措辞十分奇怪，不仅始终自称“诺曼”，还用“阿加耶”称呼他。除此之外，诺曼说话和动作都十分流畅自然，也不知道内部结构是什么样的。
现在不是拆邻居的时机，阿加耶另有要事。他离开科尔沃诊所后，前往下一站——竞技场。没有实力，即使研究成功，也不过是稚子抱金过市，徒增危险。
301号竞技场在一街的另一端。一路上，雌虫居多，雄虫很少且都是天赋者。遇到他后，这些虫眼神透出一丝怜悯，无一例外都绕道而行。
阿加耶正纳闷着，一身荧光色服饰的雌虫幼崽向他跑来。
幼崽在距离阿加耶两米处停下，脆生生地说，“这里是18064号传讯使，请您查收122号讯息。”随后，他头上出现一片光屏。
【依莱·纳森已经进入竞技场。301旁巷口见，否则，他就会成为我送你的惊喜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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