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习ABCD的记忆在天亮时被温鱼忘得一干二净。
他稀里糊涂地起床洗漱完毕,走出房门,看见楼下那辆锃亮的车时,心脏有一瞬间的停跳。
完蛋了。
他昨天明明想好了,要半夜去扎爆这辆车的轮胎,结果他睡过去了,过去了,去了,了……
“猪头啊,怎么没把你睡死!”温鱼用力捶头,眼睁睁看着沈泉三人收拾妥当,把东西都塞进了后备箱。
只等谢楼拿车钥匙下楼,他们就可以出发前往零区。
一千公里,哪怕路上的高速已经全部毁掉了,哪怕他们一个小时只能开四十公里的路,也只需要25个小时。
如果正常休息,三天能到。
如果不眠不休的话,岂不是一天就能到?
不不不,绝对不可以。
他要作妖。
但是作什么妖呢???
温鱼游魂似的从厕所里晃出来,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被吓得煞白煞白的脸,他灵机一动,有了!
“啊,呃……”临上车前,温鱼突地捂着肚子朝地上蹲,谢楼就走在他身后,见他不对劲,立马扶住了他。
温鱼两只手胡乱地压着肚子,眉头紧紧皱起,一副疼得要命的样子虚弱地靠进了谢楼怀里:“楼哥,我肚子突然好疼,呜呜呜可能走不了了。”
范文几人见状围了过来:“怎么会突然肚子疼?吃坏了?要不要去一趟卫生间?”
这话让谢楼脸色一白:“是吃坏东西了吗?我去拿药。”
温鱼平时吃的所有东西都是谢楼准备的,要是吃坏了可不就是谢楼的问题,温鱼默默在心里骂自己说哪里疼不好非说肚子疼,他连忙拉住谢楼:“不是,哥,不是吃坏了,我好像是……胃病犯了。”
谢楼脸色更难看了。
温鱼很小的时候就有胃病。
这当然不是因为有人苛待他,温家就他这么一个孩子,虽然笨,但所有人都把他当宝贝宠着,不管是他的父母还是温家的雇工,又或者是谢楼。
但他小时候特别娇气,吃冰一点的东西会受凉,吃稍微辣一点的东西会上火,吃荤会肠胃不消化,吃素又会营养不均衡,能吃的东西本来就不多,他还挑食,家里佣人准备的早饭,午饭,他没有胃口就全部带到学校里扔掉。
谢楼每天和他一起上学放学,但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个坏习惯,后来还是他有一天在学校里疼得受不了,被送了一趟医院,所有人才知道了。
那之后家里人就特别注意他挑食的问题,他在学校里吃饭,都是谢楼监督的。
每一天每一顿,都没落下过。
已经很多年没有犯过胃病了。
谢楼一直担心的就是温鱼的身体,他这几个月一直小心翼翼地护着,就是怕温鱼生病,保护区外没有医院,如果生了很严重的病,后果不堪设想。
“小鱼先忍一下,乖,楼哥马上给你拿药。”谢楼扶他在旁边坐下,伸手摸了摸他的左上腹,确认没有痉挛后稍微松了一口气。
温鱼几年前常用的药他一直都记得,他们这一路搜刮的药里,胃药占了很大一部分,这些药全是谢楼囤的。
温鱼看了看那花花绿绿的一袋药,在谢楼把水和药递过来时,他咬了咬牙,稍稍别开了脸:“不吃。”
众人都是一愣,沈泉头一个不理解:“你胃病犯了你不吃药?”
范文也着急道:“别耍性子啊。”
谢楼把水放到了一边,凑近他:“是不是怕苦了?”
温鱼把嘴唇咬得发白,点了点头。
他就是要这种不知轻重的人设。
是个人都不会喜欢的。
柳轻羽道:“你都多大人了你还怕苦,一个男的怎么比女的还娇气。”
沈泉直接拉开车门:“别耽误时间了,他不想吃就算了,先上车吧。”
谢楼没有搭理另外三个人在说什么,他眼里只有温鱼微微发白的小脸:“楼哥把药给你泡水里行不行?”
温鱼还是摇头:“不要,泡水里也苦。”
“那加颗糖?”
“我不喜欢糖和药混起来的味道,我不是小孩子了,你不要再这样哄我。”温鱼油盐不进,沈泉的拳头硬了又硬:“你他妈到底能不能哄好?哄不好直接硬喂算了,巨婴啊,这么麻烦。”
谢楼的脾气好得出奇,完全把沈泉的话当成耳边风,他极其有耐心地放好水和药:“那小鱼什么时候想吃再吃?我们先上车好不好,早点去零区可以去医院做个检查。”
他伸手去扶温鱼,温鱼反手推开了他,水洒了谢楼一身。
温鱼呆滞了一秒,眼泪刷地流了出来,他不是故意的。
他一边心疼谢楼一边说着讨人厌的话:“你根本没有把车洗干净,我不要坐车,也不要吃药,你们要走就走吧,疼死我好了。”
柳轻羽愣在一边,目瞪口呆。
这简直比她作了不知道多少倍。
这种脾气到底是谁在忍受???
范文也觉得温鱼这实在有点不可理喻:“不是这都洗得比你脸还干净了还不够呢?”
三人你一句我一句,话音落地,“啪嗒”一声,一串钥匙砸到了地上。
众人定睛一看,车钥匙。
柳轻羽和沈泉都是双眼一亮,范文迟疑了一会儿,看向谢楼:“这车……你不要了?”
温鱼也盯着地上的钥匙,表情都凝固了。
沈泉飞快捡起钥匙,二话没说就钻进了车,柳轻羽怔忪地看着温鱼和谢楼,眼神有些发直。
她感到不解。
真的会有人这样包容另外一个人吗?
又不是亲兄弟。
“小羽!发什么愣,走了!”范文生怕谢楼后悔,推着她进车,车门刚一关上,汽车扬起尘灰扬长而去。
温鱼呆滞地瞧着那越开越远的车,眼泪流得越发厉害了:“楼哥呜呜呜呜呜呜是笨蛋。”
他都不可理喻到这种地步了,谢楼为什么还可以受得了他啊。居然还把车钥匙给了那三个人!
清晨的风里捎来凉意,谢楼全程对那辆车和离开的三个人无动于衷,他拧了拧衣服上的水渍,握紧了温鱼发凉的手:“还疼得厉害吗?”
温鱼哭丧着脸:“疼。”
不是胃疼,是心疼。
他一想到谢楼辛辛苦苦洗的车被开走了,他就要哭死了。
谢楼伸手来替他揉胃,温鱼泪眼朦胧地看着谢楼。
所有人都走掉了,只有谢楼一直留在他身边。
心里难以遏制地爬起一阵酸楚,温鱼想到某一天会和谢楼离别,就哭得快要喘不上气,胃里竟然真的抽抽了起来。
看他哭得越来越厉害,谢楼也慌了神,偷偷摸摸捻碎药扔进了水瓶里,把水瓶递到了温鱼手里。
温鱼哭够了,抱着水瓶一顿狂灌。
“不苦吧?”谢楼问他。
温鱼一愣,咂了咂嘴,意识到自己被套路了,他尴尬了一瞬间,朝谢楼摊出手。
谢楼:“什么?”
温鱼哽咽道:“不,不是说加颗糖吗?”
……
谢楼似笑非笑:“骗你的,没糖,有也不给你。”
“怎么可以这样……”温鱼可怜巴巴,谢楼道:“谁说了胃疼的时候可以吃糖?”
温鱼只能默默流泪。
“再哭成小鱼干了。”谢楼抹了他脸上的泪,温鱼轻轻地扑到了他怀里:“楼哥,接下来怎么办?”
谢楼道:“我去清理一下食材,看看有没有过期。”
温鱼微微一怔:“我说的不是这个。”
他问的是赶路的事情要怎么办。
谢楼道:“那也要先解决这个问题。”
“可是我真的没有吃坏什么东西,我们昨天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你什么事情都没有,那就不是食物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温鱼不想让谢楼自责,谢楼反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那按照小鱼的意思,我应该扔掉的不是食物,应该直接把你扔掉。”
还真就是这么个意思。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楼哥会扔掉我吗?”
谢楼没说话,转身去清理昨天吃过的那些食材。
温鱼忐忑地朝他旁边挪,刚一凑近,一块包装袋被谢楼翻了出来。
温鱼心尖一跳,他昨天吃过的小饼干袋子忘记扔掉了。
谢楼面沉如水。
温鱼有气无力道:“还差一点过期,扔掉了好浪费。”
谢楼撕开一袋,把已经不太脆的饼干扔到嘴里嚼了两口,一股潮意在嘴里翻滚,他喉结轻动,看了温鱼一眼。
温鱼顿觉不妙:“楼哥?”
谢楼垂眸,盯着手里的饼干袋沉默。
温鱼又喊了他几声,谢楼忽地开口,嗓音很轻:“过期了。”
小鱼以前最喜欢吃这种饼干,现在却只有过期的小饼干可以吃。
温鱼不知道谢楼想说什么,但他总觉得楼哥现在很难过,他轻轻握住谢楼的手:“哥哥……又不是你的问题,现在是末世,没有人再生产这种东西了,大家都一样的,吃不到也没关系。”
谢楼默不作声。
不一样。
别人怎么样都没有关系,可是他就是想要给温鱼好的东西。
他的宝贝本来可以在众星捧月里度过幸福美满的一生,但就像是一个魔咒,在十八岁这年被轻而易举地打破了。
他想要给他以前的生活,可是在足以倾覆全世界的末日浪潮前,他的力量太过渺小。他甚至没有办法在吃穿住行这种基础的事情上面满足他,他的小鱼只能穿来路不明的衣服,吃过期的小饼干,坐不干净的车,住充满未知危险因素的房子。
如果有终结这场末世的办法,哪怕需要献出一切,谢楼也心甘情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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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 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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