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早上起床，卫平安都没想起来那对要送给韩谌的袖扣。
当卫平安背着重新整理成一个双肩背包的行李，站在门口玄关等韩谌出来时，看到韩谌十分郑重地穿了一身很有仪式感的英式西装三件套，才想起来昨天是要找袖扣的。
“韩谌，我来的时候不是想找你道歉嘛，就买了一对袖扣送你。但后来见面太激动，我就忘记给你了。”
卫平安说到这，有点脸红，“我昨天想找出来送你，结果一打岔，又忘了。”
“是这个吗？”韩谌抬起手，将袖口上扣着的，镶嵌了黄绿色猫眼石的铂金袖扣展示给卫平安看。
“是这个，你怎么找到的？我要送你的就是这个。”
看着卫平安惊讶的神色，韩谌有些无奈。
“你是睡迷糊了？你刚到家就送我了。就是我给你看完腿上的伤疤，你哭睡着前。”
卫平安红着脸支支吾吾，这人说归说，怎么净揭短。而且他一点也想不起来了，总不能是自己犯病那阵吧。一边大喘气，一边送礼物？我可真NB，谁看了不说一声感天动地兄弟情。
韩谌看着卫平安红着脸蛋，两只水润润的大眼睛在眼眶里滴溜溜转，就知道，这小子心里准没想什么正经事。
“走啦。”韩谌推推还站在原地的卫平安，“要去高铁站了，别迟到。”
之后的时间好像过的很快。
到校后就是照毕业照，参加毕业典礼，领毕业证书。短短一天，就办完了最后需要在学校完成的所有事。然后大家就可以各自约饭，然后天各一方。
但卫平安拒绝了所有约饭邀请。
他是大三的时候去当的兵，退伍回来后同批入学的同学们都毕业了。而且他的精神状态也很差，完成学业都有些勉强，没有一点多余的精力用来结交新的朋友。所以他在学校剩余的一年多，都是独来独往的。
今天照毕业照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班里的同学，居然有好些人他连名字都念不上来。
寝室另外三个室友虽然相对要熟悉一些，但都在不同院系，今天他们都没见到面。而且卫平安跟他们的关系，也没好到非要吃顿散伙饭的地步。
所以卫平安婉拒同学们礼貌性的约饭邀请，选择拉着韩谌逛逛自己的母校。
韩谌的腿还是落下问题了。走路会有些跛，跑起来也只能用有限的速度跑一会儿。就连走路多了，腿都会疼。阴天下雨的时候，腿更是又酸又麻又疼，是从骨头缝里发出的那种，完全抑制不住的尖锐刺痛。
韩谌挺过6次病危通知书，挺过2个多月ICU，挺过以后都不能行走的医嘱，挺过前前后后4次手术，和3次皮肤修复医美，挺过腿里埋的4块钢板和13枚钢钉，挺过长达半年的复健。
但韩谌依旧被腿伤的后遗症折磨得痛不欲生。
卫平安看见过一次，那天下了很大的雨。韩谌早早吃了止痛药，但还是痛的脸色惨白，浑身冷汗。可即使是这样，看见卫平安后，韩谌还是强装镇定，其实他痛的身体都在颤抖，坐起身都困难。
卫平安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即使韩谌一直身姿挺拔、神情舒朗，看起来没有受到病痛困扰。但那只是韩谌的逞强，不想他愧疚担心，也不甘心屈服于病痛。
不然重逢的时候，韩谌就不会是面色惨白，身形消瘦的病弱模样。只是韩谌用神态表情，用肢体语言，将他脆弱痛苦的另一面掩盖起来而已。
自那以后，卫平安就非常重视韩谌的腿，热敷、按摩、艾灸，能缓解病痛的方法他都去做。出门游玩都细致入微地做出几份攻略，争取不让韩谌多走一步。
所以卫平安现在也只挑着学校里有趣的地方，或者自己常去的几个地方，带韩谌转转。
毕业季，毕业生寝室看管不严。卫平安在舍管那里登记后，就带韩谌看了自己寝室。
寝室是上床下桌的四人寝，早已经搬空。但韩谌还是坚持走到卫平安的床前看了看，靠门靠卫生间，不是好位置。
卫平安莫名的，就是从韩谌没变的表情中，看出他在不悦。他太了解韩谌，在军营时就这样，韩谌自己磕磕碰碰无所谓，但卫平安要是有一点被亏待，他都要找回来。
卫平安勉强压抑住要扬起的唇角，假装不在意地看着韩谌。
“我们学校义务兵退伍回来的，都重新安排寝室了。我这个是混合寝，我报道的晚，就分到这个位置了。”
看着韩谌眉头微微蹙气，卫平安心里更加熨帖。他太喜欢韩谌对他的关怀体贴，和毫不掩饰的偏爱，他永远贪求韩谌的关注和偏爱。但他舍不得韩谌生气。
“好啦，我们这个寝室都是退伍兵，卫生习惯都不错，生活作息也差不多。我在这个位置也没有什么影响，都是一样的。”
韩谌听完，面色稍霁。
然后是教学楼、图书馆运、动场、体育馆、小花园和湖边。转完一圈，刚刚好该去吃晚饭。
晚饭去的是卫平安很喜欢的一家家常菜馆，就在校外，生意很不错。也许是卫平安去的勤，老板记得他，两人点了菜后，老板还送了他们一个冷盘和一道素菜。
这顿饭两人吃得很尽兴。考虑到以后来的机会很少了，两人把卫平安觉得好吃的菜，和各自喜欢的菜都点一遍。味道确实很好，两人吃了个肚圆，又在饭后重新点单，把赵地雷喜欢的菜也打包一份。
卫平安饭后本来还想带韩谌在附近逛逛，但两人四只手，提着满满的打包菜，沉甸甸的还怕撒，只能打车回酒店。
新菜放进房间里的小冰箱，打包的剩菜当做两人宵夜。收拾完，韩谌卫平安两人懒得再出门，就用酒店的投影找电影看。
也许是大学附近的酒店管得严，也许是两个男人在酒店住大床房容易让人有遐想，晚上十一点多，他们还遇到一次酒店查房。
警察来敲门的时候，韩谌正躺在套了一次性泡澡袋的浴缸里泡澡，卫平安已经泡完，就躺在床上看电影，桌上还放着宵夜时吃完的空剩菜打包盒。
虽然卫平安韩谌两人神色坦然举止大方，但可能是因为大床房和泡澡的原因，他们还是被仔仔细细地询问检查了。
送走警察后，两人也没什么心情再继续看电影，各自洗漱睡觉。就连酒店暧昧的磨砂玻璃，都没能让两人多探讨一句。
第二天一早，两人就拎着找酒店热好的打包菜，去烈士陵园看赵地雷。
韩谌是第一次来，但卫平安来过好几次了，轻车熟路地找到赵地雷住下的那片地，两人就扎下了。
也许是这次韩谌也在，卫平安有人安慰，哭得没有之前自己来时那么厉害了。
在赵地雷墓碑前，卫平安絮絮叨叨地把跟韩谌重逢和住在一起的事都说一遍。韩谌也把自己这一年多的情况大概说一遍。
因为韩谌已经说服卫平安，毕业后跟自己一起待在北京，来看赵地雷没有之前方便了。所以卫平安对赵地雷说了很多话，打算把未来一段时间的份额都说出来。
他们三个人里，话最多的是赵地雷。怕自己和卫平安来的少了，赵地雷会寂寞。韩谌也难得絮叨，抱着赵地雷墓碑，跟他唠了大半天。
两人在赵地雷门口坐了一天，午饭就是带来的打包菜，都是赵地雷爱吃的。他俩跟赵地雷也不客气，饭菜先分三份，卫平安和韩谌吃完自己的，又把赵地雷那份一起吃光。
一直到傍晚，两人说到嗓子沙哑，再也说不动了，才恋恋不舍地离开。走之前还在其他前辈那里挨个鞠了一躬。
等两人走出烈士陵园，天已经完全黑了。哭了一天，说了一天，嗓子也疼，眼睛也干，两人都被情绪宣泄后的疲惫感和倦怠感包围。没有留在这座城市继续游玩的想法，两人只想回家。
因为担心卫平安状态，韩谌行动力很强地订票退房，连夜就拉着卫平安坐高铁回家，到家时都已经凌晨两点多。两人没有心情收拾东西，各自确认身体状况没问题后，就洗漱上床睡觉。
因为担心卫平安的心理状态，韩谌提出只盖一床被子，以便他能及时确认卫平安的情况。卫平安虽然觉得他们都在一张床上了，有没有这床夏凉被差别都不大，但还是同意了韩谌的提议，因为他也担心韩谌的身体。
所以，难得的，两人选择抱在一起入睡。这一夜，两人的睡眠质量也出奇的好。以至于第二天醒来，两人都不约而同的选择赖床。一直快到中午，卫平安饿得不行，才踢韩谌去做饭。
才吃完应该是午饭的早餐，天空突然就暗下来。紧接着云越积越厚，天色也越来越暗。
很快，外面的天就全黑了。明明才下午一点多，正是一天中最热最亮的时候，但现在却黑得像是晚上八、九点钟一样。
卫平安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怔怔出神，即使是暴雨，他也没见过天黑成这样。气压很低，空气中的水汽也几乎以人体可以感受到的速度在增加。
卫平安赶紧折返回卧室，果然，韩谌已经脸色惨白，神情痛苦地躺在床上。
“吃过药了吗？”
看到韩谌痛苦的状态，卫平安赶紧从衣柜的抽屉里取出电热理疗盐袋，选好时间和档位后，又翻出艾草片，放进盐袋的口袋中。用手试了试温度，开始发热了，这才放到韩谌的小腿和膝盖上。
韩谌紧闭双眸咬紧牙关，痛苦地点点头。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上冒起，又迅速滑落。天气变得很突然，他来不及提前吃药。而且可能是天阴得太厉害，他觉得腿比往常变天时更疼。
卫平安心疼地拿纸巾给他擦擦额角的汗珠，一张纸很快就湿透了。
天阴沉到极致，突然闪过一道亮光，紧接着震耳欲聋的炸雷声劈在耳边，快要下雨了。
“我去检查一下门窗，很快就来陪你。”
卫平安：赵爹，呜哇哇哇......（张大嘴哭）
韩谌：地雷，我跟你说......（偷偷抹眼泪）
赵地雷：兄弟们，别哭呀，你们哭得我难受。有事就去忙，这有前辈，我也没多孤单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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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变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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