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主府闹了半宿的鬼,后半夜才消停。
卯时三刻,天色微亮,宋夺跨出屋门,神情有些恍惚。
年方瑞笑呵呵地凑到了宋夺身边,小声八卦:“你昨夜上哪儿去了?这么憔悴?”
仿佛被什么东西吸干了精神气。
宋夺不好说他觉得城主府闹鬼。
这不科学也不可能。
瞥了眼站在院中等候的梁梧铭,宋夺慢悠悠地说道:“我在屋内打坐,听见外头脚步声不止,心里不清净,灵力散乱冲了脉搏。”
那确实是不好受。
灵力散乱冲了脉搏,严重些的,可是要走火入魔!
年方瑞表示同情,同时尴尬地摸了摸鼻头。
他其实以为是栖山大王对这个小妖精做了什么的缘故……
宋夺走到梁梧铭面前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梁管家。”
梁梧铭唇角挂着抹浅笑,看起来心情不错。
把他的老东家打倒的魔头,今日就要成为不良城的城主了,他却还是这样一副不变的笑脸。
宋夺着实有些佩服他。
墙头草也不是谁想做就能做的。
不过梁梧铭此刻怎么会在这儿?不良城的宵禁不是辰时才开放的吗?
宋夺看了眼天色,猜想他大概是来操办宴会的。
毕竟这不良城中能叫的出姓名的,属梁梧铭这方面的经验最多。
但梁梧铭既然府中布置照应,怎么会到他这里来?宴会出了差池可怎么办!
梁梧铭笑呵呵地看着宋夺,余光不经意地在年方瑞身上扫过,压低了声音,“未时二刻,到城主府前厅里去。”
神神秘秘的。
他快速从袖中取出个储物袋,把里面的东西递给了宋夺,叮嘱道:“今日是个大喜的日子,你这一身青色衣衫着实与城主府的富贵景象不搭边,回去重新穿戴整齐,大王见了也欢喜。”
宋夺盯着梁梧铭手里比上次送他来城主府时穿的那身还要鲜艳几分的衣裳,唇角抽了抽。
他们谋划出城,用得着穿得这么高调吗?
他觉得梁梧铭是在坑他。
宋夺见年方瑞盯着自己,想带着梁梧铭借一步说话,还没开口,梁梧铭却已经转身,大摇大摆地走了出去。
年方瑞凑了过来,“那是梁管家吧?”
他看着那道板板正正的背影,余光看向宋夺手中的红衣,摸了摸下巴,笑了出来,“他对你还挺好的。”
送衣服送首饰,还教人怎么讨好栖山大王。挺仗义的。
如果忽略宋夺是被梁梧铭送到栖山大王的身边来的话。
宋夺嗯了一声,低头不确定地看着梁梧铭送来的衣裳,总觉得梁梧铭没使什么好心思。
他顿了顿,最终留了个心眼儿,穿上了梁梧铭送他来城主府时,身上那套差不多的红衣。
反正大差不差,梁梧铭应该也看不出来。
年方瑞等宋夺换好了衣裳,才开始今日的教学。
是的,城主府设宴,但他还是得苦逼地教人炼丹。
今日丹方更新,沈识琛不再要求他们炼出一颗正常的止血丹。他们要炼回灵丹。
这回两个人炼出来的丹药颜色倒是大差不差。
年方瑞欣慰地看了又看,拉上宋夺迫不及待地往城主府正厅里去,整个人容光焕发。
栖山大王快来看,他把学生教好了!
想起梁梧铭神神秘秘的叮嘱,宋夺没打算跟年方瑞一起走,但他抗拒不过,只能被年方瑞连拉带拽地出了院门。
—
仅仅一夜,不良城的正厅变幻了模样。由古朴庄严变得豪气逼人。
头上雕梁画栋上染上金光,漆黑砖石渡上玉色,金玉交相辉映,豪奢异常。
沈识琛此刻不在,正厅里来往的修士声音嘈杂。依稀能分辨出几声阴阳戏谑。
“修真界可真是人才辈出。我听闻栖山大王还不到三十岁,修为竟然已经到了炼虚期!我不过闭关十载,竟然想不出他从前是哪儿来的,年纪轻轻,竟然就要做不良城的主人了。”
“你不是向来消息灵通吗?怎么会不知道?况且这栖山大王与你们穿云宗还有些渊源……”
“嗤!看不出来人家是在同笛央宗撇清关系吗?”
“你什么意思?”
“谁不知道沈识琛的父亲是笛央宗的一代天骄?当年为从魔修收底下保全笛央宗,搭上了一条性命。他的母亲也重伤落下病根。”
“此等忠义之人,笛央宗理当好生照料。可他们是怎么做的?”
“先是哄骗沈识琛的母亲,交出了其父所创功法,又将这孤儿寡母赶下了山。好在沈家不算没落,没有苛待二人。”
“后来沈识琛年少筑基,显露天分,笛央宗的人又恬不知耻地找上门来。说从前闭关,竟不知门中之人对这孤儿寡母做了这样的事情!千言万语又将沈识琛哄骗回了笛央宗。”
“纯系灵根、年少筑基。笛央宗走了狗屎运,得了这么个天才,却又贪心不足,不肯好好珍惜,两面三刀,害的沈家家破人亡,沈识琛险些因那倒行逆施的功法爆体而亡……”
“闭关十载……可真是个使人眼聋耳瞎五感封闭的好借口!”
那“闭关十载”的修士脸色涨红,皱起眉头甩了甩衣袖,语气冷冷,“功法倒行,不就是走火入魔吗?”
拆穿他的修士不甘示弱地回怼:“栖山大王入没入魔,你待会儿问问他不就知道了。不过你快两百岁才修到元婴,我劝你还是不要同小孩子动手。输了之后再倚老卖老,呵,实在叫人恶心!”
“你……不可理喻!”
“我只是心直口快。”
“……”
厅中争吵不休,眼见着要打起来,年方瑞顿住了脚步,带着宋夺往偏僻处走。
“乖乖,怎么这么多人?”
还在栖山大王的地盘说栖山大王的坏话!真是好大的胆子!
宋夺也有点懵。
梁梧铭叫他未时二刻到城主府前厅里等着。怎么现在快到午时,正厅里还这么多人?
一个时辰,够他办完宴会清走客人,再带着自己一起离开这儿吗?
而且,怎么不见魔头的踪影?
正想着,连廊转角出现了沈识琛的身影。
玄袍加身,神色冷冽,走在云山几个魔修面前,浑身笼罩在一股森冷寒气之中,衬得他愈加气势逼人。叫人不敢与他对视。
沈识琛若有所感地向宋夺投来一道目光。宋夺瞬间挺直脊背,一股冷意蔓延全身。
魔头不像是来赴宴的,像是来杀人的!
宋夺僵硬地朝魔头挤出一抹笑来。
沈识琛瞥了他一眼,眸中冷意松动了些。
微微点头,沉默着从宋夺面前经过,踏进了正厅之中。
嘈杂的气氛霎时间凝住了。
宋夺摸了摸震动的胸口,扯扯站在身旁的年方瑞的衣袖,压不住心底的焦躁与不安。
”年师傅……我心跳得有点快,可能是昨夜打坐留的后遗症,我们要不先回去吧。”
年方瑞好奇地盯着正厅看。有点想去凑热闹。目光忽的定在角落一处身披斗篷的人影,看清那道阴沉的侧影,立即抓起宋夺的手,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回回回!我马上送你回去!”
是笛央宗的那个许长老!
他和栖山大王都是炼虚期。两个炼虚期对打起来,他一个筑基,沈青一个金丹,如何能招架得住!
“功课明日再给大王检查,你我二人先回去……”
年方瑞话没说完,身体一软,倒了下来。
宋夺听见倒地的声响,摸紧储物袋警惕地转身,苍白的脸上,那道秀气的眉毛皱了起来,“梁梧铭?”
梁梧铭嘿嘿一笑,熟门熟路地搬起年方瑞往假山里塞。
边塞边朝着宋夺解释:“栖山大王将你托给他看管,你若是当着他的面离开,栖山大王必定要责罚于他,保险起见,还是敲晕他的好。”
宋夺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切,蹲下来谈了谈年方瑞的身体状况。
确实只是昏迷。
但他心中的警惕却没就此放下半分。
不对劲,真的很不对劲。
梁梧铭一个比自己还要脆皮的金丹,是怎么能敲晕年方瑞的?
虽然年方瑞修为只有筑基,但他可是和那两个笛央宗弟子1V2打pk,还能坚守到**竹和白刹来救他的人!
怎么被梁梧铭遗照就给敲晕了?
退一步讲,梁梧铭能一招敲晕年方瑞,是不是也该能一招敲晕自己?
宋夺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他潜入梁梧铭府邸与梁梧铭对峙那日的场景,眼神落在梁梧铭快速颤抖的八字胡须上,下意识抬眼望向梁梧铭的眼睛。
一道黯淡的紫光闪过,梁梧铭目光空洞地扯着唇角笑了笑,“沈青,我且在此处等候,我处理完事情,晚些就送你出城。对了,早晨忘记问你了,我给你的那些丹药,你可曾献给大王了。”
沈青!!
宋夺的后背冒起一阵冷汗,瞬间汗毛直立,紧张地吞咽口水,笑容勉强地开了口,“给他了……我前日就送给大王了。大王收了,也很是开心呢。”
梁梧铭的唇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那便好。他收了我的药,从前那些事,必定不会再同我计较。”
宋夺脸上的笑容更僵硬了,盯着梁梧铭不断颤抖的胡须,主动蹲下来掏出一根绳子,捆在年方瑞身上。
“梁管家,城主府设宴,你大约还有许多事情要做。这边我来善后。未时二刻,我再去正厅寻你。”
梁梧铭点头应下,转身离开。
等再见不到梁梧铭的背影,宋夺一下子撒开手中的绳子,跌坐在假山之中。
梁梧铭给他那些丹药有问题!
他慌张地从储物袋里掏出两粒没穿在“彩虹糖”里送给魔头的丹药,仔细查看起来。
两刻钟后,几缕漆黑魔气自丹药中钻出,直逼宋夺后腰。
他腰间坠着的储物袋闪过一丝极为亮眼的金光。不过两息时间,那些魔气便化作深灰烟尘,飘落在假山怪石之上。
烟尘消散的瞬间,宋夺手中的那两颗丹药也瞬间溃散。
他紧紧盯着手中碎成的渣渣,脸色煞白。
“完了……”
“彩虹糖”里掺了“老鼠药”。
他又要给魔头吃下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了!
梁梧铭!你又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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