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王”脸上的笑容缓缓扩大。
见他又要整变脸那一出,薛听礼眼疾手快指尖一挑,手中凭空多出一根短木枝,伴着一缕极细的灵力丝线倏然弹出,似游蛇般钻入妖王袖中,在胸口处极速滑过。
不过眨眼间,薛听礼猛地收指回扯——
“噗”的一声闷响,两团带血的断尾砸在枯叶堆里。
薛听礼指间灵光未散,朝对方晃了晃,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他向下瞥了一眼,漫不经心收起指尖灵力:“又是虎又是狐的,你到底是什么成精啊?”
“妖王”出乎意料的没有翻脸,还笑吟吟地走上前踢了踢地上的断尾:“你比那帮老头子有意思多了。”
薛听礼:“……”
说着,“妖王”非常慷慨的将身上所有的妖物都抖搂出来展示一番,其中品种包括但不限于狐狸、老虎、蛇、黄鼠狼、蜈蚣、鸡,甚至还有一堆树枝……
薛听礼看着一地狼藉,抽了抽嘴角,难怪从一见面就感觉他身上的妖气格外混杂,这是在身上装了个可移动恐怖动物园啊。
“你的嗅觉异于常人,是犬类成精吗?”
“……”
“是啊,所以离我远点,离近了咬你。”薛听礼面无表情道。
那“妖王”不以为意地笑了笑,负手溜达到薛听礼面前,扫一眼地上的狼藉,又看一眼他,十分真诚地疑惑道:“本座如此坦诚,你的诚意呢?”
“妖王”抓他,但没杀他。
薛听礼刚穿越过来,身处异地他乡难免会忐忑,又碰上妖王这种实力不详喜怒难料的傻/逼,不禁有些疑神疑鬼——妖王是不是看出他身上有不对劲的地方?
从前老方总损他学艺不精,但薛听礼心里清楚,自己虽然称不上“天赋异禀根骨清奇”,但多少也算有些天赋,在设结界驱鬼怪这方面从没遇到过对手,虽说他所处的世界也不该有很多对手。
可能初来乍到这个鬼地方,在这些前了不知多少辈的前辈面前心里没有底,但这些水土不服的胆怯在发现封印消失时已然消散殆尽。
封印消失,可他没事。
这让本来已经熄火了的中二之魂死灰复燃,不仅复燃,还大有燎原之势。
他感受到身体里有股强大的陌生灵力,接替封印在镇压、粘合本来破碎的灵魂。只是灵力过于强悍,他不敢轻易使用,只在最初挡流星锤时试探性地注入了一点。
然后“妖王”闻着味儿就来了。
薛听礼天生一双笑眼,眼尾微微下垂,严肃时瞳仁里似乎也漾着笑意,此刻更是唇角一扬,带着点蛊惑与玩味地眨眨眼:“你想看这个?”
话毕,他抬手扯开衣领,倏地露出冷白的锁骨——一道道暗红的印记蜿蜒其上,形似数十根排列整齐的指骨,在肌肤下隐隐流动。
“在它出现后,我的灵力变得尤为强悍。”
“妖王”的表情瞬间变了颜色,想凑近一步却被薛听礼伸手挡开,他微眯起眼,面色不虞道:“既然愿意如实相告,方才又为何诓本座?”
“我总得先试探试探吧。”
“本座要是一怒之下杀了你呢?”
“你不会,他们你也留着性命呢。”
薛听礼转过头,示意“妖王”往崖边看。逃跑时脚步快,现在所处的位置离“看台”有些距离,早看不见人影,但薛听礼耳朵好,能听见偶尔传来的痛苦哀嚎声。
“妖王”往那边瞥了一眼,撇撇嘴道:“那是因为本座善良。”
“……”
“那是因为他们有用,”薛听礼懒得跟他掰扯,“我也有用,合作吗?”
他低头整理衣服,用余光打量着“妖王”。
后者垂眸思索了一会儿,恹恹道:“你有什么用?我要你的灵力,你给吗?”
“我的事情你能办到,当然给。”
“说来听听。”
“有种绝症叫“琉璃碎”,得此症者灵魂破损,脏腑、骨肉、周身气脉如火烤刀绞,我要你帮我找到患此病症的人。”
“成交。”
薛听礼刚想好一套措辞来应付他,见“妖王”如此干脆,不由得一愣。
果不其然,“妖王”一直站在突破正常社交距离的位置是有原因的,趁他愣的一瞬间,他猛推薛听礼一把,手掌正好覆盖上薛听礼的锁骨,阵阵金光自掌中倾泻而出。
薛听礼被推了个踉跄,感受到一阵巨大又灼痛的吸力,但他却只是轻轻笑了笑。
意料之中。
当他是地主家的傻儿子吗?
真的会拿如此丰厚的条件跟一个出尔反尔穷凶极恶之徒谈合作?
他这么无所畏惧,无非两点。
一是他的灵力受琉璃碎影响四散在魂魄碎片里,自己调用时都得先聚灵,更何谈被外力抢走?
二是锁骨处的印记不是强悍灵力的出处,而是琉璃碎的罪恶源头。
他印象很深,上次疼进ICU时,这个印记就出现过,这次昏倒穿越时,它又显现了。
之前跟老方提过一嘴,老方怀疑是它从中作祟,扰乱封印对魂魄的修补粘合,其形诡异,其出现时机可疑,只是苦于此印记只现身一次便隐匿起来,全凭薛听礼靠记忆描述,线索太少。
虽说封印消散后薛听礼仍能好好地站在这里,但他给自己把脉时发现仍是脉象虚浮,几不可察。
琉璃碎像是突然反应过来有入侵者进攻,开始疯狂打击那股强悍灵力,后者在拉锯中渐有落于下风之势。
所以他得抓紧时间,趁现在能正常活动,赶紧找到长期压制琉璃碎的办法,活下来再谈别的。
“妖王”见无功而返,也不尴尬,像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冲薛听礼友好地笑了笑:“齐玄,合作愉快。”
真不要脸。
薛听礼冲他大度一笑:“薛听礼。”
齐玄对他叫什么毫不在意,抱着胳膊往崖顶走,像是想起来什么扭过脸问他:“你为何要扮成应风门弟子?”
薛听礼哪知道什么这个门那个派的,穿越过来又不给个挂,丢给自己什么身份就只能接着,他根本不清楚原主是什么身份,但就和斜眼兄弟同个“壕沟”来看,应该没有身份。
见他不答话,齐玄自顾自地说:“应风门地处偏僻,穷困潦倒,其弟子服丑得没眼看,你假扮成他们当真是没有品位。”
“……”
薛听礼没打算跟着齐玄走,正站在原地思考去处,可刚停顿了半秒,齐玄就跟背上长眼睛了一样,伸出两只金色利爪就将人提溜了起来。
被迫体验低空滑翔的薛听礼:“……”
下一秒,齐玄与金色利爪齐齐加速,越过弟子云集的崖顶,飞到了半空中。
像是炫耀飞行技术一般,利爪抓着薛听礼在半空中转悠了好几圈,才堪堪越过山峰而去。
薛听礼看见斜眼兄弟趴在地上呕血,听见动静抬头看,一张嘴震惊到合不上,血水顺着下巴滴落到地上。
“诶——”
薛听礼有些无奈地看向齐玄。
齐玄一直居高临下睨着高山南面的那条河,心不在焉道:“应风门的身份留着,有用。”
“我没——诶!诶!”
不等薛听礼说完,齐玄轻轻抬手,金色利爪冲上了万米高空,向南边飞去。
盯着二人飞走的背影好久,斜眼兄弟恍然回过神来,将手中仅剩的剑柄一扔,抬手抹掉嘴上的血,边大喊边往山谷中跑:
“师父!师父!”
山谷里的“中老年群体”挨了齐玄一顿胖揍,像是刚缓过气,白胡子听见有个大嗓门徒弟在喊自己,皱着眉回头看他。
小兄弟功夫不行,跑得倒快,转眼间就从山顶来到了谷底。
“师父,刚才那个……那个天上飞的就站我旁边,他举止怪异,无半点正派之风,我怀疑他和那妖王是一伙的。”
白胡子:“……”
“是一伙的话有必要这么折磨人吗?”
旁边一个长相和蔼,身材臃肿的人开口道,双手还作爪状在虚空中抓了抓。
“可是……”
“好了,”白胡子没理会二人的胡侃,吩咐小兄弟道,“去看看伤亡情况,该疗伤的疗伤,原地休整一下,我们启程回去。”
“师父——”
白胡子摆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小兄弟心里有太多不解,可也不敢忤逆师父,纠结了一会便跑走按吩咐办事去了。
那白胡子老头刚才在齐玄手里吃了不少苦头,但此刻脸上竟然无半分怒色。不只是他,旁边的“臃肿叔”也是一脸如释重负。
他俩不约而同地朝南面望去。
此处三面环山,只在南面豁开一道裂口,河水便从这裂口中铮铮涌出,穿梭于峰峦间忽隐忽现,遥遥奔向天色/欲变的不瀛山。
不瀛山上空。
“齐玄!你想干什么?!”
薛听礼悬于万丈高空,紧紧攥住那双金色利爪,面色有些发青。
齐玄像是有翅膀一般,潇洒地飞在三米之外,闻言慢悠悠飘过来,故作神秘道:“想知道那帮老头演来演去地拖延时间是为了什么吗?”
薛听礼:“不想。”
齐玄:“那本座就带你看看。”
薛听礼:“……”
下一瞬,金色利爪骤然消失,薛听礼自铅灰色的云层中急速坠落,风声在耳边呼啸,视野里云层与远山交叠,绞成旋转的色块。
咔嚓!
薛听礼的肩背狠狠砸断枝杈,落叶与碎枝在气浪中炸开。再度下坠的一刹那,一双骨节分明的手破开纷乱的阴影拉了他一把,稳稳托住他后颈。
十米之下是蒸腾浮动的林雾,随风轻摇的叶片此刻悬停在两人交错的视线之间,薛听礼面无表情地拍掉了齐玄黏在他锁骨上的手。
“这是哪?”
“不瀛山,”齐玄顿了顿,一步一挪凑到跟前,像是想起来不知从哪里听来的传言:
“相传此山是魔头的修炼地,自仙门祖师斩杀魔头后,那魔头的魂魄又飘回此处,这山便比他生前更凄寂诡异,满目荒凉,寸草不生。有进山的人说‘林中总飘着一股腐肉味,可掘地三尺也找不着半具尸骸;半夜里整片树林无风自摇,枝丫摆出人形,晨起时看见树皮上凝着大片大片新鲜的血。’”
薛听礼扫了眼枝繁叶茂的四周,又低头看了看脚下枝干粗壮不知道活了几百年的参天古树,没有说话。
齐玄见他没反应,自顾自继续说:“当然这都是好多年前的事情,那些只知道吃吃睡睡的饭桶门派别的不行,清扫些脏污还是绰绰有余的。”
薛听礼没理他,沉默了一会儿,随意指着林雾里的一点:“你说的饭桶是他们吗?”
齐玄顺着他的视线往下看,什么也没看到,正欲开口,就听见层层林雾中传来几句模糊的人声。
“还有最后一步!”
“我准备好了!”
“……”
齐玄转头盯着薛听礼的耳朵,突然很好奇里面的构造,想割下来仔细研究一番。
薛听礼回头时正对上他直勾勾的目光,吓了一跳。
薛听礼:“你干嘛?!”
齐玄晃了晃脑袋,伸出手掌在薛听礼眼睛处扫了一下,下一瞬那些林雾就在视野中消失,树下一行人尽收眼底。
暮色将至,数十人围住古树站定。
青袍老者用血在树皮上划出几道难以辨认的符文,玄衣女子朝空中甩出几枚铜钱,落地时变成规则严整的阵型,他们手中的黄符无风自燃,蓝火顺着灵线窜出三尺,将众人笼在光罩之中。
突然所有铜钱齐齐竖立旋转,地面浮现出蛛网般的白色阵纹,慢慢延伸扩大。
与此同时,天色骤然暗沉,半透明的结界如同倒扣的琉璃碗,将整片山林与外界割裂。结界表面浮动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每当有飞鸟误触,便炸开一簇青紫色的电光。
“自从邪魔被铲除后,不瀛山慢慢成了他们的试炼用地,每三年一次,各派能力出众的小辈会聚集此处参加试炼。他们就是在为试炼做准备,开阵法设结界,确保到时候不会有意外,所以——”
“所以不希望你捣乱,派了一堆草包在那边拖住你。”
薛听礼帮他说完了下半句话。
齐玄无所谓地笑了笑:“本座没想捣乱啊,是他们太防着本座了。”
“不应该防吗?”薛听礼平静地与他对视,“魔头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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