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塞尔陷入了沉思。
他在想，用什么姿势可以更舒服地被“挟持”到六号裂缝。
这种感觉怎么形容呢，有点像是水底特快列车，自动巡航的那种。
他悄悄转动了一下肩颈的角度，这样就不会被海妖尖锐的指甲划破皮肤。
舒坦。
耳后新长出来的鳃持续为他提供氧气，先前缺氧导致的不适，已经完全消散，他现在很习惯这种和鱼一样的呼吸方式。
不过很快，就出现了新的问题。
西塞尔感觉到自己的双脚有点痒。
这种感觉他不喜欢，因为他正在被挟持，不能抓。
但很快，随着这种痒意向上蔓延到双腿，并升级成一种针刺的疼痛，西塞尔就明白情况不对劲了。
整个下半身，都仿佛失去了原本的灵活，变得沉重起来，连腰腹部，都能感觉到那种滚烫的滋味。
西塞尔：“……”
魔王其实不太擅长这种借助媒介的法术。
他一贯觉得这些麻烦、不能展示自己磅礴魔力的魔法，一点都不带劲儿，所以只是在魔法书上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但从来不用。
现在他开始后悔了。
为什么自己当初没有多练习两遍，以至于现在没能成功控制住这个魔法的融合程度。
他现在和海妖的血融合得有些太深了——
按照这个速度，很快，他的双腿就会变成和海妖一样的鱼尾。
如果此刻有人掀起他的衣摆，就会发现，腰窝处原本冰玉般的肌肤，已经悄然浮现出几枚鳞片，流转着暗红色的光，像是永不熄灭的火山岩浆。
-
人鱼的行进速度慢了下来。
后方的部队已经确认，那个难缠的银发男人，已经抛弃了他的同伴，向另一个方向折返而去。
现在，他们只需要慢悠悠地把这个战利品带回裂缝前，等待着首领的凯旋。
“你有没有感觉，这个人类蔫蔫的？”
负责押送祭品的一只海妖小声对同伴说。
他悄悄地打量着这个容貌昳丽的人类，难免心生怜爱。
柔和的面部线条，桀骜不驯的眼神，还有眼尾那颗宛如人鱼珍珠一般的泪痣，无论是放在哪个族群，都能被称赞为上帝的杰出造物。
送给首领……虽然首领对海妖们很好，但首领玩弄起漂亮的事物，可不像海妖那般珍惜。
他们献祭过的那些珠宝，被首领用庞大的腹足卷起来，须臾间便消失了。
真是暴殄天物。
他同伴慢吞吞地转过脑袋，仔细看了一会儿，忽地一拍脑袋：
“我靠！他是不是快死了！”
“什么意思？”
“我们都忘了一件事啊！人类是不是不会在水底下呼吸来着！”
一句话激起千层浪，海妖们全都慌了。
这也不能怪他们，在奥日大陆，这个族群在离群索居的地方居住了很多年，偶尔才能见到迷途的人类。
他们意识不到人类没有鳃，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种信息差。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带他去有空气的地方，首领肯定不会喜欢尸体！”
“对！有空气的地方，裂缝前面有个洞穴，里面有空腔。”
海妖们立刻重新提快速度。
西塞尔正在经历魔法改造的后半程，因为太过痛苦，所以紧闭双眸，让海妖们误以为濒死。
他现在稍微能听懂一些海妖的语言。
“首领”、“裂缝”、“空气”等关键词被他捕捉到，听了个囫囵。
海妖族的首领……？
他朦朦胧胧有点印象，但魔王见过的魔物太多，他暂时没有想起来是谁。
大概也是个海妖吧。
总之现在他可以确定，海妖们确实在把他带往裂缝。
身体的痛苦让他沉沉地闭上眼，疲倦涌上来。
不，不能睡……
西塞尔张开口，用力喝了一大口。
腥咸的湖水灌进来，很快呛得他咳嗽连连。
海妖们：！！！
这个人类真的快死了！
于是他们更卖力地甩着鱼尾，加快速度。
很快，他们抵达了那处洞穴。
就在这里，西塞尔见到了湖底的时空裂缝。
准确地说，那是一条绵延数十米的“深渊”。
这里是最深远的湖底，距离地面超过两千米，生长着一些难以见到的藻类与珊瑚，湖鱼在其间游弋。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人类丢弃造成的废品与污染，例如已经泡烂的沙发，上面的布料残破不堪，露出地下铁质的骨架。
而在这所有一切当中，横亘出一条可以让一切物质消失的带状黑洞。
它经过的地方，只剩下永夜一般的黑暗，一切光都会在这里熄灭，阴冷而萧森的气息从里面蔓延出来，毫无疑问，这一定是违背因果的邪恶存在。
这种感觉浇在西塞尔心头，让他的心跳慢了一拍。
当亲眼见到的时候，多年上位者的直觉告诉他，这裂缝远比人类想象的更恐怖，使用它的力量会让人们付出相应的代价。
但与此同时，他也能极其真切地感受到，这里面源源不断的魔力。
西塞尔敢百分之一千地确定，这背后就是他要回去的那个地方。
裂缝一直蔓延进洞穴的入口。
洞穴很窄，只能容纳几个人的宽度，海妖们商量了两句，决定让那两只架着西塞尔的海妖，先把人送去能呼吸的地方。
这种行为，有点像赶海的人——把抓到的海产品塞进红色小桶里，灌点海水养着，方便回家能吃上鲜活海鲜。
可惜他们绑的不是什么鲜美梭子蟹，而是魔王西塞尔，一条蛰伏着的美丽毒蛇。
两个海妖推着“昏昏沉沉”的人类，在洞穴里向上浮动。
这个洞穴的形成，得益于数千万年前的地震活动，L型的构造让这些古老的空气残留了很久，里面可能有史前微生物。
这种陈年老空气，如果让人类呼吸，其实可能会死。
西塞尔没学过生物，不懂这些，海妖们也一样。
但好消息是，他们应该到不了那里了。
进入洞穴不到一分钟，西塞尔缓缓睁开眼。
他已经缓过来了一些，虽然现在他的腿已经痛到失去知觉，即将完成尾化，但魔王可以忍受。
回到奥日大陆，他就能用更强大的魔法，解除他之前用的拙劣把戏，也不用再痛苦下去了。
两只海妖还以为人类太难受，嘟囔道：“别动了，马上就能送你去呼吸啦！”
他们没有意识到，如果自己架着的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大概早就已经成为肿胀的浮尸了。
然而，那人类却弯了弯唇，说了一个字。
“滚。”
下一秒，一道锁链凭空而现，这片水域的温度同时下降了几度。
海妖们还没看清，银色的寒光就已经卷上他们柔软的腰腹，然后绞紧。
慌乱之间，他们松开了对西塞尔的桎梏，伸手想要扯开。
西塞尔抬起手，深呼吸，感受着周遭令人舒适的魔力浓度，将修长的食指与中指交叠。
一瞬间，温度骤降！
寒冰术法顷刻发动，两只海妖的腹部被一层坚实的冰覆盖住，而那冰层向上向下蔓延，将鱼尾和挣扎的手也冻在一处，只剩下肩膀和头部露在外面。
他们露出惊惶胆丧的神情，不明白自己怎么就变成冰坨了，还是类似人彘的那款。
西塞尔的发尾也出现了细小的冰晶，黑发随之飘起，海妖这才看到了他耳后隐藏的鳃。
“见鬼，他怎么也有鳃！”
“这家伙不是人类！”
西塞尔嗤笑一声，他用海妖的语言回答道：“不要把我和那种低级的存在相提并论。”
海妖开始嚎哭，西塞尔不想引来更多的麻烦，于是把他们的舌头也冻起来了。
海妖：“……”
西塞尔懒得搭理，他转身，顺着洞穴向外游去。
裂缝就在眼前，伸手便能触摸到。
那种阴森的气息，前所未有地强烈。
西塞冷笑一声。
再见了，狗屁不是的上班！
再见了，还没吃上的银发小蛋糕！
再见了，免费的海妖特快列车！
总之，统统见鬼去吧！甭管这个裂缝是个什么玩意，本王现在要回去了！
他张开双臂，向前游动了最后一下，用轻快的速度投入了裂缝的怀抱。
“砰——”
一股巨大的反弹力凭空出现，将他弹了开来。
魔王的额头微微泛起红意来，他揉着脑袋，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裂缝仍然是那副深不可测的模样，西塞尔心中涌起一种不好的直觉。
他铁青着脸，把手伸向裂缝当中。
又是一股反弹力，震得他虎口微微发麻。
西塞尔：“……？”
声明：本故事不发生在地球，所有生物地理知识都是用脚编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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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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