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散落在古旧的城堡中，照耀着米契尔纯黑的发丝。
他看起很狼狈，身上多处魔法中伤，手脚还被戴上了魔法镣铐，强压在地上。
猩红的瞳孔竖起，狠厉的盯着面前谈笑的勇者小队。
“勇者，你不能杀了我，杀了我，你和我有什么区别？”
被队友赞美的金发勇者愣了一下，随后露出了一个浅笑，他垂下眼眸，饶有兴致的打量着魔王。
“维诺斯，别管他的话，魔族都是些狡诈，卑劣的家伙。”
队伍里的牧师有些不安的说道，见状，维诺斯揉了揉他的脑袋，带着温柔的笑意对所有人说道。
“还请大家远离这里，如果魔王死后真会产生不可控制的结果，让我一人承担就好了。”
“唔...维诺斯大人...”
法师眼中泛出了泪花。
“维诺斯你总是这么善良，光明之神会保佑你的。”
牧师闭上了眼睛，在胸口画出十字。
“维诺斯，无论怎么样，我们都是一辈子的兄弟。”
骑士拍着胸膛的铁甲，向他郑重宣誓。
城堡空荡起来，只剩下宿命中的魔王和勇者二人。
受过女神赐福的圣剑被举起，米契尔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等待死亡到来。
咯嘣，圣剑没有落在他脆弱的脖颈上，而是落在了他身上的镣铐。
不可置信的睁开眼睛，维诺斯那张虚伪的笑脸近在咫尺。
他脱掉了满是勋章的外衣，解开了腰间紧实的皮带，怀抱带着滚烫的气息，叹息道。
“魔王啊，没事的，死去的你远没活着的有价值。”
粗糙的手指摸索过米契尔柔软的唇，下巴被死死牵住，草木香的吻中混杂着腥气，蜿蜒的血迹顺着勇者唇角流下。
古堡的窗户上爬着野蔷薇，放荡的花瓣在枝头肆意盛开，月光悲怜的亲吻在花枝上，挡住了相扣的人影，今夜还长。
...
“魔王死了！”
报童骑着小车，大街小巷的喊着这个喜讯。
不少人都喜极而泣，相拥庆祝，并双手合十，感激着布鲁大陆至高无上的那位女神。
勇者的小队踏上了回归王都的路，在华贵的马车上，维诺斯的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他透过窗户挥舞着手，向村庄两旁的平民示意，温柔的笑容叫人心醉。
一旁的骑士皱了皱眉，小声的说道。
“兄弟，别管那些下贱的平民了，马上就要进主城区了，那些贵族要是看到这一幕会贬低你的。”
“不。”
维诺斯义正言辞的拒绝到。
“卡西，民众的爱戴是勇士至高无上的荣耀，不要再说这种话了。”
骑士也就是卡西张了张口，看维诺斯的目光带着无可奈何，最后叹气一声搭着维诺斯肩，道。
“兄弟，我永远站你这边，要是你没那么完美就好。”
维诺斯回以微笑，这一幕看的马车内另外两名队友都赞叹维诺斯的高尚，不愧是勇者。
唯独有一人，不是这种想法。
黑发奴隶不屑的哼笑一声，偏过了头，引得最崇拜勇者的法师微微眯起了眼。
马车内有五人，勇者小队的四人都坐在柔软的座位上，唯独那黑发奴隶跪坐在勇者脚边。
这是他们打败魔王后，在魔王城无意撞见的奴隶，看在同是人族的份上，勇者提出了收留他的意见。
真是不知好歹啊，法师唇角微动，默念咒语。
原本冷漠的黑发奴隶脸色僵硬起来，痛，好痛。
细小的枝叶在缝隙中钻入接触地面的血肉，他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吐不出一个字。
猛然看向法师，法师正戏谑的打量着他，口型做出了两个字。
‘贱民。’
维诺斯正和卡西在交谈未来该去做什么，聊了许多，大多是卡西在说，维诺斯回以赞同，直到他的裤腿被扯了扯。
维诺斯面不改色，轻易的结束了两人之间谈话，随后才看向黑发奴隶，伪装的魔王。
米契尔此时的脸色苍白，下唇紧咬着。
虽然做出了示弱的动作，但眼睛却避到了一旁。
魔力波动虽然隐晦，但在维诺斯眼中就和漂浮在空中的丝线一样。
常挂在嘴角的笑容微微加深，脚尖踩在了米契尔求救的手上，随后若无其事的和牧师聊起光明教的事。
“德伦，我记得你说打败魔王就能继任主教的位置，那这次回去，你就是最年轻的主教了，我倒要提前恭喜你，好以后在酒馆吹牛时，说自己曾和世上最伟大的主教做过队友。”
牧师德伦愣了一下，不好意思的底下了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眼底的心事。
握着圣锤的手心沾满了汗，低声道。
“维诺斯，我...你不必如此，无论如何，你都会是我最好的朋友。
只要你邀请，我随时愿意和你喝上一杯。”
卡西嗤笑一声，虽说是都是队友，但队伍里的氛围很古怪，勇者是所有人之间的桥梁。
导致他们并不了解彼此，或者说，有些瞧不起。
卡西知道德伦这家伙就是光明教塞进来镀金的，据说是那位老教皇的私生子，所以卡西这位正统骑士出身，一直瞧不上他。
“喂，德伦，你这种阴沉的家伙，也配维诺斯邀请？就算成为主教，你那肮脏的血统照样洗不清。”
“卡西！”
两人不出预料的吵了起来，维诺斯脸上浮现出担忧，想劝阻时却被法师拦住。
法师是四人中年龄最小的，脸上还带着点婴儿肥，他拉住了维诺斯轻声道。
“维诺斯大人，就让他们吵吧，元素精灵告诉我，怒气需要释放。”
维诺斯看起来有些为难，再三犹豫还是没去阻止。
“...谢谢你，卡菲森。”
“维诺斯大人永远不必为我道谢。”
法师卡菲森腼腆的笑着，但维诺斯一移开视线就变了副脸，冷漠又厌恶的看着吵闹的二人。
这场闹剧被跪坐在地上的米契尔分毫不差的看在眼底。
他从没想过，这被誉为历来最强的勇者小队，会是这个鬼模样。
他怎么会输在这种人手下？
维诺斯很快给了他答案。
在把其他三人的关系搅成一滩浑水后，维诺斯像是无事人一样，端坐在座位上，指尖挑拨这米契尔柔顺的发丝，仿佛在安抚一只可怜的小猫。
耳畔，低沉的声音犹如一把悦耳的大提琴，带着一点不知所谓的脾气，悄声说道。
“瞧，我和你区别大着呢，魔王。”
笑眯眯的脸让人有一拳打上去的冲动，米契尔咬了咬下唇，偏过头不去看那张讨厌的面容，目光却不由落在维诺斯的脚尖上。
抵消疼痛的治愈魔法在两人相接处传输，这家伙的魔法等级几阶了？无论是任意传导，还是能抵消疼痛的高阶治愈魔法，都和传说里魔法绝缘的勇者不符。
一个大胆的猜测在他心底悄然升起，黑沉沉的瞳孔顺着维诺斯腰肢上移，小心的落在了那张脸上。
察觉到米契尔小心翼翼的打量，维诺斯的笑容越发温柔起来。
但对于米契尔来说，就像一头满口獠牙的魔兽在对自己狞笑，瞧着渗人极了，他打了个寒颤，起了一身鸡皮疙瘩，重新移开了视线。
太荒唐了，如果传说是真的，那这家伙就是一个冒充勇者的狂妄之徒。
被虚假的勇者打败，听起来更加丢人了。
对于米契尔脑中的胡思乱想，维诺斯一概不知，他望向马车外的世界，眼底的情绪叫人难以看懂。
这里是接近王都的地区，不曾遭受过任何魔物的侵扰，按理来说，日子应该是祥和，富足的。
可惜的是，多数人身上的衣服都打着补丁，肤色就像是煮熟的虾米，弓着腰背行走在杂草丛生的小道之间。
令人感到发笑的是，这已经是对内心感到富足的阶级了，即便衣不遮体，食不果腹，他们依旧为伟大，雄伟，号称日不落的王都感到由衷的骄傲。
维诺斯闭上了眼，比起讥讽这些，他现在该考虑的应该是如何从王都脱身。
他很清楚，讨伐魔王的事件结束，过高的声望会引来大量的不满，即便有他多年的经营，在面对利益时也会轻易的土崩瓦解。
他需要在进退中找一个合适的位置，原先打算成为奥赛学院的学者导师，而现在...
维诺斯睁开了一条缝，目光落在时刻和禁锢烙印斗争的米契尔身上，感到了头疼。
他不知道自己发了什么疯，竟然会选择把魔王带在身边。
学者导师的路太容易将魔王暴露出来了，一旦这颗隐患爆炸，那些恨他的贵族会蜂拥的分食一切，就算那位没有放弃他的打算，也无法在这种重罪下保住他。
“...”
沉默中，维诺斯确定自己是疯了，即便带着魔王会万劫不复，他预想中的几种退路，依旧没有杀了魔王这条最简洁的方案。
思绪的晃动一闪而过，米契尔抓挠禁锢烙印的动作一停，瞳孔一瞬间竖起又变回了无害的圆瞳，他捕捉到了动摇的气息，是，勇者的。
抬起头，两人的双眼交错而过，米契尔盯着维诺斯，舌头舔在了牙尖，扯动了嘴角。
他和这名‘胆大妄为’的勇者，曾经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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