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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立冬这天,长安城下了初雪。雪花一落地就消失不见,但城里依旧人人喜悦。瑞雪兆丰年,明年定是个好年景。

出了城,寒气渐渐涌上来,雪花也就渐渐能立住,地面渐渐泛白。进了秦岭,雪就更厚了,纵是走惯山路的樵夫也不由小心翼翼。

唯有一人撑伞,行走于山间小路,步速不减,如履平地。

乌青伞盖上一粒雪花都不曾沾染。伞下黑衣黑袍黑皂靴,衬得他肤色比雪还白。

“郎君,山高林深,上面走不得。”砍柴人好心提醒。

伞柄转了半圈,乌皮手套乌木伞,半张鸦羽面具下露出薄薄唇角,唯一一点血色就在上面。

“只是回家看看罢了。”

说罢,那人飘然离去。

“是仙人罢?”少年拎着柴刀,看得痴痴呆住。

老人拍拍少年后脑,“秦岭可是龙脉,咱这山里仙人多着呐。”

朱门稍微斑驳了些,今年忙没来及补漆。山门外,青年手执双剑,正正立于门前。

男人停于十丈外。“我记着你从不杀生。”

“为你破戒也无妨。”青年握紧剑柄,面色如霜。

“不怕杀不了我反被我宰?”男人抖抖乌木伞,水珠顺着伞尖滴落地面。“你是阿忧的弟子,实在不想动手啊。”

“恬不知耻!”青年翻身下台阶,右手在前,剑指男人咽喉。男人不动,单手顺着剑刃抓住青年右手,挥伞挡住青年左剑。

“气势不错,少点锐气。”血顺着手套涓涓淌下,男人浑不在意。

“欺负别人弟子好玩么?”女声清冷,带着丝疲惫,顺长阶如雪飘落。

“师父,外面这么冷,您的身体——”青年急切转身,却见师父目光直直撞在他身侧。

男人不再看他,鲜血滴落雪地,如红梅点点。

良久,男人收伞,摘下面具,露出一双血红瞳眸。

他笑,血色戾气同猛虎利爪般收回,氤氲雾气柔和了他的眉眼。

“好久不见。”

……

莫邪打着哈欠,在满面日光中醒来。暖烘烘的太阳照在她和师弟身上。赫连雁被太阳照得晃眼,嘟嘟囔囔卷走衾被。

她坐起身,炕边是歪在椅上和衣而眠的李励。

男人双臂交叉,如果醒着就是正襟危坐的样子。可惜现在双目紧闭,呼吸清浅。

李励侧着脸,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鼻梁弧线。莫邪伸手,凌空描画他眉眼模样。

他长了副好皮相。莫邪不得不承认,不似二师兄美艳,李励带着股凛冽气势,以及与年纪不符合的苍苍茫茫。

受了不少苦吧?你这家伙。她无声笑了,男人恰巧在此刻睁开眼。

琥珀色眼瞳被日光雕琢璀璨炫目。李励被日光照得眯眼,揉眼功夫里面前少女悄然不见。

躺下了?错觉吗?盯着莫邪睡颜,李励搓了搓脸。他刚明明看见莫邪坐起来对着他笑来着……

是错觉罢?

盯着少女因憋气涨得发青的小脸,李励笑出声:“醒都醒了,还装睡做什么?”

莫邪眼睛不睁,面无表情:“我在梦游。”

“梦游话还说的这么明白?”李励捏了下她脸蛋,“正午了,快醒醒,我们得想想办法。”

天微亮时他们才睡实。这会儿缓了精神,李励浑身都**辣发疼。火海里冲出时的外袍破破烂烂,早就不知扔到哪里。他身上大概有些烧伤,问题不大。

许是他扭头瞧后肩的样子引起莫邪注意。“我看看。”少女下炕,伸手探进他衣领。

男女大防的话被他嚼碎咽肚。对方赤诚目光倒衬地他像个无耻小人。

“红肿一片呢!”莫邪伸出葱白食指在他眼前晃着比划,“肿了半个指节高!”

她噌地起身拉住他胳膊,“幸好没破皮,现在用凉水冲冲多少还有点用。”

饶是李励也再受不住。“我自己去就行!”

“你够不着背啊。”莫邪愣了一下,脸腾地烧红。

气氛一下尴尬起来。

不发一言,李励夺门而出。望着那扇咯吱摇摆的门扉,莫邪捂住自己发烫的脸。心中麻团滚来滚去,刺挠发痒。

李励走了半晌,又抱着热水盆回到屋内。

“你也擦擦吧,新烧的水。”他挽起袖子,露出结实的肌肉。“喏。”两个软柿子从他怀里晃悠出,落在她掌心。

莫邪小心翼翼撕开柿皮,一口吞下甜滋滋的流心。“好好吃!”她晃晃腿感慨。

暖和屋内冰凉凉的甜柿叫人打个激灵,浑身毛孔通畅,莫邪满足地咂咂嘴。

“给。”她剥开另一个柿子皮,递到他嘴边。

曾经驼峰鱼鲙席间流转,如今一个柿子还要你我谦让。李励哂笑,但想起还要狗和人先试毒再吃饭的过去,又不觉心中畅快。

就着她手,他一口吞下红柿,不忘舔干净她手背汁水。

“今夜我们干票大的如何?”他露出犬齿,露出狡黠笑来。

真像只狐狸。想起那尾被救的红狐,莫邪点点头,全然没注意他后面又嘱咐了什么细节。

晌午吃过饭,李励又见了慕容颉一面。

“我不掺和汉人们的恩仇。”慕容颉抬手断了他的念想,“跟着我的汉子都生在鄯州,忍了这些年,我不能让他们临了客死异乡。”

“粮食呢?”李励不放弃,“这些日子阿舅囤了不少粮草辎重吧,马上入冬,给沿途饥民舍些米粮如何?”

“就当为阿娘积福吧。”他攻心道。

“娘希匹!李晖抢了更多粮,你怎不找他要?!”慕容颉吹胡子瞪眼,把小桌子捶得砰砰响,“细粮没门,谷糠带不走的可以留给你。”

“谢谢舅舅。”李励合掌,真心实意。“我知道您拖家带口不容易,不用担心,李晖军营那我自己会去。”

“就你,带着两个半大小子去闯大营?!这和羊入虎口有何异?”慕容颉眼睛瞪得溜圆。

“没办法,就算只身一人我也不能不管。孤乃永宁王,保卫大唐安宁是孤天职。如今李晖擅违皇命,封锁消息又要灭奉药官的口,神佛难救。”李励叹了口气,“只可惜营里那五千青海骢了。”

琥珀色眼瞳滴溜溜转,相似的眼眸目光交汇。“青海骢、铁甲,加上粮草,这么算来能武装起……今夜是吧?”慕容颉脸笑成一团,“好小子,有胆魄,今夜舅舅带人陪你!”

傍晚,望着眼前这歪歪斜斜的二百骑人马,李励嘴角微抽。

“我得着信就赶忙来寻你,轻装简行!”慕容颉咳嗽一声,又嘟囔些“辎重都被你舅母看管”之类的话。

莫邪却不觉什么。无论骑马骑驴,拿刀拿棒都无所谓,掩护她入帐斩首就行。

“只杀负隅顽抗者,其余活捉。”李励重申,“都是大唐子民,不要滥杀。”

他又用吐谷浑语说了一遍,听着比昨夜顺畅不少。

“你怎么会他们的话?”莫邪悄悄拉他袖子,昨夜她就好奇。

“以前胡乱学的。”李励淡淡,“娘从未说自己从何而来,西北诸族常用左不过那几种语言,我都学了,祭奠时也好和她说说家乡话。”

莫邪呆了呆,踏雪重回身边时都没回神。马背上,她久久盯着男人背影。

衣衫下是满身烧伤肿痕,但男人背脊笔直,骑马走在众人身前。

墨色胡袍黑骏马,漆黑色泽愣是在人群中闪闪发光。

“琢磨什么呢?”身前赫连雁拍她胳膊,“一会儿就要进大营,那全是全身披挂的重甲骑兵,想好怎么办没有……”他絮絮叨叨的叮嘱隐入风里。

人即剑,剑即人。莫邪目光追着李励,我是活着的剑,世上最利的刀。与你相遇,或许就是上苍的安排吧?心海中水天一色,两面帆并排,靠在那里。

她心绪终定。

绕了十几里路,山坳里出现小块平地。狭小平原里密密麻麻窝着栅栏营房。李励和慕容颉上前,指着几处山头叽喳说了许多。

莫邪听得头疼,索性放空自己。待他们安排妥当后她才靠近。

“我不懂你那些复杂计划。”下马后她对李励直说,“告诉我该做什么。”

“那好,我们长话短说。”李励遥遥指了指营中那面“陇西”大旗,“旗子下中间那顶最高的营帐里是拿事将领,反抗即杀,其余活捉,能做到么?”

莫邪微微点头,在身侧辫子群里寻寻觅觅,寻找他们腰间最长一柄横刀。

“刀留着,鞘给我。”她掂了掂牛筋刀鞘,还算结实。

药丸入腹,四肢百骸热络起来。春水重新在她经络里流淌,那些曾经经络里冻结的冰凌,反而成她春水的来源。她运气三个周天,从没这么轻盈自在过。

没问题!她朝李励点头,比了个手势。

李励微微颔首,转身朝向众人。“大家跟我走,引开守营兵士!”李励翻身上马,剑指大营。

出发前,他不放心又驱马小跑到她身前,“万要小心,你的命是最金贵的,知道吗?”

他在担心我。莫邪轻舒口气,什么东西模模糊糊,呼之欲出。

她压下思绪,所有注意力都汇聚右手刀鞘。人即剑,剑即人。再睁眼时,她五感锐利,心绪清明。

壕沟拦不住她,火把拦不住她,三层塔制式的碉堡亦拦不住她。

她是飞羽是风,是春水最细腻的皱褶。

她飘了出去,不带一丝响动。

几乎同时,李励骑马带着人刚刚冲入大营。夜半三更,多数军士披着单衣没来及上马。慕容颉做山匪惯了,很懂劫掠窍道,影影绰绰火光里,他带着手下弯刀勾脖,从防守薄弱处生生撕开一道裂口。数十骑潮水般冲入营中,他们第一波冲锋很顺利。

但守军马上反应过来。步兵执矛,披甲铁骑挥刀,缺口渐渐被围住。吐谷浑大部分骑兵都被拦在大营外。

不愧是陇西精锐。李励骑着绝影直直跨过拒马桩,绕过重重营帐,向中间那竿大旗冲去,身后几人临时拉起的永宁王旗唬住部分将士,在他们犹豫片刻,他和慕容颉数十骑竟真生生冲进内里。

大帐前的陇西王旗旗杆被慕容颉一刀砍断。“永宁王在此,我看谁敢造次!”慕容颉一甩手,辫子盘住脖颈,两把弯刀在胸前交错相撞,红着眼挡在李励身前。

他弯刀舞得猎猎生风,但营中人马是他们数十倍有余,渐渐的,包围圈越缩越小。

“此人是反贼慕容颉,首级价值百金!”有人高喊。

“陇西郡王李励反了!和吐谷浑搅在一起!”

“杀!杀!杀!”杀声如潮,一浪高过一浪。

不好!李励眼尖,铁骑身后,弩机手已紧弓上弦。那些成年男子臂展宽的大弩野牛都能射透!

得撤,但是莫邪——他回头,红衣少女斩碎营帐门帘,走到他身边。

“杀了为首乱吠的,其余绑了。”她走到李励马前,“我现在心情很糟,希望别有人来挡道。”

少女面无表情瞧着眼前喊打喊杀的人海,越听越觉像蝇虫嗡响。

就像她刚绑的那些人一样,莫邪微微皱眉。

大帐里那些人打不过她,便开始口出恶语。说的都是李励坏话。

什么胡婢养的煞星,什么黄眼睛灾殃。长安大旱怪他,太子早薨怪他,骂到李励生母身上时,她再忍不住,一剑将他牙齿打入腹中。

剩下几个当官的终于学会闭嘴。莫邪一个一个把他们双腿敲断,绑在柱上后走出营帐。

正瞧见李励被众人围着。

火光荧荧,那些人秃鹫般一圈圈将李励团团围住。若她再晚些,怕是只有收尸功夫了吧?

烦死了。你犯了何罪,全天下都要与你为敌?她胸口鼓胀烦闷。她眼中的李励,是个认真听人说话,愿为商贾小民申冤的好人。幼时为她挡住那头黑熊,岐州一直念叨时间紧迫,却愿为失踪女子去神农庙探寻真相。荒村老人的局也就能骗他这样重视黎民百姓的郡王。他从不苛待下属,一路身先士卒,不过是奉命西行,怎么就让这些家伙说的如此不堪?甚至要取性命?

她深深吐了口浊气,不再理会这些嘈杂外音。弱者才在意庸人想法,强者走自己路便好。

所以走你想走的路吧,莫邪握紧刀鞘。我会为你扫净前路,若是天下与你为敌,那我就要把天下屠个干净。

她踮脚起身,一晃眼飞身踏在前排铁甲骑兵肩头。刀鞘在手,直直在身前一划。

没有多余动作。只是划这一下,前方一列兵士头盔上红缨尽数脱落。

刀气化境,她定定伸手,刀鞘所指之处战马嘶鸣。再一瞪眼,那些畜牲一声不吭,任骑者挥鞭也纹丝不动。

“妖、妖怪!”不少人丢下兵器,有人甚至口吐白沫翻昏了过去。

“莫被他妖法骗了!”披袍的兵曹参军手执钢鞭,甩在左右身上大喊。今日他们做这以下犯上之事已是彻底撕破脸,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李励必须死在乱军之下!兵曹参军红着眼,扯开嗓子声嘶力竭:“弓弩手!!”

“弩手准备——”后排弩手两人一组,朝她瞄准。

她是李励的盾和刀,在场人人都清楚。杀了她,李励便再无倚靠。

万箭齐发前的静寂里,莫邪轻叹口气,横刀立于身前。

八重雪,她舞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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