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庆贤留了几枚银元在桌上。“今天劳烦各位长辈过来处理我的家事是在羞愧。这几个钱是请各位去喝个茶的。”拜别了几位长辈,莫庆贤也驱车回家。回到家就吩咐仆人尽快把东西分出去,一刻都不希望莫庆德留在自己家里。
“大伯,大嫂,能别把我赶走吗?我……我知道是我丈夫不成器,可是我……”李淑蓉跪下来,抓着莫夫人的衣摆,苦苦哀求,期盼着就算分家了,他们看着自己月份已大的肚子,能留下自己。毕竟她也知道自己的丈夫多不堪,如果自己真的走了,以后还怎么养活自己和这个孩子?
“二嫂,我们分家了,你还待在这里不合适,你还是跟着庆德回宅子吧,娘跟着你们一起去,绝不会让你们吃不上饭的。”莫夫人为难地扶起李淑蓉,看着丈夫的脸色,还是狠心拒绝了。
李淑蓉站起身,情绪激动的她刚起身还有些头晕目眩,看着眼前两人始终不肯松口留下自己,怨恨的种子在心中被不甘与屈辱滋养,瞬间生根发芽,扎入心底。
知道自己多说无用,李淑蓉也不求了,行了个礼。“既然大伯大嫂不愿伸出援手,那我便就此离开。还望两位长命百岁,安享晚年。”
最后一句咬牙切齿,莫庆贤看着弟妹有些扭曲的面容,知道她肯定记恨了。人各有命,能保全自己家人都实属不易,更何况要向他人施以援手?最主要的是,莫庆贤怕把李淑蓉留下,会给了莫庆德攀扯的口子,千辛万苦分的家,不想留着小辫子日后被人拿捏了。
莫庆贤看着自己的老娘把嫁妆全收拾打包跟着弟弟走了,最后叹了口气回到灵堂,对着父亲的棺木跪下,莫夫人也在身侧跪下,莫夫人看着儿女哭肿的双眼,跪了大半天没离开过,心疼地让自己的儿女先去用餐,用过晚餐再回来。见着儿女都哭着走出灵堂,莫庆贤对父亲的棺木拜了拜。
“爹,孩儿不孝,让娘跟着庆德走了。可是孩儿真的没办法了。爹您如果泉下有知,怪罪孩儿,请您不要怪罪静琬和孙儿们,他们是无罪的。”
莫夫人孙静琬听了自己夫君的话,感动地泪水盈盈。握住了莫庆贤的手,“老爷,即便有罪我也要和您一起担,爹一直以来这么疼爱那几个孩子,肯定不会迁怒到几个孩子。”
“夫人,你也忙活了一天,我先一个人在这守灵,你也过去吃点东西吧。”
“老爷,你先去用餐吧,我还能再等等,你今天,已经够累了。”孙静琬心疼丈夫,看着莫庆贤眼睛密布红血丝;平常用发油把头发梳成背头,油亮有光泽,神采奕奕,今日也散落了几缕,整个人的精气比平日少了几分。孙静琬眼泪盈盈,压着心痛,希望表现如往常一样,让丈夫少担心。可最终还是拗不过丈夫,先去用餐了。独自留在灵堂,穿着孝衣,跪在草席上,一遍又一遍喊着父亲的名字,往燃烧着的火盆里放金银纸钱,见供奉的香烧完了,又再点燃三根,香对着门口斜斜插入香炉,腾起的白烟被不知从和而来的风牵引到门外。
灵堂除了正门,就只有两侧有窗,现下两面的窗户紧闭,只剩大门敞开,无论如何这白烟都不可能从灵堂内飘到大门外,可是莫庆贤压根没留意到这个异样,继续回到草席那里跪着,喊着父亲的名字烧纸钱。
火盆中的烟灰在无名风的作用下腾起,绕着火飞了几圈又沉入火盆中。“爹,是您吗?”莫庆贤终于留意到异样,可是没有回应,像是眼花了。莫庆贤觉得估计是今天太累,眼花了。继续喊着父亲的名字烧纸,此时孩子们都用过晚饭,回来灵堂,让莫庆贤也去陪着母亲吃饭。三个孩子,大女儿莫瑠,二儿子莫翀,幺儿莫辛顶替父亲的位置跪在草席上,三人披麻戴孝,喊着爷爷的名字,莫翀拿着写了莫老爷子名讳八字的幡旗,莫瑠和莫辛在烧金钱,喊着爷爷哭丧。莫辛按法师说的,喊一声爷爷就摇一下招魂铃。
夜深了,月晖星汉被浓云遮盖,莫宅被黑暗笼罩。只有煤油灯和烛火以及火盆燃烧的微微亮光让灵堂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
“好像过了很久了,爹娘怎么还没回来?”莫辛忍不住开口问哥哥姐姐。二月虽然已经回暖,可是现在不知怎的,在火盆旁边也觉察到寒意,莫辛心里十分不安。
“爹娘年纪大了,今天还这么奔波劳碌,估计是累了,用过餐回房休息也不奇怪,别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好好替爹娘为爷爷守灵。”莫瑠手上烧纸钱的动作没停。
“姐姐,三弟也只不过担心爹娘安全而已,今晚的云遮天蔽日,不对,蔽月。点着灯都觉得不够亮堂。我们尚且如此,爹娘年纪大了,眼睛也不那么好了。三弟只是怕他们来灵堂的路上不小心受伤嘛。对不对。”莫翀给莫辛使了眼色,莫辛也看见了,顺着莫翀的话点头。
“你说得也有道理,三弟,你去找找爹娘。”
“嗯……好。”莫辛虽然心中确实觉得该去看看,但是看了眼灵堂,再看看外面天色,一股妖风吹过,透过孝服,如同冰块一样,刺到莫辛鸡皮疙瘩起来了。
莫辛犹豫着,缓缓站起身,跪久了腿脚都麻了。揉了揉腿,迈开一步,从脚跟底下传上来酸酸麻麻的感觉,莫辛好不容易才站稳,实在没法再迈出第二步,需要缓一缓。
突然门外刮起一阵阴风,在灵堂内扫过一遍,蜡烛的火被吹灭,火盆里燃烧的金银纸钱也被吹出火盆外很快熄灭。
“有没有觉得冷?”莫翀被这股阴风冷到,用双臂抱住自己。
还好煤油灯有个玻璃罩子护着没有熄灭,莫瑠起身活动活动筋骨,拿起煤油灯,再走向供桌。在抽屉柜里找到了火折子,将熄灭的蜡烛一根根点燃。
莫翀和莫辛的目光顺着莫瑠的走动,环视灵堂一周,微弱的烛光下,灵堂的西角似乎多了个人影,那人佝偻着背低头看不清脸,三人皆被吓了一跳。莫瑠挡在弟弟们前面,举起煤油灯,想照清楚那人的脸,鼓起勇气开口问“是刘叔吗?”
“桀桀桀桀。”那人莫名其妙怪异地笑着,那笑声在安静的灵堂中回响,寒气更甚,烛光又变暗了。只见那人抬起头,那人面容干瘪灰白,皮肉像是晒干的萝卜皱巴巴的挂在骨头上,双眼本该有眼睛的地方居然是两个空洞根本没眼珠,但多看两眼就好像魂要被吸进去了。还咧着嘴在笑,莫瑠先看见那人的脸害怕地尖叫往后退。
此时后面的莫翀和莫辛才看清“那人”的面容,这哪是人?那怪物快速靠近,三人吓得连连后退。
“乖孙,我是爷爷啊,快过来让我瞧瞧。”那怪物开口说话,声音像是干涸的河床,嘶哑,混合着尖锐的女音,怪异之极。怪物对着距离最近的莫瑠伸出干瘪的手,莫瑠更加惊恐转身便逃。三人分散跑开,可是怪物就堵在门边,无奈三人跑到窗边,想从窗户翻出灵堂。可是扳了窗户好几次,木雕的窗户依旧纹丝不动,根本打不开。
“为什么不过来!居然敢不听长辈的话!不肖子孙该罚!该罚!”
怪物转头看向莫辛的方向,眨眼间就距离莫辛两步之遥,右手手掌成鸟喙状向莫辛心口刺去,莫辛弯腰闪躲,从怪物左侧绕后准备要想打开的门,起身时血气上涌,前几天磕到头的伤还未痊愈,一时间有点头晕目眩,逃跑的速度变慢了。
怪物不依不饶,迅速转身左手手掌呈鹰爪状,扣住莫辛的左肩,脏污尖细的指甲深深刺入莫辛的皮肉之中。莫辛肩膀剧痛,被怪物控制住无法逃脱。
莫瑠和莫翀本来已经跑到门边准备逃出去,可是看见弟弟被怪物抓住,都想扑上来救弟弟。
“你赶紧去找爹娘帮忙,我留下来救弟弟。”莫翀眼睛直盯着怪物的手不敢移开,生怕一扭头弟弟就被怪物吃了。
莫瑠看了眼莫翀,咬着牙跑出灵堂,奔向饭厅找父母。
怪物看着莫辛因疼痛苍白发着冷汗的脸,狞笑着“爷爷生气了,孙子要怎么向爷爷赔罪啊?把你的五十年寿元赔给爷爷吧。或者现在就让我吃你的心!喝你的血!”
“你放屁!你不是我爷爷!”听着怪物自称是爷爷,莫辛脑海里想起以往慈爱的爷爷,怒火压过了身体的疼痛,虽不知道有没有用,但还是起肘用肘部向怪物猛得撞击。平常人如果被肘击隔膜的位置,可能会呼吸困难。可莫辛面对的是个怪物,这个攻击根本无效,怪物还嘲弄莫辛不自量力。左手手掌更用力抓莫辛的肩膀,好像要把五指完全插入血肉之中。
莫翀看着自己弟弟受苦,顾不得恐惧,拿起供桌上瓶子里插着的柳条去打怪物。‘列祖列宗,佛祖菩萨,求求你们,救救我弟弟吧!’
我们家乡有这么个说法,烧纸钱的时候要喊收纸钱的人的名字。
只有在路祭孤魂的时候,才不喊名字。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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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风雨飘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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