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斯一路驱车而来，指尖已在车载电脑上悄无声息地完成了初步信息检索。当他在前台“绅士地”协助江璃办理入住，目光扫过她递出的证件时，屏幕上跳出的名字像一枚冰冷的针，刺入他紧绷的神经——江璃·韦恩 (Jiang Li Wayne)。
这个姓氏，这个身份归属……属于另一个世界，属于另一个布鲁斯·韦恩的家庭。再结合她与“玛莎”通话时那份熟稔到近乎随意的亲昵，以及她对自己（这个布鲁斯）那种毫无边界感、甚至敢直接上手“掰脸”的态度……所有的线索都在指向那个他理智上接受、情感上却难以消化的结论：平行宇宙。她不是伪装者，她是来自另一个韦恩家庭的“成员”。
他原本下意识地以为，以她在这个宇宙所展现的与韦恩庄园的“联系”（哪怕只是声音的幽灵），她会理所当然地选择回到庄园。于是，在走向套房的路上，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开口问道：“为什么选这儿？”（而不是回家？）
江璃正踩着高跟鞋走在光洁如镜的走廊地毯上，闻言没好气地撇了他一眼，：“如果不是这次飞机跟见了鬼一样，莫名其妙从纽约上空掉到哥谭来，我在外面才待了三年，哪里玩够了？”她语气带着点被打断行程的烦躁，“在哥谭待个几天，处理完飞机迫降的麻烦事，我就要回纽约了。没必要让其他人知道我回来了，麻烦！”
（麻烦？所以她不久就会离开哥谭。）这个结论出来，作为蝙蝠侠应该开心的，江璃这样危险十足的人，能早早离开哥谭：可布鲁斯的心沉了沉，他其实还想通过江璃见见…他们。
他握着房卡的手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指关节微微泛白，但面上却毫无波澜。他走到套房门前，动作流畅而优雅地刷开房门，侧身为她让开通道。“好的，”他的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任何情绪，甚至带上了一丝公式化的礼貌，“按你的想法来。江璃·韦恩小姐。” 他刻意加重了那个完整的、带着姓氏的称呼，像是在提醒她，也像是在提醒自己——她是“韦恩”，但并非“此间韦恩”。
布鲁斯绅士地推开厚重的房门，暖色调的奢华内饰展现在眼前。江璃迈步进去，目光随意地扫视着房间的陈设，似乎在评估是否合心意。
就在这时，布鲁斯低沉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带着一种刻意维持的平静：“希望星澜的套房能让您满意。有任何需要，可以随时联系前台，或者……直接联系我。” 他报出了一串私人号码。
江璃原本正望向落地窗外哥谭璀璨的夜景，闻言，有些狐疑地转过身，视线落回到门口的布鲁斯身上。她微微歪头，审视着他：“哦？布鲁斯，”她直呼其名，语气带着一丝探究，“这可真稀奇。你以前……可从来没这样连名带姓、客客气气地叫过我。” 她向前走了两步，停在大床边，眼神锐利起来，“这个称呼，啧，听着怪生分的，好像我们刚认识，或者……根本不认识一样。”
那双明亮的眼睛直视着他，带着不容忽视的探究。布鲁斯感到自己精心构筑的“布鲁西宝贝”面具似乎被这目光刺穿了一角。他心头一紧，面上却迅速扬起一个无懈可击的、带着点歉意的微笑，微微颔首：“是吗？那真是我的疏忽了，江璃。” 他巧妙地省略了姓氏和“小姐”，仿佛刚才那疏离的称呼从未存在过。“大概是最近董事会文件签多了，有些职业病。别介意，好好休息。”
说完，他不再停留，果断地转身。房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套房内明亮的灯光。
背靠着冰凉厚重的门板，走廊里昏暗的光线笼罩着他。布鲁斯脸上那抹刻意的笑容瞬间消失无踪，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沉郁和一丝难以言喻的……孤独。
他缓缓抬起一直紧握着的右手，摊开掌心。那部来自另一个宇宙的、款式明显落后于这个时代的手机，安静地躺在他手中，屏幕冰冷而沉默。
他之所以没有强留她，没有试图将她拖入这个世界的韦恩庄园的漩涡，正是因为他无比清醒地知道：她不属于这里。她眼底的光芒，她言语间的熟稔，她那份理所当然的亲昵……都是属于另一个时空的玛莎、托马斯，以及那个能让她放下所有戒备、甚至敢随意“上手”的布鲁斯·韦恩的。
他，这个刚刚在哥谭夜色中展开蝠翼的黑暗骑士，对于她而言，只是一个名字相同、面貌相似的……陌生人。
指尖轻轻抚过手机冰凉的边缘，仿佛还能感受到另一个世界残留的温度。布鲁斯的目光落在漆黑的屏幕上，又仿佛穿透了它，看到了更深处。
而他能留下的，大概只有这手机里存储的、那些已经发出的、来自另一个玛莎·韦恩的……语音条了。
那是来自平行宇宙的、他永远无法真正触及的母亲的……声音碎片。
是慰藉，也是更深的提醒——提醒着他永恒的失去，以及眼前这份短暂相遇背后无法逾越的时空鸿沟。
他紧紧握住手机，像是握住了一个易碎的、来自异世界的幻梦，转身融入了酒店走廊深沉的阴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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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黑暗似乎才是这个世界的基调
夜晚。
哥谭，废弃化工厂。
浓重的血腥味混杂着化学品的刺鼻气息，弥漫在冰冷的空气中。蝙蝠侠——布鲁斯·韦恩——像一道撕裂夜色的黑影冲入空旷的厂房。
他的披风在疾驰中猎猎作响，但当他看清眼前景象时，仿佛被无形的巨锤击中。
杰森·陶德，那个桀骜不驯却被他视为儿子的少年罗宾，毫无生气地躺在冰冷肮脏的地面上。那身鲜艳的红绿黄制服被鲜血浸透、撕裂，变得黯淡而残破。他的身体以一种不自然的、饱受折磨的姿态扭曲着，苍白的小脸上凝固着痛苦与不甘，嘴角残留着干涸的血迹。散落在周围的撬棍，无声地诉说着小丑那令人发指的、充满恶意的虐杀过程。
“……杰森！”
一声嘶哑到几乎不成调的悲鸣从布鲁斯喉间挤出，撕破了死寂。他踉跄着扑到杰森身边，颤抖的手指探向少年冰冷的脖颈，触手一片令人绝望的死寂。没有脉搏，没有呼吸。那双曾经充满愤怒与火焰的蓝色眼睛，如今只剩下空洞的灰暗。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蝙蝠侠坚硬的盔甲，将他拖入无底的深渊。世界在他眼前崩塌、碎裂。他失败了，他没能保护好自己的儿子。
就在这绝望的至暗时刻，一个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他身后不远处的阴影里。宽大的黑色礼帽倾斜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一抹似笑非笑的唇角。
一袭曳地的黑色长裙在微弱的月光下流淌着不祥的光泽，仿佛是从地狱最深处走来的使者。
“要做交易吗，蝙蝠侠？”江璃的声音空灵而飘渺，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魔力，在血腥的废墟中回荡，“用你的灵魂，换他死而复生？”
布鲁斯猛地回头，猩红的目镜死死锁定那个神秘的女人。
理智在疯狂叫嚣着危险和未知，但此刻，看着杰森毫无生气的躯体，看着儿子脸上凝固的痛苦，布鲁斯心中那名为“蝙蝠侠”的堤坝轰然倒塌。什么代价？灵魂？他不在乎！他只要杰森回来！只要他的孩子能再次睁开眼睛！
“可以！”布鲁斯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犹豫，甚至没有询问任何细则（比如一个灵魂究竟能换来什么）。他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我答应！无论什么代价！”
江璃笑了，似乎对他的果断毫不意外。她纤细的手指优雅地抬起，指尖凝聚起一点纯粹到刺眼的金色光芒。那光芒带着难以言喻的生机与法则之力，如同流星般精准地射入杰森·陶德的眉心。
嗡——
一股无形的涟漪以杰森为中心扩散开来。下一秒，奇迹发生了！
那具冰冷僵硬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一声微弱却清晰无比的吸气声骤然响起！紧接着，胸腔开始起伏，微弱但坚定的心跳声透过蝙蝠侠敏锐的听觉传了过来，血液仿佛重新开始流动，苍白的面颊上竟泛起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
“杰森！”布鲁斯狂喜地低吼，巨大的冲击让他几乎站立不稳。他小心翼翼地、近乎虔诚地触碰着杰森温热的脖颈，感受着那重新搏动的生命之泉。
巨大的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他所有的防备，他抬头看向江璃，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难以言喻的感激：“谢谢你，江璃。”这一刻，他是如此庆幸这个神秘而强大的女人降临在他的世界，哪怕她来自未知的彼岸。
江璃却只是淡淡地耸了耸肩，黑色礼帽下的表情看不真切：“不用谢我。你也付出了代价。”话音未落，她意念微动。空间如同水波般扭曲，废弃工厂的景象瞬间褪去。布鲁斯只觉得眼前一花，再定睛时，三人已然置身于灯火通明、温暖熟悉的韦恩庄园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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