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四人就围坐着吃起兔肉来,气氛一时之间也显得极其融洽。
只有萧璟盯着云出岫手中的兔肉,久久不愿意离开,他记得萧珺是从来不吃这些荤腥之物的,以此保持自己的洁净,以免荤腥脏污沾染到琴,污秽了琴声。
“我记得,你以前……从来都不吃肉。”
叶良辰眉头一动,不动声色地竖起了自己的耳朵。
云出岫:“……”
怪就怪那时候的自己比较装,身体年龄小了,心理年龄竟像是跟着缩小了,居然搞出这样死装的人设来。
云出岫咬下一块兔肉,咽了下去,用死鱼一样的眼神看向萧璟:“你什么意思。”
不含任何质问,语气也是淡淡地,萧璟却感觉从这淡淡语气中感受到了万千的嘲讽,于是慌乱地低下了头,弱弱道:“……我又没说什么,干嘛这么凶。”
他又低声嘟囔了一句,“凶巴巴倒是和以前一模一样。”
*
队伍行了几日后,终于来到了猎场。下马车之后,环顾四周,只觉秋高气爽,丛林茂密。抬头看,是湛碧的天空。低头看,是层层叠叠的落叶,踩在上面嘎吱作响。
这里向来被当做皇家猎场,提前就做好了封禁,又排查了猛兽毒蛇,只留一些较为温驯的动物。
数百年前,皇家猎场是严格按照野生丛林来规划的,但是……却出了猛兽伤人杀人的事情,伤杀的那个还不是普通人,正是来这里打猎的雍景帝。雍景帝死时还很年轻,膝下只有一个公主,宗族便不择手段地抢夺皇位,以至于雍朝人人自危,动荡不堪,好不容易才择一宗室当上皇帝,稳固了混乱的局势。
也就是从那一代开始,雍朝的秋猎变得……很安全。
只是一个秋猎,锻炼一下身体,吹吹逼,展现一下风头就可以了,谁要冒着生命危险来这里打猎啊,来这里的除却那些兵士,不是皇亲就是国戚,不是国戚就是贵胄,命都很贵的好不啦。
一只红松鼠嗖的一声踩着厚厚的树叶掠过,不过一瞬便扭动着自己灵巧的躯体爬上一旁的大树,把自己的身躯掩藏在树干之下,只露出一条红彤彤的蓬松的大尾巴,以及同样的蓬松的一颗头,两颗黑水晶一样的眼睛正滴溜溜地看着云出岫一行人,想来是不明白自己的领域为什么会突如其来地出现这么多两脚兽。
“还蛮可爱的哈,就是有点肥。”云出岫身边的辛九不由得发出这样的感叹,随即便向云出岫讲述起秋猎来,无非是这些规矩那些规矩,打来的猎物要进行清点,再根据所得猎物的质量与数量进行嘉奖。
这时,却有一个东西迅疾地从辛九头顶坠下,直直地砸到他的后脑勺处,砸的他一个踉跄。不仅如此,头壳后面还火辣辣地痛,恐怕是被砸出了一个大包。
辛九怀着恼怒往上看去,便看见一条蓬松而肥硕的尾巴从自己眼前掠过,不由得气极反笑道:“好啊,还懂报复。我也没招惹到它吧,不就说了一句它很胖……啊。”
话音未落,又有一颗东西精准的向辛九砸来,被早有防备的辛九早早躲过,凶器便落到了地上。
此时的辛九才注意到凶器是什么,原来是一颗饱满圆润的板栗。
辛九:“……啊?就是很胖啊,还不要人说么……”
紧接着肥松鼠就露出了肉眼可见的鄙夷神色,随即飞快的开始了板栗飞弹的袭击。
砸的辛九嗷嗷作声。
云出岫:“……你还是少说两句吧。”
刚刚被松鼠的板栗砸到眼眶乌青的辛九幽怨地看向安然无恙的太子殿下,不知道说什么才好,难道这就是一句话引来的血案么,天知道他只是说了“好肥松鼠”“松鼠好肥”这四个字啊。
“要不然,你还是给它赔一个不是吧。”
云出岫弯腰捡起板栗,发现松鼠随手投下来的板栗很是大个,极其饱满,于是试探性看向辛九,道:“其实不赔不是也可以,让松鼠多砸你几下也不错。”
“这何尝不是松鼠对你的偏爱,还拿这么好的口粮来砸你。”
云出岫一边这样说着,顺手便将那些饱满的板栗放到了自己的兜里。
“殿下——”辛九看了看云出岫的动作又看看在枝头耀武扬威的大松鼠,心中很不是滋味,最终还是不甘不愿的道了歉,毕竟这只松鼠就像是与他杠上了一般,时不时就拿栗子砸他这谁能受得了?
殿下不帮他就算了,还揣着手去捡那些落在地上的板栗,真是……
不过,这松鼠倒是灵性,他道歉之后,那只红松鼠就离开了,临走的时候还特别人性化的向他投来一个鄙夷的眼神。
车架行驶几天之后,终于来到目的地。
所有人都开始忙碌了起来,准备着秋猎的相关事宜,只有云出岫很是闲适,四处溜达,走着走着便来到一片地势较高的宽阔的草地,明明是秋日,草地居然还是绿色的,绽放着星星点点的黄白色小花。
枫树倒是红了,果树上也挂满了硕果。
站在草地上,向森林里望去,便见得被层层栅栏围起来的森林,散发着幽微的气氛,像是要引诱人深入,又像是劝诫人远离。
很快,夜色便暮。
一切都整备好之后,照例是要开一场宴会,说一些鼓舞士气的话,再讲明比赛规则以及奖赏,这些都是这么多年例行的事情了,唯一不同之处大概就是这一次的秋猎有“那位”参加。
“那位”指的当然就是太子。不得不说,在外界,太子简直是一个传奇,先不说他幼时的那些事情,单说他在痴呆十年之后突然好转,便足以让其他人津津乐道了,他们之所以没有明面上津津乐道,纯粹是因为他的身份。
毕竟是……太子殿下。
痴呆的太子在东宫闭门不出便罢了,清醒的太子怎么还在东宫闭门不出?这样的话太子不是白清醒了么(不是)。
而且还有传言说礼部尚书,前太子左庶子江宣宁去见过太子,碰了一鼻子的灰,据他所说是太子梦中受到仙人感召,要出家为僧。
好大一口瓜啊。
在场的大臣不由得想起那日朝堂上的太子,看上去十分清醒,与人说话也是井井有条,怎么就想着出家了呢。
他们不着痕迹地看向距陛下最近的那把椅子,那把椅子正是太子的椅子,本应该坐在那里的云出岫却不见踪迹。
陛下居然也没有说什么,容色淡淡,看不出别的情绪,心平气和的讲着应该讲的话,讲完便让诸位大臣不要拘泥于君臣之别,尽情的吃喝。
于是大臣们便纷纷动起碗碟吃起饭菜,其中尤其以三皇子萧璟为最。
若要问为什么,他可有太多苦水要吐,因为他的座椅安排的离雍帝也很近,他很轻易就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的某种不详的分子。
他偷偷看了看空着的桌椅,连忙不再看,而是去自己碗里扒饭。该说他大哥不亏是他大哥么,这样的场合说不来就不来,徒留他面对这样难解的气氛,害的他几乎吃不下饭。
他对面的大皇子萧瑜却开口了,“怎么不见珺皇弟的身影?”
气氛刹那一静,勉强维持着的气氛便被这样轻易的打破,让人不知道说什么是好。
萧瑜,当今大皇子,天生便因为跛足早早无缘皇位,被封王之后就搬去了封地,还是因为秋猎的缘故才得以回到京城,来到猎场。他向来都不太会读空气,否则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冒冒然的说出这样的话。
如果他不是大皇子,别人几乎以为他是要刻意拱火。
萧璟埋头的动作一愣,心想他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大皇子妃倒是觉悟到了什么,暗暗扯了扯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说,勉强找补道:“珺皇弟的身子骨不太好,自然是要好好休养的。”
算是过了这一关。
只是,今日的宴会,过的真是战战兢兢啊,大臣简直想要抹泪。
空荡荡的椅子,立在宴席上。
雍帝的眼神扫过这张椅子,又想起他的诸多乱语,只觉得……桌子上的这道鹿肉做的真难吃。他是真的丝毫不留恋这个太子之位么,不知道太子的位置被多少人觊觎着?
雍帝淡淡道:“不用管他,还饿的死他么。”众人心头一跳,不知这样的话语释放的是什么样的信号,这时,席位的末端却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声,众人望去,只见一个约摸十二三岁的小孩,在那里咳嗽的天昏地暗。一时之间,众人的心思又活络了起来,只因此人正是四皇子萧琅,雍王宫一贯的小透明。
众人心思前所未有的活泛了起来。
雍帝说出此话,是不是表示了对太子的失望,有废弃太子的意思?那么,他会选择谁成为太子?
跛脚的大皇子当然不用考虑,最有望继承帝位的果然还是三皇子,但是陛下的态度又是这么暧昧不明,并没有明确透露出废太子的意思。再说,陛下又身体健壮,正值壮年,现在押宝选太子是不是太早了一些。
说不定……四皇子才会成为最后的黑马?
大胆地想一想,大雍的太子,大雍未来的皇帝说不定到现在都还没出生呢。
大臣们心思活络。
宴席上风云诡谲。
咳嗽的萧琅也已经停止了咳嗽,不再受到任何人的关注,又恢复成小透明的样子。他却偷偷地看了一眼空荡荡的座位,想到自己还没有见过这个声名在外的“太子皇兄”。
不管什么时候,这位太子皇兄的身上都充满了话题度啊,不像自己,根本无人在乎。如果今天是自己缺席宴会,相必都没有人发现吧,毕竟自己是这样不受宠爱又没有母族的皇子。
他低下自己的头,黯然眼神一刹而过。
宴席就在这样的气氛下度过。
那么,太子人呢?
当然是在一个人悠闲自在地看星星,甚至还生了一堆篝火,用篝火烤板栗吃。
秋风习习,星子点点,篝火发出噼啪的声音,被烤熟的板栗缓慢的绽开,散发出板栗的香气,何等悠闲,宛若度假。
事实上,他确实是来度假的,可以说是大差不差。
毕竟,他可没想着要夺得什么魁首。
这时,他却发现有一个人的影子在树下鬼鬼祟祟,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个人便从树后现出身形,他看着闲适的云出岫,欲言又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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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红色松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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