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玄杵笑着跟湛襄行礼:“湛襄掌事好。”
湛襄在魔界那么久,从来没见过魔玄杵幻化成人形,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长鸢拧眉说道:“行了,你要带我们去哪,直接去吧。”
魔玄杵微微点头,朝着门外走去。
青天白日,他一身诡异白衣,竟也没有人觉得不对。
起初长鸢跟湛襄都以为他是施了术法,凡间的百姓是看不见他的,可两人付了银钱准备离开时,却听到那掌柜喊道:“成玉兄,改天再来喝茶啊。”
魔玄杵扭头朝着掌柜微微作揖,掌柜亦向魔玄杵回了礼。
长鸢感到有些诧异,走到魔玄杵身边。
然而,还未开口,魔玄杵就说道:“成玉是我的表字,已有许久没有人这般唤我了。”
长鸢继任魔尊之位时,只知道魔玄杵是千年前被人炼做魔玄杵的,至于这人是谁,又是谁将他炼做魔玄杵,无人得知。
原来,他唤成玉。
两人随着他走到街尾的一户人家,门掩着,轻轻一推就可以推开,屋内潮湿不堪,迎面就有股发霉的味道,令人作呕。
长鸢尚且还能忍,湛襄已然忍不住,扶着墙壁吐了起来。
她往里望去,看见魔玄杵扶着以为白发老人走了出来,那老人已经是双眼浑浊、满脸沟壑,看不清道路,需要人搀扶才能行走。
走到长鸢跟前时,那老人毫无征兆的跪在了地上,紧跟着,成玉也跪了下来。
“你这是作甚!”长鸢皱眉:“有什么事起来说!”
“魔尊。”那老人开口,竟是直呼她魔尊,摆明知道她身份:“求求您,不要阻止成玉,我们马上就要做成了……马上就要……做成了……求求您,放过我们。”
老人说着,就给长鸢磕了一个响头。
长鸢吃不起这么大的礼,赶紧将老人扶了起来:“你们到底想做什么?与我说明白,我才能决定到底要不要放过他,如此不清不楚,我怎可放任你们滥杀无辜?!”
老人慢慢扭头看着成玉,用那双浑浊的眼神示意成玉。
成玉长叹一声,走到长鸢跟前,用手一挥,在长鸢跟前就幻化出了千年之前的景象。
**
元玉十八年,壁国雄大,因占领着极具的地域优势,成为整个大陆最大的国家。
元玉十九年,壁国储君下令攻打赵禹国,由蒋丞将军率兵十万,挥师南下,一路从首都岚城攻至赵禹国的溪镇。
那年,战火连天,百姓流离失所,赵禹国不堪重负,举全国之力商讨是否要归降于壁国。
丞相进言,那壁国是看上了我赵禹国的铁矿,想要夺之才率兵攻打,若是让他们得了铁矿,举国覆灭也未尝可知。
赵禹国的天子乃是真正的仁慈之心,不愿看到归属壁国后,百姓被剿灭,于是派使者前去商谈,没想到刚到了壁**营内,就直接杀了使者。
他们放出豪言:“攻你赵禹国乃是如汤沃雪,唾手可得,如今不过是给你个赵禹国天子一个面子,让你主动开城门迎我壁国大军,何须要商议?”
使者一去不复返,恰恰好证明了丞相所言,那壁国就是抱着灭国的心来的,夺得了铁矿,必然是要杀了全国百姓。
天子思虑了整整一夜,最终下了诏书——死守赵禹国,哪怕只剩一兵一卒,亦要守护全国百姓。
赵禹国地处低洼,要想攻进来,必须要破了第一道防线溪镇。
当时领兵上阵的就是素有铁娘子之称的严容霜,严将军。
赵禹国男女皆可为官,严容霜是朝内唯一一位女将军,天子下了诏书,由她率兵三千前往溪镇。
所有将士,包括严容霜本人很清楚,此去,再无回来的可能。
她先回了家,与父母辞别,与兄友辞别,又冒着雨去了一趟侯府,拜别小侯爷刘子钟。
她与刘子钟于前年就已定下婚约,约定好等国泰民安、等平定毗邻槐河邬城,就成婚。
可如今看来,这婚,是成不了了。
两人站在中庭的廊道里,仰头看着漫天大雨,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良久,刘子钟说道:“此去路途遥远,且在府中用膳完,再走吧。”
她知他这句路途遥远是什么意思。
阴曹地府的路,确实好远呐。
她红着眼眶,将他赠与她的玉佩还给了他:“小侯爷,这玉佩,你拿回去吧,路途遥远,我怕中间会掉。”
刘子钟看着她手中的玉佩,缓缓推了回去:“你还给我,将来我如何寻你?你非要这般残忍,将我唯一的念想切断么?”
严容霜哽咽,握着玉佩的手颤了颤。
她在侯府内用了最后一次膳,于午时三刻,率领三千精兵前往溪镇。
她拽着金乌缰绳,扬着黑鞭,马身后就是赵禹国的旗帜,旗帜迎风而杨,好不威风。
“所有将士听我号令,此去溪镇,一是为保家卫国,二是为了身后无数百姓,尔等若敢临阵脱逃,我必以军法处置!出发!”
一甩黑鞭,血马长啸,双腿一夹马腹,马蹄抬起朝着前方走去。
浩浩荡荡的三千精兵,随着那抹白色的旗帜,缓缓朝着战场而去。
沿街送行的百姓,纷纷跪在了地上,有送粮食的,有衣裳的,好不热闹。
可这样热闹的街景,却充满了无数的悲哀与分离。
父母抱着上战场的儿子痛哭、三岁幼儿抱着父亲的腿问他何时归家,妻子为丈夫戴上了盔甲……
严容霜回眸望去,看着身后的三千精兵,不禁红了眼眶。
再仰头,那城门之上,一抹素雅的青衣荡进眼眸。他站的好远,可是她却能听得到他在说——霜儿,我等你回来与我成亲,你莫要食言。
严容霜怕自己会产生眷恋,会临阵脱逃,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留给刘子钟,骑着骏马,离开了。
去的第一日,壁国为了彰显自己的排场,调来了一万精兵,将整个溪镇团团围住,壁国将军举着壁国的旗帜,质问城内的严容霜:“你可敢出来看看,我只调取了一万精兵,就已经将小小溪镇团团围住,十万精兵一旦破城门,你们就将尸骨无存,此时若好好的出来投降,可放你们一马。”
严容霜穿着银灰铠甲,站在城墙之上,声音郎朗:“尔等休得妄言!今朝有我严容霜在一日,便不可能认输!”
“口出狂言!”壁国将军嗤笑一声:“既是如此,那就让你尝尝这一万精兵的厉害。”
将军下令攻城,严容霜也安排上了箭兵,在箭头捆上了火球,朝着那黑压压的人群发射出去,攻城的士兵中了火箭纷纷倒地,很大程度阻止了他们攻破城门。
壁国将军见状,怒急攻心,当即就调来了三万精兵,继续攻城门。
严容霜亲自挂帅坐镇,用血肉之躯阻挡壁国攻城。
巨木攻门。
一下、两下、三下……
城内将士们纷纷用身体阻拦,就在这种实力悬殊如此大的情况下,竟奇迹般的守住了城门。
壁国暂时选择回到军营,择日再攻。
严容霜当晚就用馒头犒赏三军,清水替酒,与三千共饮。
夜晚,秋风凛凛时,一个小小的身影窜进了严容霜的账内。
彼时严容霜还在看溪镇内的布局图,看见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孩子,捧着家里的鸡汤,仰头看着她,说道:“严将军,喝汤,我娘熬的。”
严容霜见状,微微蹲下,接过她手里的碗,说道:“你怎没在洞里待着?”
“我娘说,将军受伤了,要熬鸡汤给你喝,我送碗鸡汤就回去。”
溪镇所有的百姓,都被他们安置在远处的洞内,谨防打战时受伤。
严容霜摸了摸孩子的头,当着她面把鸡汤喝得一干二净:“替我谢谢你娘,这鸡汤甚甜,想来对疗愈我的伤,也有作用。”
“那真是太好了。”孩子露出笑容:“将军,你是天神,是有无穷法力的神仙,我们会胜利的。”
说完,孩子就蹦蹦跳跳的跑出去了。
严容霜看着孩子离去的背影,忍不住苦笑一声。
若她真是神仙就好了,那就不用如此辛苦的守着城门。
第二日,壁国没有进攻,反而是派来了使者劝他们归降。
严容霜并未答应。反而还抓了使者,追问他们粮草所放之地。
毁了他们粮草,也许能阻止他们进攻的速度。
使者害怕被杀,还真就供出了粮草所放地。
当晚严容霜率一小队溜进了他们的粮草所放地,纵火烧了大批粮草。
此举引得壁国将军大怒,于第三日,开始挥兵五万进行强攻。
谁也不知道,那日的三千精兵和严容霜,是怎么靠着**凡胎阻挡五万精兵的进攻。
只知道进攻结束的时候,死伤已经大半,严容霜胸前中了一箭,奄奄一息的躺在账内,医官为她包扎好后,说道:“将军,不然,就投了吧,这样下去,撑不了多久的。”
“不投,还有一线生机,投了,我们举国覆灭,你也有亲人兄友,你可愿意看着他们化为灰烟?”
严容霜咬牙不肯投,天子亦下令,死不投降。
严容霜率兵守了溪镇半月,死伤过半,精兵只剩八百,粮草亦不足,再这样下去,撑不过五日,就要被攻进来了。
阴雨绵绵,严容霜坐在账内,看着账外的景色,神色平静。
还是那个给她送汤的孩子,端了最后一碗鸡汤进来,说道:“将军,喝汤,我娘熬的。”
百姓所待的洞,多多少少也遭遇到了战火的影响,孩子浑身漆黑,唯有一双眼睛明亮透彻。
严容霜结果她手里的碗,摸了摸她的头:“你叫什么?”
“我叫津津,于津津。”
严容霜笑着说:“好名字。”
她把鸡汤一饮而尽后,喊道:“叫昭武校尉进来!”
何盛穿着铠甲走了进来,脸色不太好,也是受了重伤。
他单膝跪地:“将军,有何吩咐!”
“今晚,走水陆,护送百姓离开,去御国投诚,这封信,八百里加急送回朝内,无比让皇上亲眼过目。”
严容霜想过了,再撑下去,毫无意义,御国跟壁国本就敌对关系,他们去投诚御国,方可有一线生机。
她阻挡前线兵火,让所有百姓和家人从水陆出发,大概三日,便可抵达御国。
只要三日,他们就还有一线生机。
翌日,朝内的天子亦收到了严容霜的信件,当即同意了她说的办法,开始部署分批前往御国的百姓和臣民。
天子给严容霜回函,要她死守三日。
三日内,全国必将抵达御国。
看到信函,严容霜重重的松了口气。
可谁都没想到,当天晚上,壁国挥兵十万,直接开始攻城,显然是已经毫无耐心。
严容霜跟八百精兵死守城门,大喊:“后方便是我们的妻儿父母、兄友和百姓,我等今日战死于此,也要死守城门!”
然而,八百精兵,如何抵挡十万大军?
最终,于寅时,被破城而入。
破城时,严容霜穿着铠甲,骑在骏马之上,手持着赵禹国的旗帜,冲着十万精兵喊道:“小小壁国,也配与赵禹国相提并论,尔等有胆识,便来与我一战!”
城内只有她一人。
也只有她一人能托住十万精兵。
她必须要拖住一个时辰,八百精兵跟那些百姓就可以安全离开了。
火光耀眼,身影灼灼,她高举长剑,双脚夹马,掉头往前方跑去。
十万精兵紧随其后。
泱泱人群,只追一个骑着马的女将军。
后有史料记载:严容霜以一人之力抵挡万军,后被处以车裂之刑,尸骨无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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