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有三位公子,均为扶莲夫人所生,早些年林氏岌岌可危之时,林家家主林君夜征战魔境,开辟了林家的根基。
他手下精锐兵甲不少,其中有四名修士,代称分为日月星辰,是追随他多年的忠心下属。
身为四大家之首,保命的底牌只会有增无减。这四位修士据说全来自极乐城,精挑细选后被豢养在林家,专供林家人驱使,林君夜外出打仗,他们偶尔会被派往守卫内侍,偶尔会追随家主,在守护林家之时立下了不少功劳。
到了林君夜平定魔乱之后,林家稳固,再无他患之忧,这三名修士没了用武之地,便索性跟随三位少公子,做了他们身旁的暗卫。
林清越还未被收养之前,古星剑的主人便是林檀越,只是扶莲夫人认为仅凭古辰剑一把剑难以保护修为低微的林清越,便将古星剑,送给了林清越。
而林家大公子林栩的暗卫,则是古月剑。
寻觅多年之人出现在眼前,可林檀越却殊无半点喜悦。
上一世林栩自戕,他未尝没打探古月剑的下落。
林栩的死疑点重重,诸多不合情理之处丞待解谜,想来想去,除了扶莲夫人,只怕也只有这个隐藏在暗处的影子才能解得疑惑。可他上一世苦寻此人消息不得,这一世这人却又跳出,简直像是过分巧合的变数。他神色阴沉:“你拦我在此,大抵也不是和我叙旧,说吧,你想做什么?”
古月剑神情颤抖一瞬,从腰间取出一物:“这是大公子的遗物,他死后,这东西我时刻保管,万不敢丢弃,如今是该物归原主了。”
林檀越看到那块玉佩,神色一下子变了。
林栩生前不喜修行练功,却偏偏喜爱雕琢玉饰。
一把抓住玉佩,上方雕刻着“檀”之一字,他追问道:“这是从哪里来的。”
古月剑道:“从公子遗物中所得。”
林家大公子林栩在世人口中的评价只有一个词:“愚恶”。
他耳根子软,奸佞不分,最后听信旁人的谗言企图夺家主之位,后被林家家主林君夜击杀于林家大殿台内。
此事算的上是林家最大的密辛,讳莫如深,捂的严严实实,对外,林家只说大公子年少早夭,老家主哀痛过度,不了了之。
风幕遮住外头所有声息,林檀越紧握着玉佩,死死盯着古月剑,他看似这般云淡风轻,然而内心深处,却是沉痛到近乎难以招架的遗憾。
故人的消息从远方而来,却只有一件遗物。
那个最疼爱他的哥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死去了两次。
半晌,林檀越收住哀色,质问道:“林栩背叛林家,按照林家家规,不仅是他,他手底下所有人都要处以极刑,你侥幸逃脱,不躲在刑修阁,却跑到过龙关寻我,仅仅是为了给我一件玉佩吗?”
古月剑道:“三公子要听实话吗?”
没等林檀越回答,他叹了口气,像在自说自话:“大公子死前,手中一直攥着这块玉,口中喃喃叫着您的名字,古月也是依照他死前嘱托,才将这东西转交给您。”
“大公子的用意,奴仆思索了半生,只可惜太过愚钝,终究无法参破,思来想去,唯有将这玉佩还给您才算圆了他的遗愿。”
林檀越摩挲着手中的玉佩,神情变幻莫测。
上一世,他在过龙关单挑上百名青年修俊,杀红了眼,全然没管这些人出自何门何派,是否为刑修阁之人。但那时既未因黑焰一事与刑修阁夹缠不清,也未被谢知吟强行困在过龙桥上,也就没有古月剑来假借比试之名行献玉之事。
难道阴差阳错的,他竟与林栩的托孤失之交臂吗?
眉宇间戾气横生,他质问道:“此话当真?”
他虽然长相俊美清隽,眉宇间却有股摄人心魄的森然阴郁,步步紧逼,古月咽了咽口水:“绝不敢欺瞒三公子。”
“当日便是我和花信君一同为大公子敛的容,收的棺,此事绝无第三人所知。”
林檀越又道:“那我二兄长呢?林栩有没有什么托付给他的?”
古月摇摇头:“大公子去世前,只交待务必要将此物交给你,至于二公子,或许是来不及嘱咐吧。”
事情只怕没那么简单。林檀越道:“林栩死了五年了,你之前为何不来找我?”
古月摇摇头:“大概是,我快要死了。”
他顶着少年面孔,眼神却透出沧桑之意:“林二,林家主派去抓我的人到如今还未遣散,我无法近您的身。”
“再者,这些年为了掩人耳目,我将自个儿样貌改了个天翻地覆,连着服了不少秘药维持容颜,可我为此却付出了惨烈的代价,恩人和亲人都已离世,我也命不长久,便想着了却这一切。”
林檀越方才就疑惑他十年容颜,脱口而出:“折颜咒?”
古月剑道:“三公子果然博闻强识,这折颜咒为花信君亲自所下,只为在林家追杀之时掩人耳目,只是它也成了折损我寿命的毒。”
林檀越道:“此毒侵入骨髓,不到数月便会烂疮而死,你藏着它十多年,按理来说,早就该道死身消了。”
古月剑道:“这便是花信君的妙手回春之术了。”
“大公子死后,古月一族就此陨落,我原以为身负神剑,在哪里都可展露一番天地,只可惜处处皆是林家追兵,那时幸得花信君收留,我便在此度了一段时日,并被他种下此术,只可惜他也过早身陨,我无处可去,便只能流落街头,不想被刑修阁选上,得了个事监的差事。”
林檀越道:“你若是能告诉我当年林栩叛逃的真相,我也一样能……”
“不能了,”古月剑眸光锐利,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林三公子,你是大公子的弟弟,但也是二公子的弟弟,二公子成了家主,便意味着大公子变成了林家的禁忌,我们都知道,这是不可能改变的了的,就算再如何刨根问底,对三公子你并无丝毫益处,望三公子莫要纠缠于往事。”
“再者,我时日无多,无需劳烦三公子操心,此次前来,便只有转述故人遗愿之一事,既然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那便唯有告辞了。”
无边风柱坍塌成碎片,一点点随风而逝,古月转身行礼,神色郑重:“后会无期,三少主。”
“等等,”林檀越喝住他。
他眼眸闪了闪,像是要抓住什么,问出最后一个问题,“他,他葬在何处?”
……
林檀越这场比试打的天昏地暗,最后以雁木双被赶下台告终,赢得毫无悬念。
然而,这只是他成功的开始。
从打败雁木双后,林檀越就仿佛被固定在了台上,马不停蹄的和刑修阁比试,打完刑修阁,又去打其他世家的英锐,打完这些人,又去和散修较量,一来二去,报名花册上大片的人删去,而追摄台上的人也从开始的兴奋到意兴阑珊。
林檀越三招以内送人下莲池,刚看时或许十分新鲜,但看完了成千上百之人,就麻木了。
实在是太没观赏性太没挑战性了!
落败之人固然悲伤失望,台下的世家宗门亦脸上无光,甚至中途有些心性脆弱之人干脆放弃比试落荒而逃,就因为害怕输了之后心魔不稳,走火入魔。
因此,当那抹白衣稳稳落在了莲花台时,众人眼中也再无新奇之色,只当又是哪个不知天高地厚之人前来找虐。
在这些人中,唯有谢知吟眼中重新激起火焰。
轮了这么多回合,终于等到了庄无尘!
不枉他差点等到打瞌睡!
这次比试,算是至关重要的一战,目的有两个,第一点便是激发庄无尘的斗志,第二点便是引起林檀越的黑化。
庄无尘在这场比试中输给林檀越,引发旧伤沉疴,林檀越本以为胜过,然而不被爱的人才是小丑,眼见心爱之人转身就走,他心碎了一地,于是便唤醒了求而不得狰狞扭曲的沉睡,
溶像镜上倒影出二人修长身影,谢知吟神情颇为微妙。
果然,又是一场开头就完全压制的毒打。林檀越即便只用剑招,不使剑气,也能打的庄无尘倒退三米之外,唇齿流血,谢知吟心道不愧是情敌,一开始就下了死手。
他抬头仰视溶像镜,少年每一次挥剑,那张青俊脸庞面无表情,却次次狠辣凌厉,招招致人死地,庄无尘衣角,鬓发,无不凌乱横飞,到最后,便连他手上的灭世刃也嗡嗡鸣叫,警示不敌。
这时,系统也算出了积分:“恭喜宿主,反派黑化值 2,总数值92。”
因着庄无尘的表现着实出人意料,冷却的场子再次变的沸沸扬扬,有好些人实在是无聊,甚至开设赌局,赌这少年多久会被踢下台。谢知寐扫了眼溶像,又在谢知吟脸上拂了拂:“喂,回神啦!”
谢知吟一愣,这才发现自己对着林檀越发呆许久。
谢知寐满是嫌弃:“你在想什么,不会是担心林檀越吧,放心吧,他快将人打死了。”
谢知吟心道还用你说?他罕见的托起下巴,状似思考:“我只是想到了有一事不明。”
谢知寐用赐恩的语气道:“你说吧,说不定本公子能提供些高见。”
谢知吟白了他一眼,这才道:“谢知寐,我问你,如果一个人求而不得,却宁愿粉骨碎身也要渴求,那他身边之人,是劝他悬崖勒马呢,还是以鼓励之名,继续纵着他呢?”
谢知寐惊恐的瞪着他:“你怎么知道我在醉花楼有了位心爱的女子?”
“我告诉你啊,你休想仗势欺人,夺人所爱!”
谢知吟拳头硬了。
他为什么会相信,蠢猪会开智?
突然,一道娇叱声在两人间炸开:“废话,当然要纵着他啊!”
戚婉仪恨恨剜他一眼,又对着溶像镜西子捧心:“你们讨论这些有意义吗,和心爱之人比翼双飞,那是多么浪漫多么美好的事,怎能棒打鸳鸯,故意拆散!”
她转头幽幽道:“你们没有爱而不得之人吗,你们没有心爱之人吗,你们没有豁出性命也要得到的人吗,倘若没有,你们凭何要主宰他人情爱!”
谢知吟被她这三个问题轰的头皮发麻。
妹子,你三流小说看太多了吧!
这说着说着都快演上了!
不愧是恋爱脑,回答总是意料之中,但再当谢知吟抬头望向溶镜,他竟然觉得戚婉仪说的有点道理。
他在这里纠结林檀越的生死,但说不定人家就愿意为爱献身牺牲呢?
至死靡她,书中的林檀越早就诠释过了。
他心甘情愿。
黑化值提升,任务完成,万事俱备,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成全林檀越这一往情深呢?
若说谢知吟之前还担忧林檀越重走老路,那么此刻他就是帮助林檀越寻回爱情的圣斗士!他深吸口气,长睫颤了颤,密音传到对面:“林檀越,不要再打了,你这样做,只会将闵小姐越拉越远的!”
宝座上,林檀越脸色冷然,剑尖在半空划过一道灵浪,没入庄无尘的胸口。
谢知吟只以为他不信,又道:“你听我说,阿檀,三公子,鸣郎,闵月瑶和庄无尘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庄无尘要是被你打伤,难道闵月瑶会放过你吗?”
他绞尽脑汁的引起少年的注意,岂料却似媚眼抛给了瞎子,林檀越不仅没回话,那柄收拾过百来人的剑不减任何威压,砰然一声,庄无尘已是强弩之末,再撑不住,后仰三四米倒地,身体颤抖哆嗦。
这个傻子,就知道和他唱反调!
眼见不远处的闵月瑶满脸担忧之色,谢知吟正准备吟符,一道尖锐的警报声从耳朵里冒出。
脑海中传来系统的声音:“警告警告,请宿主不要破坏剧情。”
谢知吟捂住胸口,狡辩道:“这怎么能算破坏剧情,林檀越的黑化值不是完成了吗?”
系统道:“黑化值完成的关键,等同于剧情的完成,林檀越反应偏离原始剧情,等同于林檀越未激起主角反感值,不仅会间接影响到主角的剧情,其负面影响也会直接作用在反派身上。”
“其后果非常严重,反派黑化值会直线下降,对反派炮灰也会有负面加成。”
“绝不可轻易改变反派的命运。”
谢知吟心里头一哆嗦。
后果这么严重的吗?
那他贪生怕死,还是别做红娘了。
但一旦念生,那点隔靴搔痒的苗头止也止不住。
就做一点点,探探虚实,不行吗?
说实在的,作为男读者,谢知吟是真瞧不了美女配草根的戏码,根本不利于yy幻想啊!至于林谢两家的婚事,更是在言情文里采屎的存在!
也不知这个女作者怎样清奇的想出来的。
只听系统冰冷的机械音:“检测到宿主有越轨行为,警告警告……”
它的话语消失在谢知吟嘴中的颂符中。
宝座上,林檀越正要落剑,两条腿却陡然不听使唤,往后倒退几步。
他眼中闪过愕然之色,咬牙往前走了几步,然而身体有如被几万条丝线裹住,不容抗拒般将他往后拖扯。
似有所感,他抬头瞧了高台一眼。
庄无尘逮住机会踉跄站起,鲜血染红白衣,浑身都在打颤,他强撑着握住灭世刃,眼前昏昏沉沉,林檀越在他眼中也变成了无数重影。
我要赢得这场比试,他想。
不管是为了瑶儿,还是别的什么。
就在他挥剑之时,却恰好听到了旁人喝倒彩之声:“下去吧。”
“打的这么难看,还硬要逞强。”
“庄家的名声,大概便要毁在这唯一传人的手上了。”
“什么庄家,这世上哪里还有庄家,哈哈哈哈!”
“林三公子何必手下留情,照着他头打吧,这么个废物,活在这世间也没什么意思了!”
过路桥上毫无遮掩,所有人的恶意嘲讽回荡在山谷间,他扫了一眼所有人,看不清容貌,有什么东西从头顶掉落,不知是血是汗。
庄无尘就在这短短刹那想了很多。
一时便是父母的笑脸,一时又是闵月瑶,一时又是那帮仁人志士冲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絮絮叨叨,如针般凌迟着他的心。
他的背脊太轻,轻易可以折碎,但背负的太重,重到拿起来了,放不下。
但就凭这些污言秽语,又如何能让他认输!
眼中燃起熊熊火光,他剑举头顶,林檀越往后倒退几步,他正要挥剑,然而手脚再次不听使唤,便在这时,庄无尘刀剑临至,“噗嗤”一声,只听见剑没入肌肉,溅起如水般的血浪。
林檀越紧抿住唇,望向自己的肩胛,难以置信之下,怒意像是火堆般席卷过全身。
与此同时,追摄台上,谢知吟抓紧围栏,喷出一口血。
一股堪称溺水般的痛楚灌入了口鼻。他滑到地上,二人一把抓住他。
戚婉仪吓得六神无主,“喂,我不就说你几句吗,你至于吐血吗?”
“我可没打你啊!”
谢知寐于惊讶之中回过神来,他立刻明白了:“同生共死咒发作了!”
林檀越被伤了肩胛,谢知吟便也能感应到这痛苦。加上他身娇体弱,对于旁人来说再寻常不过的伤,就变成了他的致命伤。
“谢知吟,你撑住啊,咱们得回去吃药!”谢知寐托起谢知吟转身,岂知谢知吟忽然扒住围栏死死不放:“我不走,我要看他打完!”
谢知寐大感不解,“有什么好看的,林檀越不是要赢了吗,你在究竟在担心什么?”
谢知吟被疼痛缠身,龇牙咧嘴。
他这样痛,便可知林檀越更添十倍的痛楚,可少年连眉头也未皱,便见他施展夜照术,山谷这边天际为阴云覆盖,雾气再次笼罩在过龙桥上。
一剑劈过,山崩地裂,水隔雾阻。
须臾,一道高亢的女音响起:“林家林檀越,胜!”
同时,下一场比试传来:“庄无尘,对战谢知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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