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怀乖也在第一时间认出是言冥，虽然他一直隐身，但毕竟对方功力深厚，为防万一，他还是躲到了树后。同时心中暗暗庆幸还好刚刚没有让陆离他们跟上来。
“言大人，今日贵足踏贱地，可如何使得？您有什么事吩咐关大人一声，我们必然尽心竭力办好。”国师一改方才的语调，极尽谄媚。
言冥微微抬手，示意跪着的三人起身，“国师客气了，代面国素与我魔界交好。还要多亏国师主动提出将万眼罗灯引“利，衰，毁，誉，称，讥，苦，乐”之气，最终炼化出的八风灯芯，正是修复幻丹的重要一步。眼看灯芯只差最后一步，若是功亏一篑……到时候只怕我也保不了你。”
“属下明白。本来韦羽已找到那个小女贼，并且引她一路到了这里，谁知忽然起了一阵迷雾，然后就不知所踪了。”
言冥道，“那就再去找。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
国师连连称是，又踢了韦羽一脚，“还不快去！”韦羽从地上爬起来匆匆行了个礼转身之际，又被言冥叫住，“等一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韦羽的心中。
“是你的人灭了启明殿的火？”如果不仔细听，言冥的声音几乎称得上温和。
“不，不是，我们赶到的时候，那里火已经灭了。”韦羽战战兢兢答道。言冥沉默思索片刻，挥挥手示意他退下。韦羽赶忙溜之大吉。
国师注意到言冥看向地上的那盏灯笼，便小心翼翼将它呈于言冥面前，“言大人，虽然当时炼化的一批灯笼里，只有被偷的那一盏成功炼化出八风灯芯。不过眼下这盏灯算是剩余次品中的上乘了，可惜灯芯还未化形。假以时日……”
言冥垂眸看了一眼，不置一词。
国师见状，越发忐忑，斟酌道，“八风灯芯可遇不可求，之前它好不容易才修成了灵怪，如今灯身被盗，它极有可能逃逸了，不知附身在何处……”
言冥这才道，“听说仙界也来人了，必须在他们发现之前找到它。那八风灯芯久被形形色色之气浸润，便自视窥探他人之心如拨弄憧憧灯影，难保它不去招惹什么不该惹的人……”
国师又道，“是啊，不过灯芯一旦长时间离开灯身，就如无水之源。所以当下还是找到万眼罗灯要紧。”
之后他们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各自散了。
怀乖已经没有心情听了，因为他的注意力全被“幻丹”两个字吸引了。一时他脑中思绪万千：原来言冥当初从这具身子骗走的幻丹，已然破损，还需八风灯芯修复。灯芯又离不开灯身，可如今真正的万眼罗灯在陆离手里，要如何开口，又如何拿走……
对了，八风灯芯善于挑拨蛊惑人心，说不定就是方才陆离所说的那个附身在陆珠身上“不知死活”的精怪。
怀乖一边胡思乱想，一边调整状态走出密室，见陆离二人不在，又在附近找了找，也不见人影。这时，怀乖听见附近有人在低语。上前细听，只听见一个男子压抑着愤怒的声音。
“你可知她是谁？你不是说只用幻象困她片刻，引诱那灯芯出来，迷雾一破，就能抓住它。如今灯芯没找着，仙子也不见了，这附近都搜遍了也不见踪影。玉尘神君可是出了名的护短，他就这么一个妹妹，从小看得和眼珠子似的，要是被他知道——”
又听对面一女子冷笑，“哼，我知道晟明仙君一向怜香惜玉，只是现在装好人有点太迟了吧？你明知她与玉尘殿下虽共用千年重台神莲为心莲，却身弱无法完全驾驭，导致自身心莲不稳。而那八风灯芯最喜欢灵力弱而灵体强的人，还故意引她过来。”
“柳依依，你别忘了黎难草是谁给你的……”晟明道。
怀乖这才明白这二人就是陆珠所说的晟明和柳依依。正气愤他竟敢以陆珠为饵，又听柳依依出言讽刺，“哦，你不说我倒忘了，我同晟明仙君一样，最擅长的就是，恩将仇报。”
晟明听了，兴许是理亏，反倒冷静下来，“好，我是小人，伪君子。只是将无辜之人牵扯进来已是罪过，如今她若是再有个好歹，难道你良心就能过得去吗？对了，刚刚临川仙子在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你刚开始不是也入局了？”
这前面几句倒是听起来还像人话，柳依依心想，默了一瞬，“我，进去不久便出来了，不然那灯芯如何放松警惕，后来发生了什么不得而知。但迷雾被破之时，陆珠消失不见，意味着她已经主动或者被动得救清醒过来。而灯芯没有将对方心理防线彻底击溃，得到对方那一点心头血之前，是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
“你的意思是，那灯芯悄无声息地附在陆珠身上，一同出了幻境，然后伺机而动？”晟明道。
“嗯，如果是这样，那她极有可能被陆离神君救走了。那蠢物在迷雾中想必对陆珠的心莲食髓知味，不然不会跟着走。既跟了走，一定耐不住很快再次发作，说不定已经被打得魂飞魄散了。”柳依依道。
晟明踱步，“不见得，玉尘殿下投鼠忌器，必然不会对它下死手。如今它应该受了伤，四处躲藏。”说着又走到了柳依依面前，“如果是你，这个时候会去哪儿？”
柳依依稍加思索，开口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自然是去找万眼罗灯。可惜上元节那晚你没能及时找到我偷出来放在街市的灯。不然……”
“那天，确实怨我，遇到了一些突发状况……”晟明说着，脑中却浮现了陆珠的容貌……随即道，“事已至此，多说无益。眼下我们还是分头行动，你去找灯芯和万眼罗灯，我去找陆珠。”
“仙君之命，我自当尽心竭力。只是事成之后，还望仙君不要忘了答应我的事。”柳依依道。
怀乖一边听他二人谈话，一边思忖方才在启明殿，陆珠似乎提到晟明此人神出鬼没，目的是奉命“捉妖”。如今看来显然他撒了谎，他真正的目的是灯芯。可是九重天什么奇珍异宝没有？难道真实目的是为了幻丹，还是为了他本人？或者是九重天已经知道他失了幻丹……
一时间万千思绪涌入脑中，怀乖甚至都不敢继续顺着细想下去。好在这时晟明二人已经走了，过了一会他出来倚着一棵树闭目凝神，又仰头缓缓吐出一口气。微风拂过，他脑中闪过一丝清明。
这时他的戒指微微颤动，戒臂上的竹叶图案仿佛呼之欲出。下一刻竟幻化出一片枝叶，他轻轻触碰，竹叶开始闪烁光芒，竟带着他腾空飞去，转眼到了宫墙外，一处装修雅致的酒楼，名唤“醉心楼”。
怀乖落地后见包房中只有陆离和陆珠二人，刚现了实体，陆珠就笑着过来迎他。怀乖看那竹叶飞回戒指，故作不解道，“你最近偷偷给慧根施肥了？都学会举一反三了。”
“你现在应该明白平日里并非是我如何待她严苛，如何不近人情了吧，实在是她也太会抱朴守拙了。”陆离玩笑道。
怀乖笑着直到被拖着坐下，看见桌上摆满了美酒佳肴，便径自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余光见陆珠气鼓鼓的不吭声，便转移话题，“好啊，我一个人在外面出生入死，你们却在这里醉生梦死？”
陆离闻言又给他斟了一杯酒，语带笑意，“胡说，这菜可是刚端上来，一口没动。”
陆珠也道，“就是，我们可是专门挑了这里最好的酒楼等你，我都饿得眼冒金星了，某人也不许我动一口。”
陆离给陆珠夹了一块肉，“食不言。”好在陆珠见好就收，见肉就吃。
怀乖一面吃，一面将密室所见以及晟明与柳依依的对话，简略说了，当然隐去了幻丹的部分。
陆珠埋头苦吃的间隙，几次抬头想问：“说好的食不言呢？”但看陆离听得认真，丝毫没有阻止的意思，忽然想到那天晚上在客栈，自己迷迷糊糊中还听见他俩窃窃私语了好一会儿。真可谓是“食可言，寝必语”，便识趣闭嘴了。
等听到自己被晟明和柳依依算计的时候，终于忍不住了，“什么？你说他们俩个早就相识？”
怀乖和陆离对视一眼，忽然想到是不是不该当着陆珠的面说这些，一时缄了口，不知如何说。
“是的，他们骗了你。”陆离看陆珠的眸子透出不解迷茫，还有一丝委屈，便盛了一小碗甜汤，放至陆珠跟前，“他们骗了你，自然千错万错都是他们的。” 言下之意是她不必为此心生愧疚。
陆珠不知想到什么，也没说话，低头喝了一口甜汤，压下心头涌上来的苦涩。
陆离这边拿着汤匙准备放回去的时候，却见怀乖将自己的空碗举到近前，也不言语，只眼巴巴瞅着陆离。
陆离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十分自然地给他盛满，又道，“那接下来怎么办？”
怀乖正色道，“殿下神力无双，加之心坚意定，百邪莫敢近。”说完顿住了。
陆离一口酒缓缓咽了下去，斜睨了他一眼，“少在这儿溜须拍马。”
陆珠突然开口，“大哥，把灯给我吧，我知道在你那。那灯芯本就盯上我，眼下又想回灯身寻求庇护。若灯笼在我身上，它势必要来找我，到时—”
八风：佛家所谓的“八风”，是指利，衰，毁，誉，称，讥，苦，乐。四顺四逆共八件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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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食可言，寝必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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