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的眼有若浸在水中的琥珀晶石，色浅且澄澈。
本该是冷淡疏离的淡色，偏男子眉眼温和，冲淡了那份冷肃。
被那样的一双眼注视着，班梓嫣顿了下，才想起要回他：“并无。”
本来不伤，起码也得摔个惨烈。
多亏那撑住自己的小路，班梓嫣才能幸免于难。
班梓嫣猜想，那条灵力聚成的临时道路，应是此人所为。
她想再同他说声谢，就听有人喊出：“是离辰仙尊！”
声音满是惊喜。
离辰仙尊？
这名号，班梓嫣还真知道。
台下刚逃过一劫的富家公子见到来人，眼睛都亮了，面上惊惶顿消。
“离辰仙尊来了！”
台上男子慢条斯理整理衣袍，似乎对成了众人焦点一事并不如何在乎。
班梓嫣注意到，他一出现，周围慌乱紧张的氛围，顷刻转变。
原本拔腿狂奔的群众不逃了，各个扶树的扶树，瘫坐在地的瘫着，都在忙将气喘匀。
就好像，心都定了下来，就算魔兽再次来袭，也无所畏惧。
相较于她的沉思，系统还在叭叭：【啊啊啊，那道貌岸然的老家伙，又耍帅逞强在刷人好感！要不要脸啊？】
它会这样激动，班梓嫣倒不意外。
只因来人离辰仙尊，就是文中那个——将来会将她一剑穿心的反派。
他道号离辰，名符朝然，乃修仙界唯一可与魔尊匹敌的仙门之首。
长老们已御风至他身周，离得稍有些远了，班梓嫣隐约听到“魔尊”、“爱宠”、“修为同享”等零碎的词。
不管长老皱眉碎念些什么，符朝然总含笑听着。
那身随性的气质，与周遭长老们相比，可说是大相径庭。
忽然，像是察觉班梓嫣的目光，符朝然抬眸看了过来。
班梓嫣：“！”
被看个正着的班梓嫣顿住，想了想，不避不让，大方对符朝然拱手行了一礼，感谢他适才搭救。
符朝然笑意加深，微笑颌首。
正与他说话的长老发觉符朝然心不在焉，暴跳如雷，往前踏一步，阻挡符朝然的视线，说出口的话更激动。
系统此刻反应，大抵能与他表情同步：【啊啊啊啊，你冲他鞠什么躬！！！】
班梓嫣纳闷：“他要杀我，那是以后的事，现在什么都还没发生，人家出手救我，我道个谢……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还要刷反派好感，避开必死结局呢，第一印象怎能太差？
系统都要泪奔：【我让你刷的，是他师兄好感！】
班梓嫣主意很正：“师兄？呵，我还是觉得我的法子好！”
一人一统各哼一声，反派党与师兄党各执一词，谁也说服不了谁。
系统闭嘴不搭理班梓嫣，班梓嫣也乐得落个清静。
开玩笑，有简易模式不走，攸关自己小命的事，谁会一上来就选困难模式啊？
班梓嫣觉得自己这波好感刷得勉强还算可以。
再想累加好感的话，得等下次能与反派见上面的时候－－也就是……比试那时了吧？
掌门望着眼前这片狼藉，摇头：“今日比试是没法继续了……”
班梓嫣垂眸看着几乎成灰的石台，心想：都碎成这样了，确实也没法再进行。
“这样吧。”掌门提出建议，“诸位此番先与我等回宗门修整，待商议比试以何种方式替代，再行公布。”
他们皆是没有修为的凡人，没法像长老们那般御风飞行，而是搭千凌门的飞舟回宗。
班梓嫣站上甲板，飞舟腾空，穿过云雾。
不用几息的功夫，千凌门的几座山峰便出现在眼前。
山头或高或矮错落着，隐约能看见山中座落的几座建筑，耳边还有师兄的介绍声。
他指向右侧那座竹楼：“那处便是外门弟子的居所之一，也是各位师弟、师妹暂住之地。”
循着他所指方向看去，那里有几座茶色的双层竹楼。
二楼屋檐等距离吊挂照明用的球形灯笼，走廊外围立着镂空雕花栏杆，瞧着极为雅致。
抵达被分配到的房，班梓嫣就迫不及待倒在榻上。
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才刚这么想，敲门响起。
“叩、叩。”
班梓嫣纳闷。
谁啊？
他们暂住外门弟子住处，班梓嫣刚穿书，在这里也没认识什么人，不由一头雾水去开门。
门外站了一男一女。
班梓嫣在看见他们的那刻，心里也有底了：“是你们啊。”
身处安全之地以后，安定尧又开始摇他的折扇。
只能说他不愧出自世家大族，全身上下上至发冠，下至长靴，无一不是用上好的月蚕丝所制。
月蚕数量稀有，栖息地外围更有高阶妖兽巢穴，极难寻得，光制成一小锦囊就足够人显摆一辈子，更别提如安少爷这般，直接穿上身。
班梓嫣思绪忽地一滞。
她又是怎么知道这种事的？
疑惑方起，不及细想，思绪就被安定尧打断。
“刚才谢谢了，我安定尧，欠你一份人情！”
小少爷娇生惯养，细皮嫩肉，说出这话时脸上表情淡定，实则耳根子都红了。
站在他身边的姑娘双手捧着一橙色锦囊，递了过来：“我、我是全汝音，这、这是可以麻痹人兽的药，送、送给你，谢、谢谢你来救我们。”
全汝音每句话开头必卡壳，说完这段话，脸红得比安定尧还要彻底。
班梓嫣看全汝音紧张咬唇，伸出的手都在颤抖，大有她不肯收下的话，眼泪立刻就会夺眶而出的趋势。
为避免那情况，班梓嫣将锦囊拿走：“谢啦，我是班梓嫣，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不趁那时候把蜘蛛制住，她早晚也得玩完。
班梓嫣夸全汝音：“多亏有你的毒粉，若没有那锦囊，我也帮不上忙。”
被班梓嫣夸了，全汝音脸蛋更红，垂头往后退了退，躲在安定尧身后。
她羞得像是脑袋都要冒烟，极小声回了句：“没、没有的事……”
安定尧见全汝音给了东西，瞪圆了眼，也不肯示弱。
他从身上东摸西找，翻出一物后，也跟着递出：“她谢她的，我谢我的，这是我的谢礼，收下吧！”
班梓嫣本想婉拒，但见他取出的东西，好奇问了句：“这是？”
安定尧拿出的，是一个比掌心还要再略小些，像是指南针，上头还刻有不明刻度的圆盒。
“这是法器『探灵仪』，没有灵力的普通人也能使用，用来探测对手所含灵力几何，即便身处幻境精神被迷惑，或以旁的秘宝伪装，此物也不会错乱！”
说完，安定尧还特别演示一番。
安定尧将指针拨向班梓嫣：“借我一试，像我们这种还不会引气入体的，体内没灵力，照理来说并不会有变化……”
他放手当下，就像跟他的话作对似的，指针以逆时针大幅度转了好几圈。
“咔咔咔——”
转动幅度太疯狂，还发出不小的声响。
三人：“……”
说好的不会有变化呢？
突然陷入的沉默和眼前这奇异景象，让安定尧瞪大眼，不敢置信。
怎么回事！
随即，他想到什么原因，紧皱的眉头松开，轻咳一声，收起慌乱的神色，镇定同她们说道：“这逆着转，代表所含的是魔力而非灵力……”
跟班梓嫣闹别扭的系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主动冒出来喊了声：【卧槽！】
班梓嫣：“？”
系统莫名紧张起来：【不能让他讲下去！】
班梓嫣压根不明白为何不能让安定尧继续，她想反问系统，安定尧就已自顾自说道：“转动得如此激烈，最起码，那也在化神期！而修仙界有此等魔力之人，唯有——魔尊！”
系统狠狠倒吸一口气，还想再说什么，但安定尧的话还未说完。
安定尧信誓旦旦地道：“我就说刚刚那蜘蛛怎会连长老都束手无策，如果那是魔尊灵宠，那一切就说得通了！”
班梓嫣迷茫：“此话怎讲？”
听她这样问，安定尧与全汝音都很是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安定尧试探性地道：“你不会不知道，与灵宠结契，修为较低的那方，是能靠结契对象，生生拔高几个境界的吧？”
班梓嫣还是第一次听说，所以她问：“也就是说，那魔蛛也与魔尊同样，都是化神期？”
一直没说话的全汝音细声说：“那、那非本体，应、应还差了些，但、但离化神期，也、也差不远了。”
安定尧指指掌中法器：“所以了，谜底揭晓，肯定是魔兽的魔力残留，才会让『探灵仪』发生这番变化！”
系统憋着的那口气，此刻全吐了出来：【是要吓死谁……】
安定尧直接把探灵仪塞到班梓嫣手上：“东西给了就给了，小爷我是不会收回的，劝你最好收下。”
虽然准确率堪虑，但以后应当派得上用场，班梓嫣没再拒绝：“多谢！”
她这么干脆，安定尧反倒不自在起来，梗着脖子说：“东西送到了，谢也道过了，我与汝音住在对门，要是碰上什么事，随时都能来寻我们！”
全汝音认真点头，同班梓嫣提醒：“师、师兄说得空能四处走走，但、但长老们在竹林那儿的竹楼商议事情，若、若无要事，尽、尽量避开那儿。”
班梓嫣挑眉。
这可真是一个好情报。
送走他们以后，班梓嫣拿起自己扔在架上的红色披风披上。
系统好奇问：【你要出去？】
班梓嫣打趣它：“肯跟我说话啦？”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会跟宿主闹别扭的系统。
系统被班梓嫣揶揄，又不吭声了。
但班梓嫣推门出去，又明显是往竹林前行，系统憋了憋，还是没忍住尖声问她：【你该不会是要去找那老狐狸吧？】
相较系统的激动，班梓嫣很是淡定：“四处转转，碰碰运气，能遇上的话，自然是好的。”
知道能在比试前还有再遇反派的机会，班梓嫣怎可能错放？
只不过，同她一样想法，想凑到长老们面前刷存在感的人，不只她一个。
班梓嫣过了拐角，看见几名还未穿门服的弟子鬼鬼祟祟。
他们不管是赏树、赏日或是散步，眼神均往竹楼瞥，明显与班梓嫣同样，醉翁之意不在酒。
班梓嫣见状，立即退了回去，没让其他人发现自己。
她想了想，另选一条僻静的小路离开。
系统：【怎么，不过去了？】
班梓嫣“嗯”了声：“那边人那样多，你见过哪个长老出来没有？”
只一眼，班梓嫣就明白，去了也是白去，那还不如折返。
她边同系统讲话边改道，走着走着，回过神来后，发觉周遭景象变得不同。
外头弟子们的交谈声像按了静音键，变得悄声无息。
班梓嫣驻足。
这不对劲。
只容一人行走的小径铺有不规则的石砖，不知通往何方，两旁就是竹林。
班梓嫣回头，想走回原路，这一转身才惊觉，来时路已不见。
系统看笑话似的，贼贼笑着：【你啊，误闯别人布下的障眼法阵了。】
话落当下，一道吼声自前方不远处传出：“我说什么了？让你暂时别动用灵力，你看看，报应来了吧？”
如果班梓嫣看得见系统模样，这会儿大概能瞧见它睁着卡兹兰大眼睛，兴奋在道：【是反派他师兄！快！往前走！】
班梓嫣想了下，难得没有反驳系统的提议，真的提步继续前进。
反派师兄也不知在同谁说话，并没听到另人的应话，只有反派师兄一人仍在叨叨：“你灵力使用过度，刚回来又处理高阶魔兽，搞得五感皆失，我在这儿念叨，你也没法听见，我这是图啥？”
叹了口气，越真长老接着道：“横竖这儿已布了法阵，修为在我之下的人皆没法进，你就安心待着，别指望我守着你，哼！”
丢下这句话以后，越真长老再无声音，班梓嫣猜，他应是走了。
只不过……法阵吗？
班梓嫣抬头看了下，没看出什么，只觉这法阵似不太靠谱，连她进来都没反应的。
她越走越里面，除了竹叶和土壤香气外，还闻见一股刺鼻的什么味儿。
班梓嫣一时没想起来这是什么味道，仍然往前走。
等到她从竹叶间隙，看到前方有一汪冒着热气的温泉水时，班梓嫣才后知后觉意识过来——原来自己闻见的，是硫磺的气味啊！
班梓嫣在猜，反派师兄气急败坏在教训，且五感尽失的人，应就是她打算攻略的对象。
念头方闪过，就听系统愉快发出一声鸡叫。
系统：【哦豁，真是大惊喜大意外，没想到那老家伙，竟有这种要命的弱点！】
班梓嫣本还不确定，见系统是这么个反应，就知道自己这趟来对了。
说实话，符朝然给班梓嫣的印象，与她想象可说是截然不同。
系统一直说他为反派，又总用一些老家伙、老狐狸这样的词来形容符朝然，以至于班梓嫣认为他应该就是个道貌岸然，心眼多的小人——还是年纪大，白发苍苍的那种。
可实际符朝然的模样呢？
长发和衣袍都披在身后，举手投足间温雅矜贵，但班梓嫣却认为，有更合适的词能用来形容他——“慵懒”。
符朝然此时仅着白色里衣，闭眼浸在温热的池子里。
他如墨的长发几缕飘在水面上晃荡，白衣吸了水变得半透，贴在身上，勒出他紧实的身体线条。
微敞的衣襟，让符朝然隐在衣下的锁骨若隐若现。
班梓嫣捂鼻，心中也跟着系统：哦豁。
脚下却往后退。
系统看不明白了：【？？？你退啥？这不是大好时机吗！】
班梓嫣对空气白了一眼：“拜托，谁会希望在洗澡的时候碰见不熟识的人！”
要早先知道反派在沐浴，班梓嫣才不会走过来！
正要离开，符朝然却在此刻睁开眼。
他朝班梓嫣所在的方向直直看过来，问了句：“谁在那里？”
谢谢“希望考证顺利过啊啊啊啊啊”,灌溉营养液，MUA!!
宝宝考证加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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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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