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霜没说话,只是定定看着章矩,视线并不是完全的信任。
章矩的神态体现出回忆的状态:“丹府是坏的,意识是模糊的,身体是伤痕累累的……啧啧啧,看着像是个濒死的小狗一样可怜。”
似乎是吴霜脸上的“胡言乱语”四个大字太鲜明了,章矩又补充道:“后背上面刀伤剑伤鞭伤可是全都齐全了,层层叠叠累计在一起,那些皮肉外翻着,都看不出光滑肌肤的样子喽……还什么白色衣服呢,那时候算是穿上红色的了。”
说到这里,他才把头转向符予初的方向,对上后者有些凝固的神情,咧着嘴笑了:“是不是想起来了?毕竟那时候吴霜身上那些伤口,可全都是你曾经受过的。”
符予初自然早就知道。
在阵法启动的时候,他就早已经猜想道,只不过那是猜想,而并不是事实真相。
“那些修道百家的攻击不光落在你身上,可是还一个不落的落在你的好师尊身上!”
章矩弯着眼睛像是想起什么高兴事儿一样,笑得灿烂,“就连你入了魔道之后失去灵气这件事儿,你的好师尊可是也都帮你扛下来了。”
“我当时是怎么劝他的?我说吴霜啊,你可以藏着别人,但是你有什么必要藏着他本人呢?他既然是阵法的承受者,也是有本来的记忆的,他只是现在不知道这个阵法的规则,所以不知道其实你也有罢了。”
章矩回忆得绘声绘色,他道:“吴霜怎么说的?他和我说‘没必要,这点痛还不及他当时受的万分之一。’”
“‘没必要。’”章矩又抑扬顿挫,阴阳怪气的重复了一边,“你是觉得没必要了,但是我感觉挺有必要的,不然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你的小徒弟一无所知,不是吗?”
符予初短暂的在这个时候没有纠正章矩的“一无所知”,毕竟现在真正义一无所知的另有其人。
他的视线从章矩身上缓缓移动到了吴霜身上,后者虽然没有那个吴霜的记忆,但是本质上都是一个人。
而这个吴霜闻言移开了和符予初对视的视线——其实也就相当于那个吴霜不敢看自己。
这说明即便是假设中,吴霜也承认了这件事儿自己会这样做。
即便早就猜到了是这个样子,但是现在被人告知事情真相难免还是会觉得有些茫然和震撼。
符予初的记忆不受控制的回到那个下着大雪,背着吴霜缓缓走上白鹤峰的傍晚。
想起那个雪花落在头顶脖颈,自己没有灵力护体,被冻得直哆嗦的日子。
也想起那个缓缓悠悠脱力倒下的身形。
章矩在边上看了会儿热闹,终究还是按耐不住问道:“当事人,为什么你前胸的伤口几乎没有呢?”
符予初闻闻言,从回忆中抽离,指尖下意识落在自己胸前。
那天见到的吴霜确实胸前伤口几乎没有,才能俯在自己背上。
但是就符予初本人来讲,其实并不太在意身上的伤口,他只有在刚自毁□□遁入魔道那会儿缺失魔气,伤口才真切的痛到心头。
那时候为什么前胸伤口少?
“所以为什么呢?吴霜仙尊?”章矩脸上几乎明晃晃的写着“明知故问”四个大字。
符予初盯着那张脸看了一会儿,心头升腾起来一丝作呕,扭头看向吴霜,和他四目相对。
吴霜嘴巴动了动:“是护咒。”
“你背弃师门那会儿,我给了你胸口一掌。”吴霜道,“我在那一掌上附了个护咒。”
此言一出,众人就都知道了。
这是鼎鼎大名的,符予初背弃万剑宗,白鹤仙尊一掌痛击弟子的故事。
其中人们总是会绘声绘色的讲符予初有多么的没有良心,吴霜有多么的悔恨心痛,最后在关键时刻,符予初即将一击打向万剑宗的时候,吴霜顶着魔气的侵袭,冲上前给符予初胸前狠狠拍了一掌。
也就是这一掌,重创符予初,这才没让他推平了整座山。
这段传闻还算贴合,只是只有吴霜这个当事人才知道,当时打向符予初胸口的那团灵气流其实暗中加了一层护咒。
也就是这点护咒才一直护着符予初的胸前皮肉。
符予初下意识用指尖反复探向自己胸口,就听裴榭判断道:“现在已经没有了。”
指尖蜷回,符予初看向章矩:“那时候没有丹府……他是怎么能如常一般的?”
“谁知道你们白鹤峰有什么玄妙之处,也实在是嫉妒吴霜这样操纵灵气的天才,竟然在这样的时候依旧能操纵外来的灵气,还真让他伪装上了仙尊。”
提起这种问题,章矩的神色终于不再是单纯的看热闹了,而是带着些轻蔑和不甘,他轻哼一声,半晌似乎觉得一声不够,又哼了一声。
“但是除了万剑宗就不是这样了,不然也不会被我找到漏洞……”
这次吴霜已经按住不天下了,素白色的长剑从剑鞘中脱离,“铛——”一声脆生生在章矩脚下炸开,是效果颇为显著的一种威胁。
章矩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面上倒是没有惧色,反倒是笑了,轻飘飘的评价道:“白鹤仙尊的剑不如你本人冷静。”
吴霜道:“我的剑灵还不劳烦旁人费心。”
吴霜这话说的不太讲究情义,颇有攻击性,在符予初看来算是寻常对白,但是对吴霜这样向来给人留面子的人来讲,或许实在罕见。
话虽如此,但是也能察觉到天下并不是吴霜主观意愿的结果,于是符予初在背后弯了弯手指,天下又“铛”一声从地面拔出,飞回吴霜腰间。
章矩见状,轻笑转变成为闷闷的笑了声:“是,我算旁人,符予初倒算的上是你自己人了,就连剑灵也乖乖听这魔头的话。”
符予初忍不住开口了:“……你的脑子是也一起丢在了阵法里吗,这话的逻辑在哪里?难不成其实你在嫉妒我。”
“小予初,你还是没有找到这句话的重点,难不成这句话我是说给你听的吗?”
章矩摊手耸肩摇头,稍微向对面抬了两下下巴:“你看看你身后,可是有人已经面红耳赤喽。”
转头看去,吴霜才算不上“面红耳赤”,但是确实有点“咬牙切齿”。
吴霜面上笑着,声音却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那倒也没什么重要的,”章矩却似乎十分懂得见好就收,收敛了嬉皮笑脸的姿态,正色道,“鬼修已经排兵布阵,准备开战了。”
符予初道:“什么时候的事儿?”
两个人来这边也不过一两个时辰。
“就是阵法那天回去之后,骨灰不见了。这些信息的来路是南药门留在鬼界的卧底,刚刚确定下来,修真界也刚刚知道。”
“而我过来,只是想凑凑热闹。”交代好事情,章矩又笑嘻嘻道,“天下大乱,甚好甚好,死伤遍地也是甚好甚好,既然我的人生没希望,大家一起为我陪葬也是好的。”
“……你还真是。”
“白鹤仙尊,我还真是怎么了?”章矩依旧是老样子,状似开玩笑,但是句句却都似乎是发自肺腑。
“我不是大善人,我也没有去帮助别人的闲情雅致,我连自己的日子都过不明白,就不要再强求我去救助别人了。”
后者的视线在符予初和吴霜指尖循环往复,顺势便道:“我其实没打算跟过来的,但是在外面听见你们的声音实在是觉得好笑,你们两个人,一个是现在的天下第一,一个的目标竟然是曾经的天下第一,说出来我都要笑掉大牙。”
章矩伸出皮包骨的手,将因为动作而调到面前的碎发撩到脑后,看着裴榭道:“你看看你的好徒弟,还有你好徒弟的好徒弟,是不是要思考一下你的教育是不是除了问题。”
“不然为什么两个人都没有完善自己作为人的情感基础?”
这话说出来的程度就太严重了,三个人的面色都发生了变化。
裴榭瞳孔稍微收缩了下,但是似乎对这句话并不惊讶,而是对说话的人感到新奇。
符予初则是飞快的挂了脸,眯了眯眼睛道:“你说话之前不过脑子吗?”
至于吴霜,则是笑了起来。
他这种笑容不是开心,也不是无奈,而是一种发自肺腑的下意识动作,他就带着这样的笑,伸手按下了符予初拖着魔气的手。
符予初看了他一眼,沉默着收起了手上的魔气火焰。
吴霜表现出对章矩说话的内容的兴趣,问道:“怎么说?”
“呸!老不要脸的,”章矩却面露鄙夷,“看你这个逼样子肯定是心里面门清,在你好徒弟面前明知故问,真是为老不尊,厚颜无耻。”
符予初的手被吴霜按着,只得乖乖不动作。
他视线一个劲的往吴霜那边飘,只见被骂的当事人已经是笑盈盈的了,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太大的理由暴起。
只不过“为老不尊”这个词似乎在吴霜身上出现了已经不止一次了。
符予初想着,干脆侧过头去看吴霜凌厉年轻的侧脸,把那点年老的形容又默默在心中磨消了。
就见那薄唇上下开合几下,声音如水般倾泻出来:“是我。”
这个勤奋的作者决定最近都日更啦!!!!但是能更几天不知道嘻嘻,希望最近写作的节奏是连续的……之前写的一些东西回头看发现很多出入,写文战线越长果然记忆就越差了……要快快写完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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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护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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