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如活物般缠绕上来,冰冷、粘稠,带着一种窃窃私语的嗡鸣,直接穿透护体灵光,钻入识海。
四周的景象开始扭曲、变幻,残破的珊瑚宫殿如同融化般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各自心底最深的梦魇。
谢霜折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火海之中。
灼热的气浪扑面而来,夹杂着木材爆裂的噼啪声和凄厉的惨叫。熟悉的亭台楼阁在烈焰中崩塌,那是他记忆深处永不愈合的伤疤——谢家覆灭之夜。
“霜折!快走!” 一个浑身是血的身影扑过来,是他的三叔,下一刻便被一道漆黑的魔气贯穿,化作飞灰。
“少主!这边!” 又一个熟悉的面孔在火海中呼喊,随即被倒塌的梁柱淹没。
无数扭曲的黑影在火海中穿梭,发出桀桀怪笑,它们有着模糊的、与宴九霄相似的轮廓,挥舞着利爪,收割着生命。浓重的血腥气几乎令人窒息。
谢霜折持剑的手微微颤抖。他知道这是幻境,是“蚀梦之雾”挖掘出的恐惧。但眼前的景象太过真实,每一处细节都与他深埋的记忆吻合,甚至放大了那份无助与绝望。
“假的……”他低声告诉自己,霜痕剑挥出,斩碎一道扑来的魔影。但更多的幻象接踵而至,亲人的惨状,仆从的哀嚎,还有那个站在火海外、冷眼旁观的……模糊的红衣身影。
心口的旧伤仿佛在灼烧,凤魄封识破碎后空落落的地方,被负罪感和怀疑填满。如果……如果当年真的与宴九霄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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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宴九霄坠入了另一重炼狱。
刺骨的寒意取代了火焰的灼热。他发现自己被冰冷的玄铁锁链牢牢缚在一座漆黑的祭坛上,四周是跳动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符文。几个穿着白袍、面容模糊的修士围着他,手中拿着闪烁着寒光的器械。
“实验体十九号,魔种融合度提升,耐寒性测试开始。” 冰冷毫无感情的声音宣布。
锁链收紧,嵌入皮肉,极致的寒冷从四面八方涌来,如同千万根冰针刺入骨髓。宴九霄咬紧牙关,红瞳中燃烧着暴戾的怒火,试图挣扎,却撼动不了分毫。
“放弃吧,没人会来救你。” 一个声音在他耳边低语,带着恶意的嘲讽,“你看,连你最信任的‘霜哥哥’也抛弃你了。他觉得你脏,觉得你是怪物……”
幻境适时地浮现出画面:廊下,年幼的谢霜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拖走,然后漠然转身。
“啊——!” 宴九霄发出困兽般的嘶吼,魔气疯狂冲击着锁链,却只是让寒气更加深入地侵蚀他的五脏六腑。心口的霜花纹路如同活了过来,疯狂蔓延,带来撕裂般的剧痛。他感觉自己的骨头都要被这彻骨的寒冷冻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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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霜折在火海中艰难前行,剑光每一次闪烁,都会斩碎一片幻影,但更多的恐惧从心底滋生。他开始分不清哪些是雾气制造的幻象,哪些是自己真实记忆的回响。族人的血,仿佛真的溅到了他的脸上,温热而粘稠。
就在他的意志即将被绝望淹没的刹那,腕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灼痛!
是婚契红线!
那痛感如此清晰,瞬间刺破了重重幻象的迷障。他猛地清醒,顺着红线的感应望去——透过熊熊烈焰和扭曲的黑影,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时空:宴九霄被锁在冰冷祭坛上,承受着非人的折磨,那双赤瞳中充满了痛苦、愤怒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源自幼年时期的恐惧。
“宴九霄……” 谢霜折心头一震。那个祭坛的景象,与心镜中看到的记忆碎片重合。原来,他们都在同时承受着各自的地狱。
一种奇异的冲动让他做出了选择。他不再理会周围扑来的魔影,而是闭上眼睛,将全部心神沉入腕间的红线,将一缕精纯平和的仙元,顺着那道联结,坚定不移地输送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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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上,宴九霄已被冰霜覆盖大半身体,意识逐渐模糊。那无尽的寒冷和背叛的幻听几乎要将他吞噬。
忽然,一股温暖的力量顺着腕间红线涌来,如同冬日里的暖阳,轻柔却坚定地驱散着侵入骨髓的寒意。那力量带着谢霜折特有的清冷气息,却又奇异地抚平了他狂躁的魔气和翻腾的恨意。
“……冰块脸?”他涣散的红瞳重新聚焦。
透过层层寒冰与锁链的幻象,他仿佛看到了那片燃烧的火海,看到了谢霜折在幻象中挣扎,却依然挺直的脊梁,以及对方通过红线传来的、那份不容置疑的支撑。
“啧……自身难保,还管闲事……”宴九霄低骂一声,嘴角却扯出一个扭曲的弧度。他猛地深吸一口气,不再对抗那彻骨的寒冷,而是引导着谢霜折渡来的力量,与自己体内最深处的魔元融合!
轰!
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从他体内爆发!束缚他的玄铁锁链在巨力下寸寸崩断!覆盖身体的冰霜被震成齑粉!他心口的霜花纹路爆发出刺目的光芒,不再是寒冷的象征,反而像是某种封印被强行冲开!
祭坛的幻象如同破碎的镜面般消散。
宴九霄悬浮在重新变得空旷的灰雾中,红衣无风自动,周身魔气汹涌澎湃,竟比受伤前更加强盛凝练!他的骨骼发出细微的爆响,仿佛完成了一次蜕变。那双红瞳看向仍在火海中闭目支撑着他的谢霜折,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芒。
他抬手,魔刀·焚寂出现在手中,刀身燃烧着更加深邃黑暗的火焰。
“玩够了吧?”宴九霄的声音冰冷,带着滔天的杀意,不再是困兽的咆哮,而是猎手的宣告,“该本座了!”
他挥刀斩向灰雾深处!这一刀,蕴含着破开幻境、斩灭虚妄的决绝意志,竟将浓稠的“蚀梦之雾”短暂地劈开了一道缝隙!
刀气余波扫过谢霜折所在的那片火海幻境,烈焰与魔影如同被风吹散的沙堡,迅速瓦解消散。
幻境破灭,两人重新面对面站在死寂的归墟之城废墟中。灰雾依旧弥漫,却似乎不敢再轻易靠近他们周身三尺之内。
谢霜折脸色苍白,气息微乱,显然刚才维持心灵感应并输送力量消耗巨大。他看向宴九霄,敏锐地察觉到对方身上气息的变化,更强,也更……危险。
宴九霄收刀,走到他面前,红瞳审视着他:“差点被自己的心魔烧死?”
谢霜折平复着呼吸,淡然回应:“总比某人差点被冻成冰雕强。”
宴九霄嗤笑一声,突然伸手,指尖拂过谢霜折脸颊上被幻象中火星溅到、实则并无痕迹的地方。
“谢了。”他声音很低,快得几乎听不见。
谢霜折微微一怔。
宴九霄已收回手,转身看向城市深处,那里,一座被巨大珊瑚簇拥着的、相对完好的宫殿轮廓在雾中若隐若现。
“走吧,”他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嚣张,“去把那见鬼的圣殿翻个底朝天。”
婚契红线在他们腕间安静地闪烁着,比之前更加凝实。经过此番“蜕骨”般的考验,某种无形的壁垒,似乎也随之碎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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