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渊太阳穴突突直跳,动作比她更快,在她牙齿碰上衣袍前掐住她脖子掼在地上。
“还说自己不伤人,我本欲给你一条生路,谁知试探你两句就本性暴露。”
虞怜欲哭无泪。
所以想杀她那句话也是在玩她?
玩就玩吧,能活命就好。
她立刻换上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道长,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楼渊手掌不断收紧,虞怜逐渐呼吸不畅,她用力掰掐在脖间的手指却无济于事。
视线模糊之际,她迷迷糊糊思考自爆炸死这个坏家伙的可能性时,楼渊骤然松手。
虞怜双臂摊开,四仰八叉躺着,淡淡的泥土腥气钻进鼻腔,她才舒服些。
这个角度望上去,刚好看见楼渊纤长的睫羽,在阳光下挂着点点碎金。
虞怜此时再没心思欣赏美色,她翻身爬起来,“道长仁慈,我一定老老实实做妖。”
说罢,她生怕他反悔,见底抹油似的开溜。
“等等。”
一张黄符咻地挡在虞怜面前。
“道长是要出尔反尔!”虞怜警惕看着他。
“我只说不杀你,没答应要放你离开。”楼渊淡淡道。
“你毕竟是妖,不可控因素太多,随时可能妖化杀人,我不可能放任你离开我视线范围内。”
“但是我总不能一辈子跟着你吧!”
虞怜不太情愿。
他身上的气息再诱人,她也不能一直跟在他身边呀,她身为妖跟捉妖天师混在一起像什么话!看在他是食物的份上,她在他身上浪费几年时间也不是不行。
“不会。”楼渊薄唇轻启。
“那就行。”虞怜叉腰点头,勉为其难同意。
楼渊笑了,他当然不会一直留着她,妖迟早会造下业孽,而他会立马杀了她。
妖,就该死。
*
楼渊斩杀黑熊精后,向守在山林外的人发了信号,官兵们开始往里走,搜寻四处逃窜的普通百姓并带出去。
虞怜紧紧跟在楼渊身后,诱人的食物香气让她恨不得贴上去,但妖的本能又让她下意识想离天师远远儿的。
最终食欲占了上风,清甜的果酒醇香丝丝缕缕包裹着她,虞怜被进食的原始**驱使着,整个人几乎都要贴在楼渊背上。
楼渊本不欲理会她的小动作,奈何她身上的妖气着实明显,他几乎要遏制不住生出杀意,偏偏她还不知死活越靠越近。
他搭在腰间炼妖塔上的手紧了紧,青筋暴起,深吸口气,才忍住一巴掌拍死她的冲动。他步调刻意加快,虞怜亦步亦趋追上去。
这香气像酒一样,只能闻却喝不着,让她口干舌燥,虞怜迷迷瞪瞪想。她快要醉了,不受控制地露出本体来,耳尖缠绕着一根细藤在发间蔓延……
“控制不住你的妖气,我现在就杀了你。”
楼渊忍无可忍,夹着一张黄符拍她脑袋上。
虞怜一激灵,眼尾妖纹瞬间褪去,眸中恢复清明。
她眨着水润的眸子,认错态度良好,“我知错了,道长。”
楼渊嗤笑声,这小花妖骨头软,认错倒是一次比一次麻溜,但屡教不改。
他抬手,虞怜以为他要打她,缩着脖子往后一躲。
“别动。”楼渊微微蹙眉,逼进一步。
“哦。”虞怜讷讷站在原地。
他衣袖间飘过来淡淡香气,抬手间露出一截白瓷般的手臂,虞怜余光偷偷向上瞟,这才发现那股勾人的香气是从他血肉里散发出来的。
她趁机猛吸几口。
楼渊折下一小断缠在她发丝上的青藤,转身继续走。
虞怜摸摸头,将剩下的藤蔓全扯下来扔在地上,小跑着跟上楼渊。
“不准走我身后。”楼渊突然道。
“我凭什么听你的!”虞怜嘴快反驳。
“你确定?”楼渊不轻不重道。
嗓音清透好听,只是怎么听都带着慑人的凉意。
虞怜无声朝他“呸”了声,狗屁天师,就知道欺负她这个老实的小花妖,还威胁她!
她心里将他骂得狗血淋头,面上不带犹豫认怂道:“我当得听道长您的啊!”
说罢,她大步走到楼渊身侧,和他并立而行。
楼渊微微垂眸瞥向她,虞怜立马扬起乖巧的笑意。
“嗯,还算识趣。”他轻笑道。
识趣个毛线!等她成了大妖,她第一个把他抽皮扒筋,连骨头都吃干抹净,他做孤魂野鬼去吧!
虞怜笑得脸都僵了,心底桀桀冷笑谋划着。
山里古树参天,山路崎岖。楼渊慢悠悠走着,顺手解决作乱的山精野怪。虞怜被迫走走停停,饥饿感更甚了。
“小花妖,你原形是什么?”
楼渊手指摩挲着青藤,随口问道。茎干上有层细细的绒毛,软软的并不扎手。
“花。”虞怜垂着头,有气无力回道。
她今天消耗太多妖力,好饿啊,旁边还有各个香喷喷的行走食物,好想啃一口……
“……”
楼渊略有些无语:“哪个品种的花?”
“虞美人吧。”虞怜想了想道。
“你连自己本体的名字都不确定?”楼渊眉梢轻挑,怀疑她在装傻充愣。
“名字都是你们人族取的,我不确定不是很正常么!”虞怜理直气壮道,还奇怪地看他一眼。
花就是花,草就是草,只有人族才会给它们按上奇奇怪怪的名字。
*
苍梧郡。
酒楼厢房内。
虞怜和楼渊刚落座,有人马上就斟满两杯热茶递至两人面前。
虞怜受宠若惊接过,道:“谢谢!”
以往她遇到的人族对她都是喊打喊杀,还是头一次受到礼待。
这种感觉很新奇。
泡的是玫瑰花茶,冒着白气的茶水上漂浮着几片舒展的玫瑰花瓣,玫瑰花的幽香随热气升腾,闻之令人心旷神怡。
虞怜捧着茶盏喝一口,不太喜欢就搁置下杯子。
她指尖去戳花瓣,垂着头思绪发散,人族把花从花茎上摘下,晒干再入水泡茶,那人类喝的花茶岂不是她同族的泡尸水……
旁边,楼渊和郡守夫人说话间,余光不经意瞟她一眼,微不可察地皱下眉头。
“这位姑娘也是从黑熊精的老巢里解救出来的?可要派人送她回家?”郡守夫人注意到虞怜,温言问道。
虞怜此刻头发略有些凌乱,衣裳也沾着血渍脏污,俨然和那些受害者形象无异。
虞怜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干脆不说话。
“不必,她不是苍梧郡的人,她的去处我自会安排。”楼渊道。
郡守夫人点点头,不再过问。
她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的笑容温婉大气,只是眼底一抹青灰色掩不住的憔悴。
“总之,除妖之事辛苦道长了,我代苍梧郡的百姓们谢过您。”郡守夫人道谢。
“夫人言重了,除妖本就是天师职责。”楼渊疏离客气道。
郡守夫人张口正要说话,突然从袖口里掏出巾帕捂着嘴剧烈咳嗽起来。
她身边的丫鬟忙拍打她的背,给她顺气。
咳了好一会儿,郡守夫人才缓过劲儿来,她移开巾帕,雪白帕子上的红痕触目惊心。
她愣住,然后熟练地折叠好攥在手心。
“夫人的病情又加重了?”楼渊问道。
郡守夫人缓缓点头,疲惫道:“说来也怪,我头疼和肺疾是老毛病了,几年前就吃着药,病情还算稳定。从道长您到苍梧郡后,这顽疾突然恶化,常常半夜惊醒咳血,全城有名的大夫都看了,也找不出所以然来。”
“……许是前段时日黑熊精在城中作恶,闹得人心惶惶,我忧思过重了吧。”
她边说边叹,丝毫没有隐瞒病情。
楼渊道长的本领她清楚,也许普通医者治不好的病,奇能异士能有办法。她抱着微弱的希冀想。
虞怜歪头打量着她,悄悄放出藤条,在桌底下戳楼渊小腿。
楼渊眉心一跳,不动声色放下手捏住藤条,想给她个教训,就听见她叽叽喳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道长道长,她快死了诶。”
他侧头看去,虞怜正一瞬不瞬盯着郡守夫人,唇瓣未张。
看来小花妖也有点本事。
“郡守夫人虽久病成疾,但还没到药石无医的地步。”他今日心情不错,回道。
“不可能,她身上的几乎没有活人气了,和将死之人无异,这类人连妖都不屑吃的,容易拉肚子。”
“你知道得这么清楚,莫不是吃过人?”楼渊道。
“我、我才没吃过,但我见其他妖吃过不行吗!”虞怜结结巴巴解释。
她就不该多嘴!
虞怜窝闷收回藤条,切断意念沟通。
坑谋拐骗的臭天师,自己学艺不精分不清好妖恶妖,还老是怀疑她,专欺负她这个老实妖,气死她了!
其余人听不见两人的对话,以为楼渊在沉思,生怕发出声音打搅他。
安静中,楼渊忽地道:“……郡守近来可有好些?我到苍梧郡时便听闻郡守病了,前几日忙着除妖尚未来得及拜访。”
郡守夫人未料到他会提及郡守,摇头哀叹道:“夫君病得离奇,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如今连床都下不来了,日日靠汤药吊着,被疾病折磨得不成人形。”
说着说着,她眼眶红了圈,掩面拭泪,丫鬟们纷纷出言安慰。
楼渊沉默,他不擅长安慰人,眸光看向油嘴滑舌的小花妖。
虞怜似有所感,回头和他对视上,等了半天,他也不开口。虞怜觉得他莫名其妙的。
楼渊从乾坤袋中取出一个小方盒,放在桌上,双指抵着推至郡守夫人面前。
“郡守的病情听着已然病入膏肓,我无能为力。不过我刚巧有一味药,夫人可以试一试,希望能缓解夫人病痛。”
郡守夫人露出些许喜色,揭开方盒的小盖,八颗圆滚滚的药丸齐整躺在盒内,看着无甚特别之处。
“夫人切记,这药莫要让他人误食了。”楼渊道,语调轻飘飘的。
郡守夫人郑重其事表示知道了。
*
回到客栈,虞怜自然而然地进了楼渊房间,他也不觉得有哪里不对。
楼渊清洁干净身上沾染的脏污,换上干净衣裳坐在书案前画符。
虞怜软趴趴瘫在凳子上,生无可恋。
“去屏风外待着,不要出现在我视线里。”楼渊眼皮都懒得抬,冷声道。
靠!
虞怜想冲上去指着他鼻子破口大骂,明明是他说的不准她离开他视野范围内。
她气虚道:“我不,我快要饿死了,你看不惯就把我杀了算了。”
大不了当饿死鬼。
楼渊:“……我忘了妖也需要进食。”
虞怜翻个大大的白眼,“我还以为你故意要饿死我呢。”
楼渊撂下笔,修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点着桌面。
若是不管她,任由小花妖饿死是否会算作他的业孽?
他思考半晌,终是叫来店小二,吩咐两句。
很快,店小二抱着几框新鲜野菜送过来。
“吃食送过来了。”
楼渊没听到虞怜起身的动静,冷声提醒道。
无人回应。
他抬眼一看,不远处的小妖毫无形象斜斜躺靠在椅子上,纤长的脖颈上爬满花藤,开着五颜六色的小花,一副快要维持不住人形的模样。
“……那个道长,我没力气动弹了,要不你扶我一把。”虞怜弱弱道。
狗天师快过来,她心里默念,只要咬上一口,她的妖力肯定大涨。
“想都不要想。”
楼渊尾音散漫悠长,带着小勾子似的。
“呜呜道长,我都快要饿死了,求您帮帮我吧……”虞怜换上哭腔。
她嗓音绵软无力,咬字含糊不清,楼渊听着心烦意乱,揉了揉眉心走过去。
虞怜抓准时机,一跃而起扑上去,双腿死死缠住他腰身,与此同时,牙齿陡然变锋利朝他脆弱的脖间啃去。
“唔!”
楼渊手上不知何时拿着本厚厚的书,塞进她嘴里。
“小妖,你还真是贼心不死啊,就这么想吃我的血肉。”
楼渊狭长的凤眸里含着不达眼底的笑意,笑得虞怜毛骨悚然。
她整个人还挂在楼渊身上,这个距离暧昧又危险,楼渊手指以不容拒绝的力道抵着书脊,不让她吐出。
虞怜牙尖用力,砖块厚的书瞬间撕裂成两半,裂口处存着深浅不一的齿痕。
她吐出嘴里的一半,火速道歉:“道长我真的知错了。”
几页含着口津的书页散落在楼渊衣上,楼渊脸色黑得能滴出墨来,唇角勾起的弧度渗着森森寒意。
她完了。
虞怜悲戚戚想,下一秒,撒腿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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