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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花间明月

度枝找管家要了一个花瓶,然后小心翼翼地将林弑送给她的花放进去。魔界的花颜色不如人间明亮,皆偏蓝紫色系,但刚从土里摘出来,花瓣依旧饱满,尤其那朵魔铃花,淡淡散着光芒,幽雅神秘。

她最近没有好好休息,觉得有些疲乏,在全神贯注盯了这束花整整一个时辰后,她终于熬不住,躺回床上。

其实来到魔界以后,她就一直想吐。不是心理上的那种,而是实实在在的觉得气血上涌。她猜测这是魔气在她体内产生的反噬,抑或是化形后身体产生的后遗症。但她更偏向于前者,因为后来她离开魔界去鳍朽山的时候,症状明显减轻了许多。

后来妖君出现,且对她以礼相待。对她来说,最明智的选择应该是改抱妖君的大腿,回到她本该去的地方。但她当时竟然脑子抽了,继续选择留在魔界。这说明什么?

度枝气恼地翻了个身。这只能说明,她这朵神莲太轴了,不会变通。

也不知道度枝夜里辗转反侧了多少次,总之等她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像是一夜没睡,整个人都是飘的。

她在床上挣扎了一刻钟,终于决定起身。刚推开房门,就看到林弑站在门口,把她吓了一跳:“你一直等在外面?”

林弑确实一大早就来了,但他语气里是否认:“刚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等到两人到达目的地,度枝才发现,林弑说的这个地方,是第三殿的一个酒楼。酒楼的名字起得很风雅,叫花间明月。

林弑:“上次本来想带你出来觅些吃食,那日没做到,今日来弥补。”

度枝被他认真的表情逗笑了,“好。”

两人走进酒楼,首先接待的是店小二:“二位客官里面请。”店小二不卑不亢,既不像人间的酒楼小二一样热情,但举手投足又不失礼数:“见二位面生,可是第一次来?”

“我初来魔界,还是第一次外出吃饭。”度枝想了想,说。

度枝的话成功地引起了正在打算盘的掌柜的注意。他抬头看了一眼,很快就将目光投向了林弑,吓得浑身一激灵,急忙丢下算盘,飞奔过去:“尊……”

这位分店掌柜名叫李骆,之前隶属第九殿,去过一次第九魔府,碰巧在远处见到过一回自家魔尊。后来应总店要求,他被安排到第三殿开设分店,就极少去第九殿了。

林弑朝他挥手,示意他不要再说:“我在第九殿任司策一职,之前极少回第三殿。第九殿的那家我去过,这家分店想来也不会差。”

李骆自认为打架不行,但在餐饮行业从事多年,这点眼色还是有的。他眼珠一转,道:“原来是褚司策。今日一来,真是让我这小店蓬荜生辉。请上二楼雅间。”第九殿司策只是普通文官,职位数量不少,但从第三殿升上去的,只有褚尽意一个。

度枝没想到林弑竟然在第九殿还有职位。惊讶之余,二人已经走上二楼。度枝目光不经意撇过不远处。酒楼的二楼并没有完全封闭,而是开放式,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此时人间应当是白天,魔界为了应景,也将街灯换成了白色,因而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处街角。街上也有人来人往,甚是热闹。见度枝好奇,林弑对掌柜说:“不用雅间了,就坐那里吧。”

度枝听到这话,率先跑了过去,将凳子拉开坐下。

掌柜见林弑一点不恼,而是宠溺地坐在她对面,气场柔和,不由多看了度枝两眼:“这位姑娘,您想吃点什么?”

度枝本来很激动,但突然又沮丧起来。她不知道该点什么。她目前吃过的东西,只有朱广给的熏肉,和奕飞尘给的小零食。

林弑替她解围:“把你们的特色都点一份。”

这句话但凡换成别人来说,都会被打出去。因为花间明月的价格一般人不能负担得起。就算在第三殿,褚狂亲自来了也不敢这么点。可谁让他是魔尊呢?

“司策,所有菜品是否需要走魔气?”掌柜问。

“需要。”林弑答。

掌柜立马吩咐给小二,让他好生准备。

这两句对话让度枝有了兴趣,她一脸好奇:“什么叫走魔气?”

掌柜早已听闻魔尊素来不喜言谈,想着既然姑娘初来魔界,自己应该好好介绍一下:“姑娘既是刚来,不如让我从头说起。”

“花间明月在魔界有三家,总店位于第九殿,还有两家分店分别在第六殿和第三殿。修道之人本不执着于物质,但我们魔界有大部分人归化前来自人间。为了在魔界能够找到家的感觉,我们自发维护了人间的传统,包括饮食、生活习惯、节气等等。但普通食物对我们大部分人来说只是平日里无聊的消遣,不会有人每天都在思念家乡专门跑来吃饭。为了维持生意,老板便在这食物里下了些功夫。我们会从各个魔殿收集精纯的魔气,然后用独门秘法融合进菜品,可以适当提升客人的修为。”

度枝恍然大悟,“也就是说,走魔气的意思是不往菜品倾注魔气?”

掌柜对她竖了个大拇指:“姑娘聪明。如若不是魔修,却吃了有魔气的菜品,会受到严重的魔气侵扰。”

“原来如此。”

话语间,小二已逐渐开始上菜。望着满桌摆盘华丽的菜,度枝眼睛都直了。

“那二位慢慢享用,有什么需要请随时叫我。”掌柜不好再多当电灯泡,识趣地退下。

度枝随手夹起一个糯米丸子,尝了尝:“果然世间的任何东西,都比那熏肉干好吃。”度枝不知怎的,对朱广当时给她的那块熏肉干总是印象深刻。她想到林弑还不知道这件事,就大概跟他讲了一下,然后说:“但我知道他们确实没有什么东西可以吃了。”

林弑贴心地给她夹了一个小笼包。

度枝刚把小笼包咬了一口,里面的汤汁就飙了出来。度枝忙用手挡住,怕汤汁溅进其它菜里,但她的手却因此遭殃。她把小笼包放回碗里。

林弑变出一条丝绢,递给她。

度枝感谢地接过,刚擦拭了一下嘴角,就听到楼下上来一群人,在他们旁边那桌落座。

其中一人说:“你们听说了没有?那个褚尽意,他又双叒叕拒婚了!”

“靳佚,他们说的人和你的名字好像。”度枝的动作停住。拒婚?不对,这个褚尽意,肯定是和靳佚同名。

“拒婚?我怎么听说的是推迟一个月?”另外一人说。

“咱们都是男人,你若遇到不想娶但又推不掉的,你会怎么办?只是可怜那戮家二小姐,大好年纪却芳心错付。还有咱们老府主,唉,一把年纪了,还挨家挨户地登门道歉。”

度枝:“靳佚,你是不是家里还有什么兄弟?”

但话音刚落,隔壁桌又开始讨论:“可不是嘛,谁让咱们老府主就褚尽意一根宝贝独苗,可惜却是个没出息的,靠着一张小白脸整日流连花丛,欺骗姑娘家的感情,油腻又不上进,据说他那司策的职位,都是走后门来的。”

“嗐!谁让人家有个好爹,生来就在终点线上,哪像咱,在妖界就没爹没娘过着下等人的生活,好不容易摸爬滚打了一路,刚来魔界的时候又差点被这里的魔气哽死。”最开始的那人无奈地叹道。

他旁边那人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安慰道:“薛兄,看开点。生活嘛,总是越来越好的,你看现在,我们奋斗了好几百年,终于能在这花间明月消费的起了。”

“你倒是心态好,咱们几个在这吃一顿,都快赶上十年的生活费了。”

“不说了,说多了都是泪。赶紧吃,别浪费。”

林弑觉得这次重生以来最不该做的事,就是借用褚尽意的身份。虽然褚尽意与他同在第九殿,但褚尽意能够与他见面的机会不多,他对这位第三魔府的儿子的品性也不太了解。他本来以为,既然是褚狂的儿子,多少会有点过人之处。现在想来,是他想多了。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度枝一眼。

“嗯……不信谣,不传谣。”度枝这会倒像是胃口大开,拿起筷子就开始干饭。

度枝不想挑起话题,林弑便不提,只想着等着天魔大战以后再跟她解释。

等到从花间明月出来,度枝突然说:“靳佚,我欠你太多。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报答你?”

“你我之间不需要考虑这些。”林弑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真心实意,不求回报。”

度枝:“就算之前是你发了好心,但以后我总不能一直在魔界蹭吃蹭喝。”

林弑以为她想离开。

他没有惊讶,这话她上一世就对他说过。上一世,她就是因为报恩才为自己挡箭。这一世,她可以眼里没有他,但他绝不能再让她生出报恩之心,也不能让她有机会报这个恩。

他走到她面前,转过身,身形微俯,双手轻轻放在她瘦削的肩膀上,带着郑重的口吻:“小枝,你什么都不欠我。我不需要你为我做任何付出。我只要你好好活着。只有你安好,才是对我最大的回报。”

度枝听罢,唇间轻抿,纤睫低垂,冷冷推开了他的手:“果然很油腻。我不想听。”

林弑知道她是将刚才酒楼里那些人的话听进去了。她可以误会他油腻不上进,只要她没有报恩的心思,他就能松一口气。

或许让她现在恨他,她就不会一心想着为自己挡箭了。

“好,不听我便不提。”林弑紧追不舍,“我明日有事要离开魔界一段时间,今日我想传授你一些心法,还希望你务必能记下。”

“你要离开?”听到他要走,她下意识追问。

“我有一些事必须要办。”林弑停顿片刻,道:“这心法很重要,你若每日练习,很快便可不再受魔气侵扰。”

不管怎样,他始终是没有害她的心思。度枝心情复杂,“好。”

接下来几个时辰,林弑不仅教了她祛除魔气的心法,也同时教她初步掌控火焰的技巧。在林弑的指点下,度枝悟性很高,进步飞快,已经能够熟练地掌握如何操控火焰。

“你用同样的方法,亦可以操纵水。”见度枝恢复精神,林弑又对她提示道。

度枝对着茶壶里的茶水意念一动,茶水果真从茶杯里汇成一股。度枝放下意念,茶水又回到茶杯。她惊叹:“好神奇。”

“这只是初级功法,以后你可以学得更厉害的。”林弑道:“待我回来,再教你。”

他正想与她道别,却见她突然拉住他的衣袖:“你要离开几天?”

她的动作里似乎酝酿着什么别的情绪。林弑心里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七天。”

“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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