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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劫后

肃穆的丧钟声在宫墙间回荡,哀乐如潮,宛若昭示天下,帝王之逝不可挽回。白幡高悬,遍布整个皇城,宫人低头跪地,举目皆是素白的天地。

苏绾独自坐在冷宫回廊下,手里攥着一壶宫廷玉液酒,素白衣衫被酒液浸湿了一大片,发丝凌乱散落,显得颓唐又放肆。她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酒液从喉间滑下,却没有丝毫暖意。

她用力将酒壶砸向地面,青花瓷碎片在脚边绽放,喉咙里溢出颓醉的哑笑:“皇帝驾崩,这世上是不是又少了一个戏子?”

冰冷的回廊余音绕梁,她扶着吴王靠慢慢滑跪青砖地面,三千青丝遮住了半张倾国娇颜,迷离的眼眸透着浓浓的醉意,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张熟悉的脸。

“温夫人,这副草药须用山泉水煎煮,效果才会更好。”秦欢的清朗声音传入耳际。

上元节风雪夜,苏绾扮做宫女偷跑去冷宫探望秦欢,结果受了风寒卧床不起。

庭院里熏人的药香弥漫在冬日的暖阳中,秦欢小心地调控煎药火候,低声安慰:“眼前只好拿井水凑合着,喝了就会舒服些。”

“太苦了,我不要喝。”苏绾倚在榻上,倔强地撇过头,像个撒娇的孩子。

秦欢舀了一勺药汁,送入口中吞下,舔了舔檀唇,温声说道:“一点都不苦,你试试看。”

苏绾将信将疑,小口啜了半勺,砸吧砸吧小嘴,细细品味一番,“哕,泥巴汤。”

她亮出小拳头捶他胸膛,“大骗子。”

秦欢低低地笑着,身子抖个不停,“你怎么那么好骗?药哪有不苦的嘛。”

苏绾撅起小嘴,“不喝了。”

秦欢冥思苦想一番,又舀了一勺药汁,含在口里,俯下身子,轻轻地亲她朱唇,将药汁渡给她。

“这样还苦吗?”骨节分明的手指,揩去挂在嘴边一抹汁液。

苏绾羞得满面绯红,伸出玉臂够上秦欢的脖颈,秦欢手一抖,打翻了药碗。

“秦大夫,麻烦你再辛苦煎熬一下吧。”

如今,那个人却永远不在了。

苏沅芷逼着她喝下一碗红花汤,夺走了她腹中的小生命,也断绝了她生育的希望。

秦欢为了救她,独自一人深入原始森林,结果不幸坠崖而亡,粉身碎骨,连个尸首的影子都没找到。

“秦欢……”苏绾喃喃低语。

她伸手捂住脸颊,无声的泪水从指缝间滑落,心头的悔恨像锥子一样刺痛着她,却无处发泄。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恨谁。

这时,身后传来一阵尖细的声音:“温夫人,您这般模样举止,可不太合乎礼仪规矩。”

苏绾缓缓抬起头,来者是司礼监的掌印太监魏公公。他脸上挂着虚伪的笑意,眼神阴冷如蛇。

魏掌印站在廊下,袖口收得整齐,显然已经观察了她许久。

苏绾嗤笑一声,“你看我独饮,也想来凑热闹?”

魏掌印轻轻摇着手中的拂尘,揶揄道:“奴才哪敢凑这不要命的热闹?听闻夫人廊下醉酒,特来提醒您,国丧期间该守规矩。”

“规矩?”苏绾冷冷地看着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讽,“这宫里哪一条规矩,是给我定的?你别忘了,我可不是宫里的人。若按规矩论,我都不该出现在这里。”

魏掌印的笑意僵了僵,但很快恢复平静:“夫人身份虽非正统,却也贵不可言。若被首辅大人知晓您这般放浪形骸,怕是要心寒。”

“他会心寒?”苏绾的声音冷得像冰,“眼下他正跟皇后在哪里纵情享乐,才不会管我死活呢。”

魏掌印一怔,没料到她竟会提起这一茬,随即眼珠一转,岔开话题说道:“夫人醉酒,许是为秦御医的离世而伤心难过。”

他垂下眼睑,叹道:“秦御医忠心耿耿,为夫人殚精竭虑,是个好人。可惜,命短。”

那两个字闪了苏绾的眼,令她突然站起身,挺腰逼近魏掌印,寒光泼眼,“你不必拐弯抹角,拿别人来试探我,尽管把我这些话捅到皇后和温如初那里去,看他们会不会治我的罪!”

魏掌印被她突如其来的气势震慑,连连后退,拂尘一摆,讪讪说道:“夫人息怒,奴才不敢。”

苏绾盯着他,片刻后冷笑一声,转身踉跄着离开。留下魏掌印站在暗影中,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大概是那壶薄酒太过上头,她走到偏僻的长廊尽头,脚步不稳,险些跌倒,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扶住。

“小心。”低沉的声音响起。

苏绾抬头,男人一身玄甲,目光冰冷地看着她:“你喝酒了?”

苏绾推开他的手,踉跄着后退两步,冷漠道:“你少管我!”

时枫暗自攥了攥拳,“你知不知道司礼监和锦衣卫盯着你多久了?你这样做,无异于自毁前程,与人留下把柄。”

“哈——”苏绾仰头大笑,眼中泪光闪烁,“我哪里还有前程?早在我嫁给他的那一日,我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新婚之夜,温如初将苏绾卷着铺盖送到阁老塌下,苏绾不堪凌辱,纵身跃入北海,被月下独酌的时枫救起。

从此苏绾开启了地狱之旅。

时枫心中痛不欲生,喃喃低语:“你答应过我,要好好活着的……”

想了一阵,又补充道:“秦欢的死,不是你的错。”

苏绾冷冷地看着他,“他是为了我才坠崖的,你告诉我,不是我的错?”

“那是谁的错?你的错吗?”

面对对方的质问,时枫张了张嘴,发现无言以对。他怎能告诉她,是他亲手将秦欢送到苏绾的身边,本想着能够陪伴她渡过难关,孰料却是又一次将苏绾推入绝望的深渊。

比之温如初,他又好到哪里去?

“时将军,你我本为歧路人,何必非要管奴家这等闲事?”苏绾笑得凄凉,“我不需要救赎,这世上,谁也救赎不了我。”

他救不了她。

时枫拳头紧握,眼中满是悲凉的情绪,酸楚滋味难以言喻。心中涌起强烈的**,想要保护她,庇佑她,可叹自己固步自封,没有勇气挺身而出,一步错,步步错,竟然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

男人沉默了片刻,叹口气,“我今日到这冷宫,是来跟你告别的。”

时枫抬首望天,“皇帝驾崩,新帝年幼,温首辅掌控全局,我在京中已无立足之地。我要回西北,那里才是我的战场。”

他说得平静,却掩不住语气里的苦涩和无奈。他知道,自己这次离开,或许便是永别。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朝堂上的事,苏绾听得不是很明白,她也不在意,此刻她满脑子都是秦欢的身影,酒劲涌上来,渐渐地感觉天旋地转,眼前金星缭绕。

忽然时枫变成了秦欢,对她温和的笑着,明亮的眼眸充满了宠溺和关切。

苏绾大喜,伸手触碰时枫的脸,眸子里满是痴迷和哀伤:“我好想你……”她踮起脚尖,吻上了时枫的唇。

冰凉的朱唇贴近的瞬间,时枫身子猛地一僵。他低声喊着她的名字,想要推开她,却发现自己被瘦弱的双臂死死抱住。

“别走。”她趴在他的胸口,声音里带着恳求,带着哽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时枫觉得心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那一声声的“秦欢”喊得他心如刀绞。他闭上眼睛,内心挣扎了许久,深深叹息一声。

也许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即将离开,也许是因为他想要留下一点什么作为记忆的慰藉。时枫没有再抗拒,而是伸出手臂,将苏绾轻轻拥入怀中。

他低下头,吻住她的唇,动作小心而克制,像是守护易碎的珍宝。他的心里满是苦涩,掺杂着深深的眷恋。他知道,这一刻的亲近,或许是他和她之间,此生唯一的交集。

风从长廊间穿过,吹起苏绾散乱的发丝。她闭着眼睛,任由泪水滑落,沉浸在短暂的温暖中。

时枫轻轻抚上她的头发,低声说道:“苏绾,我会记得你……但你也要记得自己。”

冷宫里寂静无声,只剩下两颗破碎的心,在无声地哀鸣着。

*

室内药香袅袅,氤氲漂浮空气中。药房里童子满头大汗煎药,火光映在他稚嫩的脸上,愈发显得紧张而专注。

苏绾蜷缩在床塌上,面色苍白如纸,额间渗出冷汗,红唇微微张开,似在梦中呢喃:“时枫……”

那个名字被苏绾呼唤千遍万遍,令榻前守候的萧染心里燃起一股无名之火。

他双臂交叉,脚尖轻轻点着地面,睇着坐在榻旁的秦欢,细长的眼眸透着不耐,“你确定她没事?”

秦欢揉了揉太阳穴,语气里带着疲惫:“她只是癔症发作,受了太多刺激,加上身体亏虚,暂时有些撑不住罢了。等她好好睡上几日,便能缓过来。”

“睡上几日?”萧染不满地挑眉,“听起来可不像什么良方啊。她现在满身冷汗,噩梦连连,水米不沾,你就打算让她这么耗着?小命都搞没了!”

秦欢瞪了他一眼,“你是大夫,还是我是大夫?她这病急不得,心病难解,药石只能暂时安神。”

萧染被顶得哑口无言,“那你总得告诉我个底,别让我干等着!她这样睡不醒,你就不着急吗?”

秦欢垂下眼睑,声音低沉:“我比你急。可急有什么用?她心里结着死疙瘩,外人帮不了她,得她自己想通才行。”

时枫的死,对她打击实在是太大了,她一时半会缓不过来这个劲儿。即便强行以猛药灌注,催她清醒,也不过是催醒一副空壳而已。

她的心,沉在黄河底。

萧染睇着苏绾的睡颜,心里千疮百孔,隐隐作痛。他不知道自己的这份心绪从何而来,也不知道该如何缓解。

左右无助之际,他沉默片刻,决定换了个话题:“说回正事,你确定自己没看错?当时船上真的有两个温如初吗?”

秦欢点点头,神情变得凝重,“我问过颜兄弟,他也看见了。那两人互相搀扶着,放下小舟趁乱逃跑了。”

萧染支着下颌思忖:“两个温如初,这事透着一股子邪性!现在他们回了京城,肯定会在御前狠狠告我一状,说我通敌叛国。我是不在乎皇帝老儿那点点俸禄,要不是为帮你,我都不会认他这个舅舅。可他们不会也盯上你吧?”

秦欢摇摇头:“不会。他们背后牵扯太多,尤其是温如初。他若要告发我,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现在他所有的精力,都会放在对付贵妃娘娘身上。”

萧染嘴角扯动,襕衫袍子甩了甩,嗤笑一声:“他敢动贵妃?他凭什么,就凭跟皇后通奸么?真是无耻之徒!”

秦欢的脸色更沉了几分,眼中寒意一闪而过:“温如初行事向来不择手段,娘娘揭穿他和皇后的奸情,是他的绊脚石,他怎会手下留情?”

“我当初还有些纳闷,温如初纵有三头六臂,也难以分身同时做这许多事情,竟还有空勾搭上皇后。现在看来,既有两个温如初,那所有谜题也就不攻自破了。”

萧染不甘道:“那咱们就什么都不做,坐以待毙吗?”

秦欢轻叹了一声:“眼下局势难料,我根本没有插手的余地。宜当卧薪尝胆,从长计议为妙。依我看,等到年底皇后分娩以后,一切自会见分晓。”

忽然院内传来一阵骚动,清晨微凉的空气被急促的脚步声搅得混沌。童子被这忽如其来的喧闹惊到了,手里的扇子骤然落地,唬得他连忙弯身去拾。

侍卫晴雷正怒气冲冲地收拾东西,嘴里不住嘟囔:“我要去找爷,无论生死,总要有个交代。”

无霜追过去,一把拽住他的手臂,急切道:“你疯了吗?外面天大地大,你去哪儿找?小姐刚刚经历一场生死涅槃,坏人绝不会善罢甘休,你独自出行,太危险了!”

晴雷回头睨着她,眼神如火般炙热,咬牙道:“我沿着黄河摸索打听,一定会找到爷。哪怕只有一丝希望,我也不能放弃!”

无霜几乎要哭出声来,她用力扯住晴雷的衣袖,哽咽着说:“秦大夫已经说了,时将军落水,怕是凶多吉少,你去也是白白送死。”

这话刺中晴雷的心脏,令他怒不可遏,一甩手将她推开,声音震得院中梧桐微颤:“闭嘴!我们爷顶天立地,区区一场风浪算得了什么?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信爷平白无故就这样没了!”

无霜死死抱住他的腰,眼泪簌簌落下,“你不能走!你若走了,我们这些人怎么办?时将军临走前不是吩咐过你,要你照顾我们几个吗?你怎能违抗将军命令呢?!”

晴雷愣了一瞬,他咬紧牙关:“等我找到爷,让他砍了我脑袋就是,我这条命都是爷的。爷若真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我要去找他,就算翻遍整条黄河,也要找到他!”

二人拉拉扯扯,推推搡搡,像两条缠绕的树藤,彼此分不开。

春蝉在一边干着急,跺脚道:“你们别吵啊,有话好好说。”

可惜没人注意到她。

两人拉扯之间,文竹忽然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他身后背着行囊,快步上前,将缠绕的两人硬生生分开。

文竹站在晴雷面前,目光坚定如寒星,“带上我一起走吧。”

无霜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喊道:“文竹,你疯了吗?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仆役,跟着他去送死吗?”

晴雷也皱眉看向文竹,冷声拒绝:“守护将军,这是我作为侍卫的职责,与旁人无关。”

文竹却扑通跪下身,仰头直直地望着晴雷,恳求道:“求你带上我吧。我知道我文采武功都不及你,也没有战斗经验,但我能跑腿,能煮饭,能洗衣。所有琐碎的事都交给我来做,你就专心寻找时将军。我绝不会拖累你!”

晴雷眉头紧锁,眼中满是犹疑与挣扎,诚如文竹所说,一路上有人照料,确实能省不少心。可前方路途遥远,吉凶难料,他并不想拖文竹下水。

文竹却不肯放弃,咬牙道:“我这条命是时将军给的,西城门之祸,是时将军硬替我抗下,使我免除牢狱砍头之灾。他若生,我当护他;他若死,我也该为他守灵。求你,成全我吧。”

那份执着的热切心情,深深打动了晴雷,他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好,你可以跟着我,但有一点,路上若我让你回去,你必须立刻离开,不能有半点犹豫。”

文竹用力点头,“我答应你。”

无霜摇头厉声道:“文竹,你敢踏出这院子半步,小姐再也不会原谅你!”

文竹低垂眼帘,目光坚定而果断:“我知道我对不起小姐,但我有自己的追求。我的一生,不能仅仅是依附他人,我想成为一个有用的人。我想小姐也会理解我。”

无霜听到这话,顿时泪如雨下,几乎站立不稳。她张了张嘴,却终究没有再说出半个字。她感到自己从来都没有像眼前这样,如此孤独,如此落寞。她迫切地想要改变,岂料大家已渐行渐远。

两人心意已决,劝说再无用处。晴雷背起行囊,转身去马厩牵出踏月,拍拍马臀。踏月像有灵性一般,随即精神抖擞,嘶鸣望天衢。文竹也挑选一匹黑马,上马紧随其后。

他们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初晨微凉的薄雾中,留下无霜春蝉立在院中哭泣,离愁别绪一应被晨风吹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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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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