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手术室。
手术灯明亮,照得应赫的手过分白皙。
他穿着深绿色术服,戴着口罩,面上仅露出的一双明亮的眼睛专注一处。
患者平躺在手术台上,助手盖上手术布,将他的眼皮轻轻撑起。
那只眼球,瞳孔微张,此刻仿佛成了世界中心。
“看三个亮点。”应赫摆弄机器,微眯眼睛,调整着各项参数。
一切就绪,应赫将超声乳化探头插入眼球,开始乳化白内障。
超声乳化,就是用超声波将白内障打碎成乳糜状吸出。这个手术不需要打麻药,滴表面麻醉药就可以,是以患者是清醒的。
他有些恐惧,应赫却沉静,每一个动作标准专业,没有一丝新人的慌乱。
“不错。”刘医生在一旁密切关注着他的动作。
别看这小子平日里吊儿郎,一旦进入工作状态分毫不差。一系列动作干净利落,刘文友作为师傅很是欣慰。
从业这么多年,他还没有见过这么有天赋的年轻人。
应赫把白内障比喻成指纹,就很有意思,每颗白内障在大小、形态和硬度上都不一样,所以每次OCT后,他也会提出一些自己的见解。
应赫停下手里的动作,侧头轻声道:“准备进行晶体植入。”
刘文友点头道:“注意角度和力度。”
师徒二人默契十足。
助手迅速调整好显微镜。
应赫小心捏着晶状体植入镊,将晶状体取出,放置在预定位置,镊子轻轻调整着晶体位置。
每一个细微动作,都仿佛被无限放大。
缝合结束,应赫长出一口气。
刘文友拍拍应赫的肩膀,这小子左右扭了下脖子,就像刚刚从篮球场下来,“就还行吧。”
应赫刚回到办公室,还没坐下,护士小宋跟进来,“应医生,刚刚有人送来东西,给您的。”
一个长盒子交到应赫手里,应赫点头,一边往办公桌走,一边顺手就拆开了。
一面锦旗。
“谁送来的?”应赫停住脚步,回头问。
“UU跑腿。”见应赫没说话,小护士继续善解人意道,“这患者可能刚刚康复,不方便出门,我稍后回访看看。”
应赫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低声道,“她可方便得很。”
小护士:“?”
应赫把锦旗提起来,顺手抖开。
只见四个烫金大字——技术一流。
后面跟着一行小字「赠A市第六人民医院眼科应赫医生」。
“……”应赫嘴角抽了一抽,转身把锦旗挂在墙上。
刚挂好,刘文友就进来了,“唷,这锦旗,言简意赅。哪个患者送来的?”
“一个半夜来拔鱼刺的。”应赫也看过去,锦旗挂在墙上,重点突出,比别的锦旗都微风,越看越是顺眼。
“你还帮老陈拔鱼刺?我怎么没见你这么热心过。”
“主要这个患者……长得挺漂亮。”
“咳咳……”刘文友清清嗓子,似是看出了端倪,“身材……也好吗?”
一个平日里德高望重的眼科大佬,硬是被不正经的徒弟影响得没个正形。
“那当然。”
“……”
*
滕静言把东西收拾差不多了,足足五个大纸箱。
虽然在这间房子只住了一年多,但是东西还真不少。投影仪、音响、书架、花架,这些都是她自己添置的东西,此时小件都装进箱子,大件摆成一排,准备一起带到公寓去。
陆晴发来一张截图,滕静言点开,又是微博热搜。
这次的瓜,是她自己。
滕静言背刺季可桐。
话题已经窜到前几名,后面也飘着一个「热」。
紧接着,陆晴电话就打了过来。
“我记得你说过,你微博账号在公司那。”陆晴冷声道。
“对啊,到底怎么回事啊,我就看了个标题,还没仔细看,你电话就打来了。”
“昨天不是爆出季可桐轧戏么,你的账号半夜三点给营销号分析贴点赞。”
“我去。”滕静言深吸一口气,转瞬就把里面的七七八八想明白了。
她和季可桐是同一公司的,季可桐轧戏遭遇舆论攻击,公司把她搅进来,一方面可以帮季可桐卖惨洗白,一方面还能模糊舆论焦点搅混水。
最关键的是,她是查无此人的十八线,身上没有商务,即便被牺牲了也没有什么损失。她的声音冷静克制:“推我挡枪是不,转移炮火,模糊焦点,他们算盘打得挺好。”
“何止打得好,算盘珠都崩我脸上了!这下你成显眼包了,季可桐的粉丝平时佛,这次战斗力拉满,刚好能提纯一波了。去他妈的。”陆晴啐道。
“又不是她搞的事。”始作俑者是姚周,现在美美隐身。
陆晴一肚子气,“你还替她说话呢,谁是受益者?她轧戏在先!她不默许你们公司会这么干?”
“好了,乖。这个圈子本来就这样,今天我笑你明天你笑我的,明天也就没热度了。”
陆晴哽咽,“言言,只有我知道你有多不容易吗,你们公司就没人管你死活吗?王凯文呢,平时假惺惺的,关键时候躲哪去了?”
……
挂了电话,滕静言觉得有点火大。
和上次片场被姚周故意找茬不同,这次是公司把她卖了。
作为一个签约艺人,没人询问过她的意见,仿佛她是一个可以随意摆布的玩偶。明明是牺牲她的口碑,但是她连基本的知情权也没有,俨然一个局外人。
甚至等到舆论爆出来,微博话题热起来,一切都已尘埃落定,她才知道。
公司没给她任何准备的余地。
她当然知道,公司会权衡利弊,会尽力保全季可桐。只是她没想过,当一个商业价值更高的艺人爆出轧戏丑闻,公司会毫不犹豫地舍弃一个无辜的小透明。
滕静言再次打开微博,用小号登录,评论已经5W 。
【该不会又是手滑吧】
【这女的是道心女三?轧戏连累剧组,大家都不想忍了】
【这就是明显的背刺啊,看人家比她红嫉妒呗】
【一看面相就不是省油的灯】
【其实……我觉得这女的还挺漂亮的】
【妖艳贱货从此具象化】
【@邱霭眼光真次,长点心吧】
……
滕静言修长的手指滑动,刚开始几条评论还仔细看看,后面越看越快,直到被气笑。
评论区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基本没人替她说话。
也难怪,半夜点赞营销号的骚操作,再配上《道心无二》里萤娘的定妆照,谁也不会觉得她无辜。
根据她多年吃瓜经验,攻击女明星,多半都是长相。这次也是一样,看客们脑补了一出她和季可桐片场雌竞大戏,并给她贴了一个妖艳贱货的标签。
妖艳可以认,贱货坚决不行。
微信里零零星星蹦出几条消息,都是其他公司打过交道的艺人。真关心也好,看热闹也罢,滕静言一一回复【乌龙一场,感谢关心。】
自个公司的艺人,只有邱霭一个人。
【滕老师,给你打电话打不通,也联系不到凯文哥。】
【谁跟我讲讲怎么回事啊?】
【他们说你号在公司那,谁这么贱想出来的馊主意。我日。】
虽然CP是假,但邱霭这个人挺真诚的。滕静言回复:【没啥事,我下午就搬家啦,明天烽山见,请你喝奶茶。】
发完继续打包,拿着宽胶带给箱子打封条。
11点10分,张耀来了,很有礼貌地叩门,叩门声将滕静言拉回现实。
“谁呀?”
“张耀。”声音中气十足。
滕静言开门,张耀一身便服,深绿色的夹克,牛仔裤,笑容爽朗道:“早上太忙了,一直做笔录,刚结束。抱歉。”
“张警官太客气了,是我总出状况,麻烦您专门跑一趟。”刚好站在门边,滕静言指了指斑驳的墙面,“你看,标记就在这儿。”
滕静言手指的地方,哪里还有什么标记。
“在哪?”张耀再次确认。
“就这儿啊,挺明显的。”滕静言侧头一看,那一处已经被硬物刮掉了,手指摸上去有微微的凹感,“咦,被谁刮掉了?”
“不是你自己刮掉的吗?”张耀疑惑。
“哦对了,昨晚我朋友陪我回来,应该是走的时候顺手处理了。”滕静言反应过来,赶忙解释道。
应赫昨天走的时候已经挺晚了,但这痕迹并不潦草,像是很有耐心,一下一下地拿尖利的东西刮掉。
“这一片治安确实不是太好,经常有失窃报案的,你一个女生独居,小心点总没错。”
滕静言请张耀进门,“不过房间里没什么问题,也没丢东西。”
“那就好。”张耀看着房子里满地的纸箱子问,“今天就搬家吗?”
“对,今天刚好有空,明天又要出差了。”滕静言想到了什么,转身,把茶几边的锦旗递给张耀,“也不知道怎么表达谢意,你刚好来了,我就不送去所里了。”
张耀宽肩长手,将锦旗在胸前展开,“民警同志好本领,识奸扶正效率高。”
念完挠头,“你太客气了,把我夸得像黑猫警长似的,怪不好意思的哈哈。”
“夜猫警长。”滕静言打趣后,十分正经,“那天晚上那么晚,警长能及时赶到,第二天又把王辉强绳之以法,特别厉害,真的。”
看似打趣,实则是肺腑之言。
她习惯了靠自己,陌生人给与的一点点善意就能将她照亮。那晚,在车里的绝望如溺水,是张耀把她打捞起来。
“过奖了,职责所在。”张耀害羞一笑,特别有感染力,“这些大件交给我,妥妥的。”他说完就扛起实木衣架,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眼神真诚而热忱。
滕静言握住衣架子底端凸起的地方,“我朋友一会就来了。”
张耀从下衣架,拍拍手,“男朋友啊?”
“普通朋友。”滕静言如是回答,其实她不知道到底该如何让界定应赫。校友?老同学?医生?好像都过于生分,话到嘴边,变成了一句普通朋友。
“滕女士,你还没男朋友吧?”
“……很容易看出来吗?”
“王辉强说盯梢过你一个多月,身边没有出现过男人的影子,这才敢行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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