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要跑?于秀琴住在哪里?”
蔡大爷看着面前三个去而复返、把棋摊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冤种,把手中的棋子转了转。
“你看看你们三个,把我这摊子围的,生意都没法做了。”
刚刚受过气的徐风行哪里忍得了,当即就要让蔡大爷看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不过这次拉着他的换成了梁旭,但梁旭只动了动嘴皮子。
“你要是敢动手,我就让徐警官你的写真出现在摄影展上。”
徐风行顿时偃旗息鼓,罢战投降。
看他一脸颓废的样子,周泽铭宽慰道。
“这老人家一看身子骨就脆,你别给人家打坏了,你警察还做不做了?尊老爱幼传统美德都忘了,难怪你升不上去。”
他不劝还好,一劝效果惊人。徐风行彻底自闭了。
拉住了徐风行,周泽铭转头满脸堆笑,给老大爷散了根烟。
“老人家,我给你赔个不是。你看……”
“想知道问题的答案,可以,当然可以,只要你们能下赢我的棋。”
蔡大爷接着烟,横在鼻子底下闻,颇为自得道,“我不欺负你们,让你们先手。”
闻言徐风行和梁旭都是脸色一变。谁知道下赢这大爷得要多久,有这功夫怕是换人问都方便得多。
周泽铭却满口答应下来。
正当两人摸不着头脑时,却只见周泽铭戴上一只耳机,左手用什么东西悄悄捅了捅梁旭,梁旭伸手摸起来一看,是周泽铭的手机,屏幕亮着。
地狱级象棋AI。
没用十分钟,周泽铭看似连连丢子,却占得先机,轻而易举将死了蔡大爷的老将。引得蔡大爷掐了烟啧啧称奇。
“了不得,了不得。这几手弃子都称得上点睛之笔,颇具当年‘弃子大师’之风呐。”
“蔡大爷,既然我们赢了,你看?”
周泽铭不敢接茬,生怕待会说两句就露了馅。
“那是当然。”
蔡大爷自己掏了根烟点起来,还要给他们三个散,周泽铭摆摆手拒绝了。
“刚刚那个跑了的,也是苦命人,我就不和你们讲她叫什么啦。”
“你这老头好没信用。”徐风行没好气地嘲讽了句。
“你们本来也没问不是么?”蔡大爷没计较,笑得颇为狡黠,“她是个黑户,你们是警察,她哪里敢在你们面前待呢。”
“黑户。”
徐风行眉毛皱紧了,当即决定回去就让片区派出所再排查一遍黑户问题。
“至于于秀琴住哪里嘛……”
蔡大爷收了棋摊。
“你们跟我来。”
“检察院那边已经批捕了。”
小警察跟张铁柱通知最新情况。
“逮捕令走传真,马上打出来。我们立刻行动还是?”
张铁柱这个时候倒是不急了,四平八稳地喝着茶。
“急什么?梁旭人在水岸花园,在我们控制之下,就像瓮中的鳖。拿着逮捕令抓梁旭,这个就叫,瓮中捉鳖。”
他拍拍小警察的肩,笑着跟他讲。
“领导讲了,要尊重借调来同志的意见嘛,要一视同仁,照顾好他们。发传真过去,记住了是发传真。”张铁柱特意强调道,“征询一下周检察官,林检察官的意见。同时,邀请他们,一起参加抓捕行动。”
小警察领命而去,刚走到门口,就听见张铁柱又道。
“等等。”
他回头一看,张铁柱用指甲敲了敲桌面。
“等过几个小时,给徐副组长也发一份征询函过去,发工作短信,就不用邀请他参加抓捕了。咱们也要讲求团结嘛,不要落人口实。”
小警察点点头,表示明白。
“还有,抓捕时间不要急,可以等到傍晚。要表现出来,咱们留足了时间给周检察官他们嘛。”
张铁柱稍一思考,觉得大局已定,自己在不在已然无伤大雅。
“下午,我就不带队去抓捕现场了。你和几位大队长沟通好,让他们通力协作。”
张铁柱还是决定下午去接女儿,这么忙了这么些天,好不容易女儿提了个要求,再难他也得办到。
只是要是张铁柱知道,他这个决定救了梁旭和徐风行两个一命,不知道会不会后悔。
远在A县检察院,挂着周泽铭、林晓芸名牌的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只有传真机在忠实地工作。
窗户没关,来自X市公安局的传真被风吹落在地板上,无人问津。
周泽铭、徐风行、梁旭,包括林晓芸在内的四人,对检察院批复了梁旭逮捕令这件事一无所知。
此时,周泽铭一行人正在蔡大爷家里如坐针毡。
“蔡大爷,你怎么不早说于秀琴是您儿媳妇。”
周泽铭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
蔡大爷嘴上说带他们找于秀琴,这一找就找到了蔡大爷自己家里。蔡大爷非常热情的要留他们吃中午饭,把年夜饭才用的圆桌板都翻出来了,拿了整整两大油壶散装白酒,拽着周泽铭三人留吃中午饭,看架势是非要喝个昏天黑地不可。
至于他们找的正主于秀琴,则在厨房里一言不发做着菜。蔡大爷也是倔脾气,认准了的事情那是怎么都劝不住,看来是非要和周泽铭论论棋坛古今,再一醉方休。
没办法,周泽铭自己惹的祸。他拉着两人商量了下,最终决定兵分三路。
徐风行酒量好,负责挡酒;周泽铭靠AI陪聊,把老爷子哄开心;梁旭担子最重,他负责去套于秀琴的话,最好是能想办法接近当年那个女孩,套那女孩的话。
三人当即行动起来,徐风行开始连连敬酒,周泽铭迅速开始靠AI搜寻话术。梁旭草草吃了两口,就借口上厕所开溜。蔡大爷把酒言欢正高兴,自然没工夫理他。
蔡大爷看来是难逢知音,很快就自顾自激动起来,周泽铭听得云里雾里。他几乎接不上话,随口转移话题:“对了,怎么不见您儿子?”
没想到此言一出,蔡大爷放下杯子沉默了。周泽铭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也是几年前的事了。告诉你也没什么。”蔡大爷摆摆手示意,露出惋惜的表情。
原来蔡大爷的独生子,也就是于秀琴的丈夫蔡勇,两年前因交通事故意外去世。在那之前,这还是一个算得上小康的家庭,蔡勇在一家货运公司开长途货车,虽然是体力活,十天半个月不能回家,但收入还不错。儿媳于秀琴在附近的超市收银,对蔡大爷也挺孝顺。两人没有孩子,后来于秀琴在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女孩,还谋划着搬到城中心去方便孩子上学,美满的未来似乎正在等待着这个家庭。
直到蔡勇突然去世,家里的情况急转直下。蔡勇出事时车上拉着的货物全部损坏,于秀琴只得用保险金来赔偿。家里只剩于秀琴一人工作,承担着失去丈夫的痛苦和养家的压力,她变得沉默寡言。收养的女儿于洁去了一所费用低的初中,也不再和她亲近,每天见面也不说话。蔡大爷也感到无计可施,每天从早到晚呆在楼下下棋,等待悲伤淡去。
听蔡大爷讲完,周泽铭心里涌起复杂的情绪。赔偿货物?明显是被公司从中牟利。他想要质问蔡大爷当时为什么不去寻找法律援助,为什么不领取政府补贴,而是这么稀里糊涂地接受;却突然意识到,蔡勇已经回不来了,做什么都无法完全填补心中的空白。更何况,对于受教育程度较低的群众来说,很可能根本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谁求助。
当然,曾经也有过一些人,穿上了那身警服就不会丢下任何一个民众。但是对如今的周泽铭来说,这不是他应该做的。
为了驱散这压抑的氛围,徐风行开始向蔡大爷搭话,而推杯换盏的声音也远离了周泽铭的意识。
梁旭三两步窜进厨房,悄悄把厨房门掩上。
“于秀琴。”
妇女听见他说话,猛地一回头,看见梁旭那张脸的一瞬间险些失声尖叫起来。
梁旭上前一步捂住了她的嘴。
“是我。”
于秀琴挣开他的手臂,强行让自己保持镇定。
“你不是说不会再打扰我们了吗?”
“情况有变。”
梁旭简洁地说,“我没时间和你废话了,于洁知道多少我们的事?”
于秀琴气不打一处来。
“她更喜欢她亲妈,和我有什么好说的。”
“够了。”
梁旭压低声音厉声说。
“她什么都不知道最好。”
梁旭看着女人微微发抖的样子,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柔和了些。
“只要你管住你的嘴,她很快就会和你亲近了。”
说完这些,梁旭转身离开了厨房。
于秀琴则闻到身后一股糊味,连忙去拿锅铲,手却抖得根本握不住。她用左手死死捏着发抖的右手,崩溃地蹲坐下来,再也控制不住眼泪。
梁旭从厨房出来,饭局正进行到酒酣耳热之际,徐风行在和蔡大爷划拳,一老一少颇有一种忘年交的感觉。周泽铭不知在想什么,一回神见他来了赶忙招呼他。
“情况怎么样?”
“于秀琴知道的不多,我们还是得找她女儿。”
梁旭的面部线条柔和下来,在他身旁坐下。
“这可就不好办了。”
周泽铭习惯性地抓脑袋。
“听蔡大爷说是在江海实验中学。”
梁旭点点头。
“我们等她放学?”周泽铭问他,自己先摇了摇头。
“太浪费时间了。”
梁旭把目光落在正拼酒的蔡老爷子和徐风行身上。
“我倒是有个主意。”
水岸花园。
林晓芸百无聊赖地刷着电视剧。周泽铭不带她,也不和她沟通情况,她一点也不想发消息去追问。书上说那样会显得太依赖对方了,会让对方肆无忌惮。所以林晓芸哪怕一点也看不进去,她还是要看电视,好像这样可以证明周泽铭没那么重要,也不能左右她的心情。
可是电话铃响的时候,林晓芸想着要磨一磨等一等,却下意识坐直身体就接了。她想,万一周泽铭有什么重要的事情呢?不能耽误事情。
“晓芸。”
不是周泽铭。
“爸。”
林晓芸有点不情愿地喊了声。
“你现在在哪里呢?”
那边声音有些严肃。
“不用你管。”
林晓芸不想理他。
“要不是你伯伯刚刚给我发消息我还不知道。”
声音激动起来。
“周泽铭借调碳尸案,你参合什么?你知不知道X市市委已经决定尽快结案?周泽铭去给你伯伯添乱,你也要一起?”
“弄清真相在你们眼中就是添乱吗?”
林晓芸毫不客气地回怼他。
“如果周泽铭的所作所为在你眼中就是添乱,那么这个乱我帮他添定了。”
对面陷入短暂的沉默,放缓了语气。
“爸爸也是政法出身,曾经也年轻过。但有些事情,不是凭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爸爸知道,现在爸爸说服不了你。有些事情,你经历过,自然就懂了。”
“如果你说的懂,是变得和你一样,我想我永远都不会懂。”
林晓芸愤愤地说完,当即就挂断了电话。
电话那头,男人放下手机,长长叹了口气。
“女儿大了,不好管呐。”
他感叹一句,瞥了眼面前垂着头附和的男人,说道。
“让你见笑了。”
“哪里哪里。令爱敢想敢干,风采不输您当年呐。”
面前的男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不知道逮捕令的事,是不是要……”
办公桌后的男人摆摆手。
“年轻人,多经历点挫折,历练历练,见见事儿,是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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