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知按了什么机关后,墙面反转,成了走廊的入口。
楼上是类似宿舍一样的地方。
两旁摆着栩栩如生的,面带微笑的人形雕像。
墙上挂着色彩艳丽,仿佛出自什么名画家的画作。
那些画每一副,都画着孩童。
有男有女,年龄各不相同,画作右下角标注着时间及名称。
他凑近去看了看。
「四月三日虚妄之影」
画上是个正摆弄着古典照相机的男孩,看上去大概十岁,依然是灿烂的笑脸。
「四月十七日明日酌阳」
是个漂亮的女孩,有着亚麻色的头发,在画师笔下发色渐变极其自然和平滑,背后是即将沉默的黄昏太阳,一眼望去更像是照片,她也正对镜头灿烂微笑。
「四月二十九日漆」
这张画和其他的画不同……其他的大多都是正脸和全身,这张确是个只露出小半张侧脸的女孩,唯一清晰的便是耳朵上戴着的好几个耳钉,剩下的部分则被各种颜色不一的绚烂油漆涂掉了。
……
他走了一路,也看了一路。
同时他也注意到,每个门牌号上,都标识着奇怪的符号。
以及,明明应该住着很多人,走在走廊中却听不到任何声音。
横山太太一手提着灯,一手提着裙摆引路。
和枝踮着脚看那些门牌号,好奇的询问,“这些符号……是什么?”
横山太太笑着解释:“越复杂的字符里住着年龄越大的孩子哦。”
年龄吗?
和枝“嗯”了一声。
继续跟着她走。
“哎呀,抱歉,这些好像都住满了,麻烦小和枝和这间房子里的人挤一挤好吗?”
她站在一个十分复杂的门票字符面前停下了脚步。
“……没、没关系。”
和枝演绎着稍微有些紧张的孩童模样。
“门一推就开了,第一天来,要大胆一些才能交到朋友哦。”横山太太“咯咯”的笑着调侃了一句,然后转身便走。
和枝毫不犹豫的推开了门。
屋内唯一的光源是头上摇晃着的灯,灯光是暖色的,映着整个房屋都透着暖。
这的确是一间宿舍。
一间由几个木板搭成床铺的宿舍。
与装潢算不上多奢华,却也精致的风格大相径庭。
紧接着,他对上了自最里面上位床铺探出的一双鸢色的眼眸。
“呀~和君。”
是津岛修治。
他轻松的站起,头几乎都要顶到屋顶,显得这间房间更加的狭小。
他穿着件不合身的厚重衣服,露出的部位零零散散的缠着绷带。
“你果然来了。”
他露出一个天真的、无害的笑容,却用着笃定的语气说话。
“……你受伤了。”
这是和枝与津岛修治重逢后说的第一句话,十分的不解风情,紧接着,他解释道,“能嗅到微弱的,还尚未结痂的,新鲜血液的味道。”
“你是狗吗?鼻子这么灵。”
他从上铺跳下来,和枝马上去接他,虽然上铺的位置离地面并不高,但他总觉得津岛修治会摔倒。
“……因为太明显了吧。”他理所当然的说着,但显然,人类是无法理解他的感官的。
他的感官比起常规的由身体给予的感官外,还多了一项,便是由世间万物告知、反馈给他。
例如空气中的一粒尘沙,或是遥远飘来的蒲公英的种子。
它们诉说着周遭的一切。
和枝轻易的便接到了对方,并且以一个公主抱的姿态缓解了下坠的重力,津岛修治马上像是碰到了电槽被电到了一般颤了颤,极快的挣脱。
“这里怎样?”
他若无其事的开口。
“很奇怪。”和枝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巴,“照片、画像、甚至是雕塑,都在笑。”
“那种笑容,和修治在宅邸的时候露出的笑容很像。”他找不出什么用词修饰,只这样粗略的描述着。
“我的笑容可比外面那些笑容好看多了。”津岛修治抬眸注视着他。
他像是注意到什么似的,指了指他身上涂好药,被纱布缠绕的伤口,“你身上的伤是故意弄得?”
“在找你的时候……忘了走哪条路,所以去问了问流浪狗……结果运气不好,遇到的那条好像有些不开心,我控制不好力量,怕弄伤它,就被追着跑了一条路……”他慢慢的回想着当时的场景,看着津岛修治的表情从疑惑转化成了震惊,最后一副想笑又笑不出的模样,他这才眨了眨眼,勾了勾嘴角,“骗你的。”
津岛修治更震惊了。
和枝居然会开玩笑了!
紧接着,他的表情就一下阴郁了下来,天最多变的季节也没他变脸快。
津岛修治转身爬上了床,一副困了的模样平躺了下来。
他不说话,和枝也不会主动挑起话题。
直到空气沉凝了许久后,津岛修治的声音才轻飘飘的传来。
“这么久不见,和枝在做什么。”
和枝坐在另一边的床上,或者说,是几块木板搭建的临时休息处上。
他回想了一下,“本来要第一时间来找你的,但是路上看见了很漂亮的人偶……抱着她的人刚好是一位人偶大师……就在很大的心理压力的压迫下去主动搭话了……”
那些漂亮的人偶,有着近乎人类的外貌。
却不会说话。
也没有灵魂。
真……是太美了。
他这么想着。
津岛修治却沉默了。
他一沉默,整间屋子就冷静到了可怕。
暖色的灯光摇晃着,笼罩着整个房间,和枝这才发现地毯并不是暖色的,只是被灯光笼罩着,乍一看像是变了色。
他听见,地毯下面有声音。
和枝蹲下轻轻掀开了一角。
“滋……”
细微的声音随着他的动作响起,紧接着,他对上了,一颗眼球。
一颗漂亮的,被镶嵌进地板的,蓝色的眼球。
还在转动。
和枝眨了眨眼。
眼球也眨了眨眼,居然有眼皮,还是肉色的。
一时气氛不仅没有半分恐怖,甚至还有些滑稽。
津岛修治似乎是察觉到了这里的动作,他“欸——”了一声,看着和枝无比淡定的伸手去摸的模样,他像是警告似的开口,声音很轻,“最好不要碰哦。”
和枝听话的重新把地毯盖上。
津岛修治这次十分规矩的爬楼梯下了床,他蹲在刚刚和枝看到眼球的地方,对着和枝伸了伸手。
对方意识到他想表达什么,于是很乖的凑了过去。
“嘘……”
津岛修治像是坏心眼的孩子恶作剧一样,在他耳边吐着气音慢悠悠的扯出一个字节。
距离实在是太近了,弄得和枝的耳朵都有些痒。
看来是某种……监视手段了。
和枝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他躺在床板上,感慨连被子都没有。
“被子的话……只有最受宠爱的孩子,才能拥有奢华的、精致的、像是城堡一样的房间。”
津岛修治站在地毯上,笑着说。
那笑容满是讽刺的意味。
和枝见津岛修治笑过无数次。
神子一般宽慰的笑容,恶作剧得逞以后的得意笑容,微微勾起嘴角毫无感情的浅笑,扯着嘴角强硬拽出来的笑容,装可怜的时候强撑出来的委屈满满的牵强笑容,或者是嘲弄的、通透的笑容……
他很擅长笑,是的,擅长。
他很擅长使用这张脸带来的优势。
但是这样的笑容,甚至还没外面的那些雕像笑得灿烂好看。
“为什么要笑。”
和枝终于问出了口。
“……难道要我——哭给你看吗?”
他撇了撇嘴。
一脸平静的和枝露出思考一样的表情:“也不是不行……”
津岛修治瞪圆了鸢眸,像是看到死去多年的咸鱼干蹦了起来并向他跳了一曲华尔兹那样震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双手比了一个大大的叉。
“咳……”和枝扫了他一眼,那些绷带白的有些扎眼。
但他很清楚,这里不是暴露能力的地方……至少也要稍微摸熟一些。
他并不在乎。
但不能给津岛修治带来麻烦。
“好了好了睡觉咯,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啦……”他再一次爬上床。
和枝这才发现他的床上也没有被子枕头这些必备的物品。
“不冷吗?”
他自己是一点也不冷,但津岛修治很可能被冻着。
虽然屋内的温度并不算很低。
但入夜了,总是要冷一些。
“我可不是会讨大人欢心的孩子。”津岛修治朝他摆了摆手。
明明做的就很好……
和枝顺着梯子也爬上了他的床。
津岛修治扑腾起来,向墙角靠了靠,语气稍稍有些激动,“你做什么。”
破败的床板发出咯吱咯吱下一秒就要散架一般的声音。
“靠近一点。”
虽然床很破旧,但大小还是够容下三四个孩子那样。
津岛修治犹豫了一下,向他靠近了点。
紧接着他的鸢眸中倒映出一朵花,和这里格格不入的,绚烂的,舒展着浅粉色花瓣的花朵。
“一直往床上靠……是因为这里是死角吧。”和枝看着津岛修治,语气几乎是笃定的。
津岛修治并不擅长运动,也不活泼,没必要一会上一次床,毕竟还要爬梯子嘛,还是这种危床。
“这都被发现了嘛。”
津岛修治轻笑一声,“录声音的耳朵被我毁掉了。”
“但是在「眼」的范围内,他们能对口型。”
他解释了几句,但还是有些惊讶于那朵骤然盛开的花朵。
大概是他的眼神写着疑问,和枝解释道,“这本来是生在在丛中,因为被掐断了半截根茎而枯死的花苞,我看它还有开的希望,就将它折下了。”
“……失去了根茎与赖以生存的供给,它又能开多久呢?”
津岛修治语气毫不客气。
“只要我想,它便能一直盛开。”和枝将花插在津岛修治那身厚重衣服上开裂的一个口子中,紧接着,他身上的血腥味像是被这朵花净化了一般,散去。
“……”
津岛修治别了别脸,“没必要这么做 ”
他一点也不赞同和枝的行为,甚至……有些恐惧。
那些他赖以生存的,隐约刺痛的伤口,在顷刻间被抹平。
“我很难理解你在想什么……”和枝十分坦然的承认了,“可能是我的理解能力有限吧,不过……没有人会喜欢疼痛。”
他说着,翻身下了床。
一点也不在意的便躺在木板床上,闭上眼一副要睡觉的模样。
津岛修治拽了拽那朵花。
那是先被切断了一半生命,又被完全折下的花苞,如今却奇迹般的盛开着。
屋外是深沉的夜。
月色被飘来的雾遮盖,紧接着被风吹散。
最终落下。
于是新的清晨到来。
和枝这一觉睡的还算不错。
他并不认床,等他醒来后,刚揉了揉眼睛,眼前还未彻底清晰,便嗅到了一阵食物的香气。
津岛修治坐在下铺,端着一盘看上去……嗯,很黑暗料理的菜品,正满不在乎的握着勺子,像是要塞进嘴一般。
“别吃……”那种东西怎么看都不能吃吧。
和枝觉得吃了以后,铁胃都得穿孔。
“要不,你先吃?”津岛修治做出拿勺子喂人的姿势。
“……”
和枝总觉得他意有所指。
“就在前天,是隔壁房间孩子的生日呢,他得到了一个大蛋糕。”津岛修治垂着头,用略长的鸢发遮盖着视线。
和枝若有所思,他站起身,推开门。
但这一脚,怎么都踏不出去。
“只有在临近黄昏的时候,才能自由活动哦,不过——如果表现优异的话,能更早些。”
他抬起头,用一种“我好羡慕”的棒读语气叙述着。
太假了——
不怎么吐槽的和枝都忍不住了。
但这样的小手段……未免有些太幼稚了,肯定还有其他。
津岛修治放下餐盘,“让给你咯。”这么说着,他爬上了床铺,在死角处朝他轻笑着说:“这里只是二楼,往上是三楼……四楼。”
“还有……地下室。”
“和君想先去哪里看看呢?”
他像是完全不把门禁放在眼里。
顾虑眼。
他并没有出声。
“啊~我明白了,和君想先去地下室看看吧?说实话那里没有什么好看的,只不过比较……下饭?就像是这盘美味一样。”
和枝看向那盘被勺子戳的稀碎,完全看不出上面的“美食”是由什么东西拼在一起的餐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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