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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变

盛元三十六年,春。

灰暗的天际一片阴沉,漫天的乌云黑压压的将整座东宫由里到外的包裹起来,庄严肃穆的宫墙也由朱红色的正漆,变作了骇人的血色,立在青石阶上放眼过去,顿生出一股凄惨的悲凉。

忽而一阵狂风刮过,几片翠绿的树叶飘落地上,来往的宫人行迹匆匆,一脚踩上去,方才的嫩绿霎时间生机全无。

抬眼看去本该是金碧辉煌的宫殿,却蒙上了一层无形的黑网,那迷醉人心的金色,此刻就像是巨大的黑洞,牢牢地困住了里面所有的人。

华丽的装饰,宽大的寝殿,精美的雕刻,一切都预示着里面人的非凡身份。

寝殿之内跪着一众宫人侍女,再往里去床榻两旁又跪着好几个身着红色官服的医官,整座寝殿内,全是说不出来的压抑。

拉开棕黄色的床帏,榻上卧着一个面色惨白的男子,嘴角处亦有鲜血咳出,看得出来常年被病痛折磨的,已经精神萎靡形同枯槁。

他不是别人,正是东宫之主——霍正庭。

而陪伴在其身侧的女子,是他的太子妃,也是永盛伯爵府的嫡长女——官浔宛。

两人自幼青梅竹马,感情极为深厚。

“太子,喝口水罢——”官浔宛一手端着茶盏,一手从霍正庭的后颈处穿过。

“宛儿——”

霍正庭摇摇头,抬手指向不远处——

只见一个梳着总角的七岁男童快步跑了过来,趴卧在床前,稚嫩的小手伸出,急急地握住霍正庭抬起的胳膊,奶声奶气的喊道——

“爹爹。”

“洛哥儿真乖。”

霍正庭摸了摸孩子的小手,转过头又看向身旁的官浔宛,眼里带着泪,复杂且深沉。

“你要好起来,还要看洛儿长大娶妻生子呢。”官浔宛颤抖着声音,极其用力的遏制住心底的悲伤。

“我、我怕是等不到了。”

话刚说完霍正庭便再也抑制不住胸中难耐,抖动着身体剧烈的咳嗽起来,不一会儿身上、被褥上就满是血迹了。

“御医!御医!”官浔宛急忙喊道。

一时间寝殿内的所有人又再度慌乱起来,方才的孩童也被乳娘拉到了一旁。

霍言洛小小的人儿,紧紧的被乳娘抓着肩膀,大大的眼睛张望着面前的一幕幕,饶是再不懂事的孩子,也知道现在的状况急迫,任凭眼泪疯狂的涌出眼眶,却也不闹亦不添乱。

霍正庭一手捂住胸口,另外一手紧紧地攥成拳头,指甲嵌进肉里硬生生将咳嗽压下,仰着头,沙哑着声音大喊道——

“君父,本宫要见君父!”

话音还没落下,宫人就急忙跑出寝宫,朝着宣和殿狂奔而去。

“刘、刘公公——”

守在宣和殿门口的人是刘昭,自小便净身入宫,已然侍奉陛下多年。

“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刘昭皱了皱眉,他认得眼前的人,此人是东宫的内侍,再想想近日来的事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莫不是太子——

“太子要见陛下,烦请刘公公进去通传一声。”

“太子他——”

那宫人没敢说话,但双眼却泛着泪光,重重的点了点头,一路上又跑的太急,此刻豆大的汗珠尽数滴落地下,里外的衣襟早就已经全都湿透了。

瞧着样子,不用多言,刘昭心底便有了大概,东宫那边恐是凶多吉少——

“你在这里等着,我这就进去告知陛下。”

“有劳刘公公。”

殿内的霍同甫正在批阅奏折,听见声响传来,眼睛都没有抬一下,便传来低沉不悦的声音——

“不是说了嘛,这个时辰谁都不见。”

刘昭闻言急忙躬下身子,跪在案前,以头叩地——

“陛下,东宫方才来人,说太子殿下想见您。”

霎时间,霍同甫手中的笔不禁一颤,一滴红色的朱砂落在白色的宣纸上,瞬间晕开。

手里的奏折也顾不得了,扔下手中的笔,疾步迈出了殿门。

东宫之内一片肃穆,霍同甫在前,刘昭与那宫人低着头紧随其后。

才进内殿,迎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重血腥味,待走到床榻面前,一片赤红不堪入目。

“怎么会这样?昨日不还是好好的吗?!”霍同甫向来偏爱太子,拉住他的手,坐在床榻边上,唇齿之间微微颤动“我的儿啊——”

“爹爹——”霍正庭一声轻唤。

此刻没有天子,没有君臣,只有父子。

天家的亲情只有在这样的生死离别之际,才会展露。

“儿怕是不行了,可洛儿还小,爹爹可否能答应儿,善待他们母子二人,如此一来,儿在九泉之下,也能安心了。”

“莫要说这样的话,你会好起来的。”

“爹爹!”

霍正庭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刚还虚弱无力的人,此刻却掀了被子跪倒在了地上。

才刚初春的天,地上还是一片冰凉。

“你这是?!”

“求爹爹答应儿罢,让儿跟母亲在地下团圆之时,好能瞑目。”

倘若此刻换做其他皇子,霍同甫定会甩袖离去,不仅如此,转过头来说不定还要治其一个枉顾君父的罪名,可面对霍正庭,他却下不去手,不仅仅因为他的病重,更因为他那早亡的生母,自己那薄命的皇后。

青梅竹马,伉俪情深。

往事一幕幕用浮上眼前。

这样的感情总比其他后来的妃子要深厚一些,不然也不会自小就偏宠霍正庭一人,母死后还立他为太子,本想着能长长久久,一世安稳,可如今看来,他竟跟她的母亲一样,也是个命薄福浅的。

储君之位没有给他带来荣耀,反而让他思郁积劳,早知如此,还不如就让他做个一般的皇子算了。

可到底是自己最心爱的儿子,若是不给他最好的,又怎能安心。

不忍这样他一直跪着,霍同甫弯下身子将霍正庭拉了起来,一双眉目满眼含泪,重重的点头——

“爹爹答应你。”

许是心愿了结,霍正庭一口气没上来,人就晕死了过去。

眼瞧着怀里的人霎时间软了下去,霍同甫慌了,连声喊道:“御医!御医!”

两旁的医官连忙上前,又是探脉又是针灸,可却已经为时已晚,本就是油尽灯枯之人,若不是为了见君父最后一面,早就撒手而去了,又何苦撑到现在,如今已是药石无用。

摇了摇头,跪在了霍同甫的脚下——

“启禀陛下,太子爷,薨。”

霎时间天色骤变,大雨倾盆,雷电之声不绝于耳。

东宫之内骤然一片哭声,太子妃更是伤心过度昏了过去。

太子薨,天下尽哀之。

除去霍同甫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以外,还有官浔宛的丧夫之痛,以及幼子霍言洛的丧父之悲。

但好在霍正庭最后一刻为他们母子二人争得了一份保障,只要皇孙平安长大,一切就都不会改变。

只是他却忘记了一点,官浔宛不姓霍,没了霍正庭,她只是一个为外人。

况且永盛伯爵府在朝中更是举足轻重的人物,有这样一个位高权重的母族,福兮祸兮。

————

夜里,霍同甫又一次被噩梦惊醒。

自打霍正庭走后,他便一个安稳觉都没有睡过,御医也宣了,苦药也喝了,但就是一点不见成效。

堂堂一国之君,竟开始惧怕夜晚的来临。

“陛下,时辰还早呢。”刘昭欠着身子跪候在床帏之外,手里奉着的是不久前刚新沏好的茶水。

热度有余进嘴不烫,正好能入口,这几日霍同甫夜里起身,都是要喝的。

霍同甫掀了被子,走下床榻,拿过内侍官手里的茶盏,一饮而尽,方才停罢,虽然时辰尚早,但已然睡意全无。

手指探上额头,竟起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陛下——”刘昭见状,先是从怀里递去绢帕,随后又伏下身子,将鞋套在霍同甫脚上。

“去把窗子给朕开开,寝殿里闷的难受。”

“是,奴才这就去。”

趿着鞋履走至窗前,本该漫天的星辰,此刻却是漆黑一片,霍同甫看后又折返回来,眉目间紧紧皱在一起。

刘昭跟随霍同甫多年,对他的起居习惯再明白不过,瞧着样子,应该是又想到以前的事情了。

随即拿过小毯子上前“陛下,春寒料峭的当心身子,莫要受风着凉了。”

霍同甫却摆了摆手“你去把司天监给朕叫来。”

“是,奴才遵旨。”刘昭施礼后退下。

霍同甫同别的君王不一样,他不沉迷炼丹寻觅什么长生不老之药,但却沉迷星象观测,一到神经敏感脆弱之时,便会格外注意星位移动,总觉得是老天要又什么预示。

不一会儿司天监李原就来了。

“微臣见过陛下,陛下圣安。”

“李爱卿起来说话罢。”霍同甫身着金黄色的里衣,面容略显疲态,撑起手来又在额侧的太阳穴揉捏了几下。

“是,微臣谢陛下。”

“朕近日以来,不时梦见庭儿,他总跟朕说冷,朕身为君父,却不知该如何去做,方才开了窗子,望向夜空,往日都是漫天的繁星,今夜却是一片乌黑,想来定是庭儿在下面怪朕了。”

“太子怎么会责怪陛下呢,陛下是因为太过思念太子,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的。”

“那太子总说冷,是怎么回事?”

躬着身子的李原顿了顿“或许是太子还有牵挂。”

“牵挂?”霍同甫敛起眉眼“什么牵挂?”

李原的腰身弯的更低了“微臣不敢说。”

“这里只有你跟朕,但说无妨,朕免你无罪。”

霍同甫话音刚落,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阴风便将方才阖上的窗棂又吹开了,殿内火烛顿时闪烁不停。

“启禀陛下——”李原抖着袖子跪下身来“微臣连日以来,夜观星象,东宫一片星际无光,时常伴有阴风肆虐,昨日夜里更是红云笼罩,这都是不吉的征兆,陛下噩梦不断,想必也与此事有关。”

“怎么会这样?”霍同甫眉头紧蹙“李爱卿可有消解的办法?”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

“只是什么?”

“此法有些残忍。”

霍同甫指尖一紧“可是与太子的牵挂有关?”

“正是?”

“那是——”

“太子妃,太子与太子妃自幼长大,青梅竹马,此番天人永隔,太子自然是放不下,若是太子妃可以一直陪伴太子左右,想必太子就不会再有牵挂。”

此话一出,殉葬两个字,瞬间就从霍同甫的脑海中冒了出来,随即却又被他摇头压下,眉眼敷上一层寒霜,冷冷的看向跪在地上的司天监李原——

“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提出这般妄言,可知朕现在就能将你正法?!”

“倘若这样可以使太子在地下安心,陛下不再受噩梦所扰,臣一死又有何挂齿。”李原见霍同甫没有说话,便也猜得到他也有这个心思,复又出声道:“皇孙还小,永盛伯爵府又是朝中重臣,若是陛下真的有心要拥立皇孙,这便是最好的办法,否则百年之后,皇孙难道也要面临左右为难的境遇,前后被束,受制于他人吗?”

一番话说到了霍同甫的心坎上,他自幼登基便受母族以及摄政大臣的掣肘,皇太后垂帘听政更是掌控了半个朝堂,其中苦楚只有自己知晓。

现如今自己的孙儿又面临同样的局面,自己作为一国之君,更是不能放任不管,既然死者已矣那必然就要对生者负责,若是想要拥立皇孙,纵是有千难万难,必然也要为他扫尽一切障碍,就是身生母亲也不能放过。

更何况作为一国储君,就该斩断一切情丝。

瞥了眼李原,霍同甫背过身去——

“你可是给朕出了一个难题,太子丧期还未过,你便让朕去做这个恶人,你就不怕永盛伯爵府的人,找上你?”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天下皇权,只在陛下手中,除了陛下,微臣谁也不惧。”李原顿了顿,随后又说道:“再者,殉情一事在我朝早有先例,若是太子妃能做到这一步,陛下自当给与天大殊荣,永盛伯爵府又能在青史留名千古,如何会不愿意呢?”

“呵——”霍同甫冷笑一声“李原啊李原,看来让你做这小小的司天监真是委屈了。”

“臣惶恐。”

————

越是平静,海底的风浪就越是狂妄。

官浔宛虽为太子遗孀,贵有太子妃的头衔,现如今却也只是一个虚有其表。

东宫无主,朝堂势必人心浮动。

光凭她们母子二人,怕是应对不了这样的局面,再看看怀中年岁尚小的孩子,如今能保他的除了陛下,再无其他。

可圣意难测,官浔宛也无从下手。

如今这东宫没了霍正庭,母子二人哪里都去不了了,昔日的荣耀,全成了今日的牢笼。

她作为人母,不求别的,只求孩子能顺遂平安。

早朝过后。

刘昭便将昨日在寺庙里请的安神福送来了。

霍同甫扫过一眼,随即扔下手里的紫毫——

“把安神福送去东宫,再传太子妃过来觐见罢。”

“是,奴才领旨。”刘昭躬下身子,双手托着安神福高举越过头顶。

直到出了宣和殿的门,刘昭方才将身子直了起来,看着手里的安神福,默默的叹了口气。

一旁的小宫人见状急忙上前献殷情“奴帮公公拿罢。”

“放肆!这也是你能动的东西?!”刘昭随即瞪去一眼,收回手来“想拍马屁,也不分分时候,滚一边去!”

训斥过后,便朝东宫疾步而去。

此时的官浔宛一身白衣,发髻上还插着白花,怀里抱着霍言洛,才寥寥不过几日,整个人竟瘦的都脱了相。

“奴才见过太子妃殿下。”

“刘公公不必拘礼,快起身罢。”

“谢殿下。”

刘昭随即起身,将手里的安神福递了过去,轻声道:“这是陛下专门为太子请的。”

“陛下圣恩,妇感激不尽。”

刘昭看了看官浔宛,又看了看一旁年幼的霍言洛——

常言道: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

可这子偏偏又是个这么小的,饶是自己这样一个无妻无子的阉人,心里都不忍的厉害,但毕竟皇命难违,自己一个奴才又能做什么呢?

踌躇片刻,复又出声道——

“陛下还说让太子妃过去一趟。”

官浔宛一顿“可是陛下那里有什么吩咐?”

刘昭面露难色,摇了摇头“这个奴才也不知道,太子妃还是快些过去觐见罢。”

官浔宛心下一沉,不再多问,点点头,便唤来了乳娘。

霍言洛一见母亲要离开,本能的伸出小手拉住。

“娘亲要去哪儿?”小小的娃娃扯着母亲的衣角,眼里竟露出些慌乱的神情。

倒是官浔宛看着孩子,摸了摸他的头,温声说道:“母亲去见你皇爷爷,一会儿就回来了,你在这里听乳娘的话,不要乱跑,知道吗?”

霍言洛点点头“那娘亲快些回来。”这才将扯着衣角的手松开。

官浔宛冲刘昭点了点头“劳烦刘公公了。”

“太子妃真是折煞奴才了。”

到了宣和殿门前,刘昭便停下了步子,躬下腰身示意官浔宛进去。

官浔宛没有停留,轻步迈了进去。

直到看见龙椅之上的霍同甫时,眉间忽然跳了几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儿媳给陛下请安,陛下圣安。”

霍同甫摆了摆手“起来罢。”

“谢陛下。”

才站起身来,低沉的声音便传入耳中——

“太子妃可有梦见过太子?”顿了顿“朕近日总是被太子托梦,太子在梦里总说冷,总说孤独,想必是思念妻儿了,毕竟你们是从小长大的感情,突然间他一个人离去,太子本就怕黑,这会儿没人陪着应该更怕了,尤其是没了太子妃的陪伴,庭儿的孤独必然是加倍的——”

霍同甫边说边打量着官浔宛的面色,见她没有什么反应,复又继续说道:“哦,对了,庭儿走之前拉着朕说,让朕一定要照顾好洛儿,朕思来想去绝不能让他在九泉之下不能瞑目,倘若太子妃能让庭儿了却心愿,洛儿朕一定会照顾好的,他必然就是储君的不二人选,太子妃以为如何?”

这是天家的旨意,也是天家的暗示。

官浔宛生在伯爵府,长在盛京城,幼年便是宫中常客,如今嫁作东宫妇,这点浅显的道理还是能明白的。

陛下这是再用自己的孩子逼迫自己。

去母留子,一向是天家的手段,到了自己这儿也不能例外。

死,没什么可怕的,只是孩子尚且年幼,没了父亲再要没了母亲,那就真的太可怜了,但如果自己的死能换来天家庇佑,仔细想来倒也是值得了。

不等霍同甫再说什么,官浔宛便出声应道:“陛下有所不知,自从正庭走后,儿媳日夜思念寝食难安,从小到大的情谊,早已深厚不可化解,夫君他是个极好的人。”

说道最后一句时,官浔宛一直平静的脸色,才有了波动,思念一个人的心绪是做不了假的。

话罢突然跪下——

“儿媳自愿追随夫君而去,望陛下恩准。”

霍同甫心中一顿,他本以为官浔宛会拒绝,又或者是挣扎,亦或是拿出永盛伯爵府来压制,可现在看来,她竟这般平静,难道真像她自己说的那样,是自愿殉情的?

不过是否自愿霍同甫不愿再去多想,毕竟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既然如此,朕就不多言了。”

官浔宛叩谢圣恩,随后朝殿门走去,将要跨出之时,却又折返回来,定定的望向那龙椅上的九五之尊之人——

“父皇,定要信守承诺。”

霍同甫面色一沉。

至此,官浔宛才转头离去。

无悲无喜,平淡如水。

不多时,东宫门前便来了许多陌生的宫人,一个个全守在了门口,官浔宛明白这大概就是自己最后的体面了。

忽然霍言洛不知从哪里跑了出来,一把扑进官浔宛的怀里,两只手紧紧攀住她的脖颈——

“洛儿好想娘亲啊,娘亲怎么去了这么久呢?”

官浔宛的眼泪在这一刻终于决堤了,用力拥住怀里的孩子,贴在他的耳边,一下又一下不停地蹭着,因为她知道这是母子两的最后一次相拥了。

“娘亲别哭,洛儿长大了保护娘亲。”霍言洛用手一点一点将官浔宛脸上的泪擦去,小小的孩子竟给出了这般大的承诺。

官浔宛知足了。

“洛儿,记住以后不管遇到什么事情,你都可以去跟外祖说。”

“只有洛儿去,娘亲不去吗?”

官浔宛抿嘴露出一丝苦笑来——

“娘亲会一直守着洛儿的。”

霍言洛太小了,还能理解官浔宛的苦心,只是乖巧的点着头——

“洛儿知道了,娘亲不哭了。”

晚些时候,官浔宛将霍言洛哄睡下,再一次不舍得摸了摸他的小脸。

还不等她唤人过来,刘昭便领着两个嬷嬷进来了。

“奴才见过太子妃。”话罢眼睛便落在了熟睡的霍言洛身上“陛下说以后皇孙就养在宣和殿里,让太子妃不必担忧。”

官浔宛点了点头,咬破嘴角终于狠下了心来“把孩子抱走罢。”

“是。”

待刘昭几人将霍言洛抱走后,官浔宛便走到了梳妆台前——

“来人啊——”

“奴婢在。”

“本宫要梳妆。”

——

第二日一早

官浔宛的死讯,便传出了皇宫,传进了永盛伯爵府。

“这、这怎么可能?!太子丧期未满,太子妃以身殉情,洛儿还那么小?!姐姐、姐姐是绝对不可能这么做的!!”说话的男子额头上的青筋毕露,扬着手抻着头“我!我要去找天家讨要说法!!!”

“君逸!你冷静些!”

“二姐,事到如今你也要拦我吗?”说罢便嚎啕大哭起来“大姐没了,没了啊!”

永盛伯爵府一共姐弟三人,如今死了一个官浔宛,还剩两个。

方才说话的男子便是官浔宛的幼弟官君逸,而拦住他的女子则是官浔宛的二妹官浔语,姐弟三人年幼丧母,父亲官海山又常年忙于公务,所以同长姐官浔宛感情极为深厚,遭此一难,必然痛彻心扉。

“我不管!我一定要给大姐讨一个公道!”

“你给我回来!!”一声厉喝过后,官君逸才停下了脚步。

抬眼望去,只见官海山脸色煞白,喉头滚动,眉宇之间更似千难万难。

“都回屋里去,没我的允许,今日谁都不准出去!”

“爹爹!”

“回去!!”

父命难违,官君逸总是千般不愿也只好转身回了屋去。

“爹爹,您别跟君逸生气,他是舍不得大姐。”官浔语声音带着哭腔,一双眼睛早已红哭的肿不堪。

“你去看好君逸,别让他做糊涂事。”

“女儿知道,爹爹放心。”

待官浔语一走,官海山就瘫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手指紧紧的揪住心口的衣衫——

“宛儿啊,你可要了爹爹的命了!”

官海山满脸沧桑,一瞬间似乎老了十岁都不止。

屋子里的官君逸抱着官浔宛的画像哭的不能自已,官浔语见状也是涕泪连连。

“君逸——”

本是过来劝慰的,可一张口,却比他也强不了多少。

“二姐,你信吗?”官君逸摇着头,嘴角都被咬出鲜血来“我不信,大姐那么疼爱洛儿,怎么会舍得放他一个人?天家向来都有去母留子的习惯,这一次必定——”

话还没有说完,官浔语便将他连忙打断——

“君逸不要乱说话。”

官浔宛以死,是逼迫也好,不是逼迫也罢,却也都无从追究了,倘若在抓着这件事不放,只怕永盛伯爵府都要遭殃,那洛儿才真正的是可怜了。

不等哀痛过去,宫里的旨意便传来了。

刘昭带着圣旨,虽说是陛下的内侍官,常年处在宫墙之内,按理说早已对这些应该见怪不怪了,但瞧见永盛伯爵府的这一幕,却还是于心不忍,再想想那个不过七八岁的皇孙——

唉——

可生在天家,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自古帝王皆薄情。

官海山连忙拭了拭脸上的泪痕,对着刘昭拱了拱手,喉头沙哑道:“原来是刘公公啊,待我去换身干净衣裳,再来接旨,烦请刘公公稍坐片刻。”

话罢又吩咐下人上前看茶。

刘昭赶忙摆了摆手“官大人就不必客气了,你我都是旧相识了,我就在这里等便好,官大人慢慢来,不用着急。”

“那就多谢刘公公了。”

等官海山换了身官服,这才又出来跪地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官家长女官浔宛,静容婉柔,端庄淑睿,与太子霍正庭伉俪情深,自愿以身殉葬,实属妇中典范,女中贞烈,朕亲册已故太子妃官氏追封为益怀太子妃,与太子一同葬于皇陵,另即日起永盛伯爵府改为永盛侯爵府,钦此。”

语毕,刘昭便将圣旨合起“官大人,不——现在得改口叫侯爷了,领旨罢。”

官海山颤抖着身子,这份天大的殊荣竟是女儿的一条人命换来的,一时间千重万重。

片刻后,才出声道——

“臣谢主隆恩。”随后便在小厮的搀扶下站起身来。

刘昭叹了口气“侯爷,节哀。”

不久之后,立储的诏书就下来了,就像霍同甫当初保证的那样,霍言洛是唯一的储君。

而在此之前朝中早已有人放出风声,官海山凭着这些年在朝廷里为官的敏锐嗅觉,察觉到了一场利益与皇权的交锋,看着年幼的外孙,又想到了自己的女儿,心中暗自默默发誓——

‘爹爹,就算是拼掉这条老命,也要保住洛儿!’

再来一章

老样子,本文还是慢热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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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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