绯红的月光给这个城市渡上一层诡秘的色泽,宁鸿婉的视线从漆黑的房舍轮廓上移动,脚下生风,步履匆匆地在小巷中移动。
不久后,宁鸿婉看到了一栋三层楼高的建筑,系统提示在眼前突然出现,给这栋木质的建筑前画上一个绿色的圈“○”,图案像是一个句号。
这是一个什么句号?但愿不是她的生命。宁鸿婉这样想着。
寒夜的冷风吹拂着她,也吹散唇边呵出的白汽。
酒馆在午夜依然灯火通明,这是一个十分显眼的地方,所以宁鸿婉找到这里并不难。
至于为什么要来到这个这里来,还得说回系统。
宁鸿婉自己也很难说这是一场怎么莫名其妙的对话,她还坐在教室里刚打开手机,突然就被传送走了,耳边系统告诉她,在系统面板里自带的商店里有宁鸿婉现在最需要的生命值。
是的,她莫名其妙地嘎了,那个生命值是用来续命的。
她在脑海里的面板里翻了翻,系统商店打开的条件是“在漫画中出场”,完成这个条件之后,她就可以打开商店,用这次出场得到的人气值,兑换她所需的生命值了。
是的,系统告诉她,在自己濒死的时候,系统正巧找到并绑定了她,并附带了一个神奇商店,这个商店又巧得很,正好有宁鸿婉急需的生命值商品。
最让人无语的是,她正在准备上台演讲的ppt。
学校不当人,一个期中考试都要搞直播,宁鸿婉不敢想自己没法安全回去,教室里会发生什么。
光是想到那个场景,她现在就觉得头皮发麻。
这一套拯救人于水火之中的操作,巧合得像是小说里写的剧情,宁鸿婉有点无力吐槽。
虽然不排除是巧合,可也巧合过了头,也确实拯救她于水深火热。
至于水深火热是怎么来的……
宁鸿婉自认身体不太好,虽弱,却不脆,而且她每年都去做全身体检,非要说有什么问题,大概就是作息不太规律。
所以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宁鸿婉觉得是路灯空荡荡,有人要上去挂一下。
也许这东西还不是人。
抬头看着这个夜色下的酒馆,她以为已经忘记的记忆,一下子全涌了出来。
她知道漫画的场景画得好,却没想到漫画世界里的东西和漫画居然这么像。
像得让她幻视出了在酒馆里无数大大小小的流血事件。
酒馆的窗子透出微微的黄色光亮,看上去似乎温暖而舒适,在寒冷的冬夜中,这样一栋犹如绿洲般,代表着希望与拯救的建筑像是宝石一样吸引着人的目光。
然而,这“绿洲”的内里,与它温暖的表象截然相反。
掀桌子、抄椅子、酒瓶爆裂的脆响、拳头砸在皮肉上的闷响、以及随之而来的污言秽语和惨叫声……才是这里的常态。鲜血的气味如同陈年污垢,顽固地渗透在每一寸被酒液反复浸染过的木质纹理中,与劣质麦酒的酸腐气、汗臭和烟草味混合成一股令人作呕的、专属于暴力的气息。
这里是奥里利安最强异能者的聚集地。在绝大多数情境下,“最强”二字并非荣耀,而是“强权”与“迫害”的代名词。也许酒馆里醉醺醺的常客们对此浑然不觉,甚至引以为豪,但在宁鸿婉——一个来自现代法治社会的灵魂——眼中,这里无异于一个无法无天的犯罪者巢穴。
她站在酒馆几步开外的阴影里,深深吸了一口冰冷刺肺的空气,试图压下胃里翻腾的不适感。
在现实世界,她连清吧都鲜少涉足,影视小说里关于酒吧的混乱描绘已足够让她敬而远之。
而眼前这个存在于漫画中的、**裸展示着野蛮的异世界酒馆,更是将她所有负面的想象具象化、甚至放大了。
就在刚才,一个被打得满头是血、如同破麻袋般的人形物体,被粗暴地从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里丢了出来,重重砸在冰冷的石板路上,抽搐了两下便不动了。
里面爆发出更响亮的哄笑和咒骂。
空气里那若有似无的血腥铁锈味,混合着劣质酒精的冲鼻气味,像无数细针,刺激得宁鸿婉太阳穴突突直跳,几欲作呕。
若非万不得已,她绝不会主动踏入这种地方——一个酒精催化着原始暴力、释放着人性之恶的熔炉。
可现在,她别无选择。
这个酒馆是那部漫画的主角在这里最新的落脚点,她上次看漫画时得到的信息不多,只有酒馆这一个地方是她有比较深刻印象的,也是最容易找到的。
然而,真站在了目标地点前,宁鸿婉心中却泛不起一丝喜悦的涟漪。
众所周知,漫画主角所在之处,几乎等同于“麻烦”的代名词——不是正在经历腥风血雨,就是即将被卷入其中。
如果再打上“热血”的标签,那主角自带的事故吸引体质,恐怕能与某个走到哪死到哪的小学生侦探一较高下。
虽只是设想,宁鸿婉内心依然十分抵触,她不想自己的生活被这样的遭遇打乱,更不想自己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得不要面对这些。
一切都糟糕透顶了。
她刚穿越过来的时间是23:00,此刻,她脑海中那个无形的倒计时器,正清晰地滴答作响:23:48。
距离午夜零点,只剩下最后的12分钟。
她抬起头,异世界的夜空是深邃的靛蓝,星辰并非静止的光点,而是晕染开如同水中涟漪般旋转的光纹,瑰丽得不真实。这景象让她想起梵高笔下的《星空》。
这是一个虚假的世界。
宁鸿婉在心中再一次重复了这句话。
她再次深吸一口冬天凛冽的冷气,强行压下所有翻涌的情绪,努力让表情归于一片近乎冷漠的平静。
皮靴踩在冰冷的石板上,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在寂静的街道上显得格外突兀。
她伸手,推开了那扇厚重、布满污渍的酒馆大门。
门内扑面而来的热浪、喧嚣、以及那股混合着汗臭、血腥、劣酒和朽木的浓烈气味,瞬间冲散了门外冰冷的空气。
眼前的景象,与她记忆中漫画分镜的画面几乎严丝合缝地重叠,甚至自发地在脑海中补全了那些被纸张限制的动态细节。
心中甚至掠过一丝了然:这就对了。
看漫画时,只觉得这场景充满异域风情,带着粗犷的西幻风格。
但真正当身临其境,感官被全方位冲击时,那点“异域风情”瞬间被扑面而来的、令人窒息的混乱与危险感取代。
宁鸿婉的脚步微不可察地顿了一瞬。她强迫自己忽略心头那点生理性的排斥,反复强调:“这里只是一部漫画,一部漫画……”
酒馆内人声鼎沸,烟雾缭绕。
酒客们姿态各异:有人烂醉如泥地趴在油腻的桌面上,有人面红耳赤地高谈阔论,有人满身风尘与血污,显然是刚从城外的厮杀中归来,也有人眼神空洞,在角落独自买醉。
他们大多专注于眼前的酒杯,营造出一种诡异的、表面上的和平。
然而,满地狼藉的木屑、碎裂的陶片、以及尚未干涸的暗红色污渍,都在无声地控诉着刚刚结束的暴力。
宁鸿婉的出现,并未像某些电视剧里演的那样,引起全场侧目或死寂。
在这样一个充斥着陌生面孔和危险气息的混乱环境里,她初来乍到的谨慎和刻意收敛的存在感,使她如同投入大海的一粒石子。
这反而是幸运的。无人注意到她紧绷的神经和微微加速的心跳。
她的视线迅速而谨慎地扫过整个酒馆。这具身体比现实中的她更高挑一些,视野的拔升带来一丝微妙的、对自身气势的错觉。
她感觉自己像一只误入狼群、却不得不强装高傲伸长脖子的家鹅,随时可能被周围的猛兽撕碎。
摇曳的烛火是主要光源,燃烧了大半夜,光线昏黄而黯淡,勉强勾勒出人影的轮廓,也将宁鸿婉大部分的表情隐匿在阴影之中。
她的目光如同无声的探照灯,仔细搜寻着酒馆的每一个角落——她在找那个漫画的主角,一个十几岁的少年。
浅金色的头发,湛蓝色的眼睛。
一个在西幻设定里堪称“刻板印象”的经典形象,没有那些花里胡哨的彩虹发色,反而透着一股朴素的写实感。
但这对宁鸿婉这个根正苗红的东方人而言,意味着辨识度的大幅降低——在她眼里,这些轮廓深邃、发色各异的西方面孔,差异远没有漫画分镜里那么鲜明。
她小心地环视一圈,心缓缓沉了下去——没有看到目标。
视线所及,几乎都是成年人的面孔,岁月和风霜刻下的痕迹清晰可见。
时间:23:50。
倒计时:10分钟。
突然,在宁鸿婉脑海中那个半透明的系统面板,左上角的“负面状态栏”极其短暂地闪烁了一下微光!快得如同幻觉。
她立刻集中精神,捕捉到了那几乎瞬间消失的提示。
似乎……是某种“精神污染”的debuff标记?
但不知为何,它未能生效,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屏障,所以提示也只是象征性地闪了闪便归于沉寂。
更奇妙的是,那提示消失的轨迹并非完全无痕,竟在她视觉残留中留下了一道极其浅淡、由微光星点构成的路径,斜斜指向她身体的右侧。
宁鸿婉没有立刻转头,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只用最隐蔽的眼角余光,沿着那虚幻的“光痕”悄然追索过去。
目光的尽头,落在吧台后酒柜旁一个倚靠着的高瘦身影上。
那人脸上挂着一个堪称“标准”的微笑,带着酒馆侍者应有的、略显程式化的亲切。
然而,当宁鸿婉的视线,即使只是余光触及他时,那笑容瞬间凝固了!
如同劣质雕塑上生硬刻出的表情,亲切感荡然无存。
他并未与宁鸿婉对视,只是飞快地、不自然地低下了头,动作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僵硬。
宁鸿婉心脏怦怦跳。
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刚才就是他释放了精神污染吧。
精神污染——这个漫画世界特有的概念。
她隐约记得漫画里提过:能够对他人施加“精神污染”,是这个世界异能者拥有异能的标志之一。
它本质上是精神力的无形交锋与压制,只有觉醒异能、并能主动操控精神力的人才能做到。
值得注意的是,这个世界里所有的异能有,且仅有一个类别,即是精神类异能。
它们强弱悬殊,效果也天差地别。
有些堪称鸡肋:比如“悲伤保鲜”(锁定某段悲伤记忆的鲜活度,使其永不褪色),或者“痛觉延迟”(遭受攻击后痛感滞后,便于第一时间反击)。
相比之下,“精神污染”这种直接进行精神压制的能力,在实战中显得实用得多。
宁鸿婉沉默地回望过去,表面看着沉着冷酷,实则内心里思绪万千慌得一匹。
她对这个世界的精神类攻击并没有什么概念,精神污染这种东西就更没有经验了。
只可以肯定的是,她没有精神力这种东西,而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生命都是有精神力的,眼下这种情况似乎并不代表着坏事。
没有精神力,精神污染也许就无法对她造成实质伤害?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宁鸿婉紧绷的神经终于获得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但这丝轻松转瞬即逝。
从踏入酒馆那一刻起,宁鸿婉的大脑就在高速运转。
说是“见机行事”,实则近乎“破罐子破摔”——时间仓促,她根本来不及制定周密的计划,只能先一头扎进来再说。
现在,目标人物不见踪影,脑海中那根名为“倒计时”的弦被越绷越紧,剧烈地弹拨着,让她感到阵阵晕眩和窒息。
极端念头不受控制地涌现:放火?砸店?制造混乱强行吸引目光?
只要能打开那个该死的商店……
作为一个手无寸铁的普通人,这似乎是她在这个异能横行的世界里,能想到的最大胆的挣扎了。
但这样真的能获得“镜头”吗?
滚烫的思绪被强行压制下来,冷静,冷静,再想想别的办法……
电光火石间,她想到了另一个人——一个住在酒馆三楼、与漫画主线剧情紧密纠缠的关键人物。
心跳因找到新的方向而稍有缓和,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巨大的压力和挑战。
在这个末世背景的漫画设定里,强大的异能者是一个团队的核心,更是像金石酒馆这种地头蛇组织赖以生存的基石。
而她想到的这个人:罗苇洲,他掌控着奥里利安港最大的地下势力,不仅垄断了海上航线,还牢牢把持着穿越黑暗森林进行陆上贸易的命脉。
他麾下那支以凶悍著称的商队,几乎是奥里利安与外界进行危险物资交换的唯一通道。
这也是漫画主角选择在此落脚的核心原因——只有罗苇洲的商队,有能力将人带出这座被恐怖黑森林重重封锁的孤城。
回忆着漫画情节,宁鸿婉的目光锐利地投向吧台旁一扇不起眼的、被厚重布帘遮挡的小门。
如果记忆无误,主角正是从这里上去,最终进入了罗苇洲位于三楼的私人书房。
时间:23:52。
倒计时:8分钟。
宁鸿婉不再犹豫,迈步径直朝那扇小门走去。
刚掀开油腻厚重的门帘,一只脚刚踏入光线更加昏暗的楼梯间,身后不出意料地响起了阻拦的声音。
“这位客人,请等一下!这里不对外开放,请您……”一个身材敦实的守卫快步从吧台后绕出,试图挡在她面前。
宁鸿婉置若罔闻,脚步未停,继续向上迈了一步。
守卫的脚步声急促地追到楼梯口,语气带上了一丝强硬:“这位客人,请不要让我们难做……”
话音未落,守卫的目光终于追上了宁鸿婉转过来的侧脸。当他的视线触及那双在楼梯间幽暗光线下、如同凝固鲜血般散发出非人光泽的【红色眼瞳】时,如同被无形的冰锥刺中,所有的话语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他的脸色骤然剧变,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度恐怖之物,瞳孔因惊惧而放大,硬生生地将后半截话咽了回去,甚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宁鸿婉面无表情——或者说,她此刻无需做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这双眼睛带来的震慑力,正是她精心计算的一部分。
如果不是这个该死的捏脸系统在生成后禁止修改数值,她甚至考虑过直接复制罗苇洲的脸,那样混进去的成功率无疑更高。
如果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变脸”,简直是完美的BUG。
可惜,规则不允许。
穿越时间仅有一小时,仓促之下,她调不出倾国倾城的模板,只能在自身基础上微调。
她选择了一个在原本身高上略微增加以营造压迫感的体型方案。
而最关键的元素,就是这双红色的眼睛。
这个选择并非源于个人XP,而是基于对这个漫画世界背景的分析:在许多西方文化语境中,赤红的瞳仁往往与恶魔、吸血鬼、灾厄等不祥象征紧密相连。
她要利用这份根植于文化基因深处的恐惧。
而在现实世界的二次元文化里,红瞳无疑是十分受欢迎的元素,但在这里,它被宁鸿婉赋予了一种极具威慑力的“非人感”。
此刻,守卫的反应证明,她的“武器”生效了。
就像很多漫画和小说里都会有的描写,通过路人甲的表现侧面描写了人物的形象。
在她抬脚迈向上一级台阶时,那名守卫如同躲避瘟疫般仓惶侧身避让。
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宁鸿婉紧绷的神经才得以松懈一瞬,将身后的嘈杂甩开。
这个酒馆浸润着经年不散的酒气,但在这些酒气以外,宁鸿婉也闻到了熟悉的茶香,然后就是木头在潮湿的空气下散发出的霉香,有点像图书馆深处的味道。
尽头,那扇描绘着巨大海螺的木门静静矗立。
两周前在漫画屏幕上初见它时,那眩晕般旋舞的蓝白海浪曾让她惊叹。
此刻,实物近在咫尺——不过是个巴掌稍大的精致贝壳。是画手的艺术加工?还是这贝壳本身就能扭曲感知?
那付费般精致诡异的美感,正是吸引她入坑这部“免费”漫画的原因。
出于一丝对美的怜惜让她抬手,小心翼翼摘下这易碎之物放在门边。
然后就是一抬脚,在宁鸿婉自己都震惊的力量中。
她把整个门直接踹飞了!
木屑粉尘如同暴雪般在死寂的空气中狂舞、沉降。
宁鸿婉沉默片刻,幸好,门内的人不会对她的突然出戏指指点点。
门内,酒馆老板罗苇洲猛地站起,脸上血色尽褪,又在下一秒强行冻结成冰。
他鹰隼般的目光扫过狼藉的室内:狂风吹飞的账本散落一地,油灯在剧烈的震动中摔得粉碎,唯一的光源熄灭,只余窗外渗入绯红月光。死寂。只有粉尘在黯淡光线下无声飘浮,每一次呼吸都清晰得如同擂鼓。
宁鸿婉的身影嵌在破碎的门框中,背后走廊的光线勉强勾勒出她简练而陌生的黑色轮廓,长发几乎融入阴影,唯有边缘镀着一层模糊的金边。
左手缠着的绷带,暗示着某种未知的武器或习惯。
这样的风格,绝非奥里利安,甚至可能来自黑暗森林之外!罗苇洲的心跳在胸腔里沉重地撞击。
沉默如同实体般挤压着空间,几秒钟漫长的如同几个世纪。
终于,宁鸿婉开口,声线压得极低,清亮中淬着寒冰,彻底模糊了性别:“夜安,罗苇洲先生。”
话里没什么实质性内容,纯给人一种被开户的胁迫感。
罗苇洲强行压下翻涌的惊骇,率先打破僵局。
他动作看似沉稳地绕出书桌,走向身后的茶壶,用滚水一丝不苟地烫杯、倒水。
每一个动作都刻意放缓,像是在掩饰指尖那无法抑制的微颤。他为来人引路走到屋内,将茶杯递那道深不可测的身影,声音竭力维持平稳,却泄露出一丝紧绷的沙哑:
“不知贵客……看上小店哪些宝贝了?”
宁鸿婉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罗苇洲的意思,这个世界的语言既不是中文也不是英文,刚才在楼下太紧张了,还没反应过来,现在又乍一听,宁鸿婉刚觉得要翻车了,就意识到自己能听懂。
还好,系统也没那么没用。
她强迫自己维持住那副睥睨的姿态,对递来的茶杯视若无睹,身体放松地靠向椅背,实则是借力支撑,指尖在桌面不耐地敲击了一下。
同时,她脑中那个系统安装的“精神污染提示器”图标,正疯狂地闪烁着红光,如同烧红的烙铁灼烫着她的神经。
罗苇洲的惊骇几乎掩饰不住,他无时无刻不在运转的监控异能“无形之眼”居然没有发现这个人是怎么出现的!要知道这个异能可以覆盖方圆两百米!
此刻,他引以为傲的杀招“极寒”精神污染,明明已精准无误地锁定了目标!但反馈呢?如同泥牛入海!
上一次遇到类似情况是遇见拥有精神免疫的休,但眼前这位……截然不同!
污染并非被免疫,而是被一个深不见底、如同宇宙黑洞般的精神领域,无声地、彻底地吞噬了。
没有本能的反击,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扰动,仿佛他投出的不是致命的寒冰,而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这只能说明一件事:对方的精神力,强大到令人绝望。
强大到……自己倾尽全力的试探,连让对方“感到”威胁的资格都没有!
自己,根本不配被视为危险。
这个认知如同一把利剑,狠狠刺入罗苇洲的脊椎。
如他所说,罗苇洲的这个酒馆不仅卖酒,还是奥里利安的□□组织,漫画前文也说了,罗苇洲手下组织了一支商队与外界往来,同时,还搜集了各地的宝贝。
在奥里利安这个由天灾催生的森林的异变封锁下,罗苇洲的商队是这个沿海小城走出森林的最强有力的队伍,他们闯出黑暗森林,与外界交换物资与信息,其中也包括了许多禁忌物品。
罗苇洲在最开始的惊慌后,他很快就反应过来。
这就说得通了,除了商队带来的宝贝,罗苇洲想不出除这个理由外还有什么样的东西值得这样一位强者亲自登门拜访。
体验过破门而入的胆战心惊,现在的宁鸿婉有种破罐子破摔的从容,含着一丝轻篾的目光像一把利剑指过去。
最终她还是没能对上对方的视线,在目光即将接触的前一秒。罗苇洲的目光避开了,有些肉眼可见的仓皇。
宁鸿婉同样感觉到气氛正在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
空气中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正在博奕,双方都抓不准对方的实力。
这对宁鸿婉而言,是一件好事。
酒馆的老板谨慎且强大,在漫画中却是扮演着引导者的身份,罗苇洲对投奔而来的下属遗孤,也就是主角十分照顾。
宁鸿婉心中叹气,明明在一个小时前,罗苇洲给她的感觉还不是现在的剑拔弩张,而是可靠和安全。
他在漫画中的作用很明显,一个引导者,一个训练场的提供者,一个强大的长辈,一个让主角走出黑暗森林的契机……
如果用游戏的名词来讲,奥里利安这个沿海小城就是主角的新手村,罗苇洲就是新手指引的npc。
主角在这里认识到基本的异能常识,实力得到系统性的提升,还有来自队友的配合。
现在,罗苇洲与她面对面,她直面着这个来自新手指引者施予的无形压力,勉力支撑。
不过与罗苇洲想象中不同的是,宁鸿婉不算是他认为中的强者,宁鸿婉只是个脆皮大学生,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期中考试小组合作的论文PPT,成了宁鸿婉命运的转折点。精心准备的文件交到组员手中保管一夜,次日清晨迎接她的却是几页关键内容被自作聪明地删除。
手机屏幕上刺眼的“第1组”抽签结果,刚给组长发完那条颤抖的消息,下一秒,她的世界就彻底颠覆了。
死亡?似乎是的。
但比死亡本身更令她愕然的是:她死后居然还有意识,原来灵魂真的存在?
再睁眼时,她躺在一个漆黑的地方,只偶尔可以发现某些生物在身边游戈,她尝试爬起来,却感觉到四肢都无法动弹,灵魂像是进入了一个木头的身体。
这时,系统出现了,告诉她可以穿进漫画里,用人气值在商店中换取道具,道具包括她在现实世界中的生命。
系统的声音不是宁鸿婉听过的任何一种机械音:“每晚22:00是你进入漫画的时间。鉴于漫画世界危险系数极高,你有三个空白身份可供选择。漫画人气值于更新后实时结算,请努力在漫画中存活下去。”
那声音宣告着冰冷的规则。
听到所谓系统开口说话,宁鸿婉心中愕然。但她不动声色,什么都没说,视线扫视周围,像在寻找声音的来处。
经历过系统真实存在这个惊吓后,穿越已经不能带给她更多意外了。
“请问你是否愿意进入漫画《失落天横》的世界?”
宁鸿婉不敢乱说,但鲜红的倒计时以不可阻挡的速度匀速倒退,宁鸿婉别无选择,在最后一刻说:“愿意。”
话音未落,意识已被连根拔起,投入一片混沌。
她还没有来得及问这里是哪里,人就穿越到了奥里利安港。
说是“人”可能不太准确,宁鸿婉可以感觉到,只是自己的意识被传输到了一个由某种神秘物质构成的“身体”里。
宁鸿婉可以改变这个“身体”的身高与容貌,并把这些数据留在系统面板中存档,这些熟悉的游戏化设定让宁鸿婉稍稍安心。
她是从好友那里了解过《失落天横》这部漫画的,因为线上一起玩的游戏重叠,两人能聊的话题不少,而这位好友不仅是游戏爱好者,还是资深的老二次元,受她的影响,宁鸿婉时不时会吃到她投喂的安利,《失落天横》这部漫画就是其中之一。
这两周忙着论文,空闲时间都被榨干了,也就没空看漫画,自然也不知道目前漫画的时间线进行到了哪里。
上一次看到的更新就画到了主角来到了新的城市,结识了新手引导npc罗苇洲。
“听说过《灯塔前事》吗?”宁鸿婉主动问道,她神情不耐,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桌子。
其实她不知道这是什么,只是她记得漫画中透露过这些信息,漫画里有一个画面是罗苇洲在书房里的抽屉里拿出一条项链,想起偶遇到时主角的场景。
宁鸿婉心中默念读取,在她的脑海中展开一页选项,定位追踪,角色信息,商店,任务清单,技能清单,地图开荒……
左上角显示的是时间,现在的时间是23:58,根据系统给出的规则,还有一分多钟,她就能回到现实中去。
也就说,这事成不成,全靠这几分钟了。
“那个预言的人,他在哪?”宁鸿婉强自镇定,但只有她自己知道说出这句话时用了多大的力气,她手心微湿。
宁鸿婉的心跳声在耳膜里疯狂擂动,几乎盖过一切。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汗水浸湿了后背的风衣布料,手心一片湿滑粘腻。
她的余光死死钉在脑海中系统面板的左上角:23:58。
作为穿越人士,一没异能二没记忆,存在本身就是个巨大的隐患,在她穿越之前,需要考虑的事是生活费和考试,在穿越之后,她要考虑的东西就完全不同了,她要伪装成强者,为了活着。
她非常慌乱,但是她知道紧张没用。
万幸,这世界的精神力攻击,对“精神领域”概念缺失的地球人无效。这是她唯一的护身符,让她能在这致命的舞台上,勉强支撑起这场关乎性命的演出。
她能“感知”到精神污染的唯一方式,就是脑中那个疯狂闪烁、如同催命符般的系统警告图标。
时间,正冷酷地滑向终点。
宁鸿婉心中也在倒数着,一会儿她应该要怎么离开离开,她临时只想到了两个可能。
一是根据系统规则给出的具体穿越时间,相信系统在两分钟后会送她回归到现实世界。
二是丢下一些似是而非的信息,在罗苇洲反应过来之前赶紧离开。
她心中更希望是第一个想法可以实现,但不排除在与漫画角色交流期间不能下线的可能,为了所谓剧情的合理性,这个世界可能会安排一些没有“脱战”,就不能下线的设定。
所以,虽然她只来到了这个世界不到短短一个小时,行色匆匆,却为这最后几分钟做了充足的准备,以确保自己的形象能支撑自己接下来看似很大佬风范,实则谜之诡异的莫名行为。
宁鸿婉有考虑过要不要找个面具遮住自己的脸,她从来没有过这样在他人面前装腔作势的经历,虽然从小到大上台演讲的次数不少,但只能让她在人前表现得更加镇定,表演这件事却基本没有尝试过。
也因为第一次做这种事,她担心自己细微表情会被察觉,电视剧里的大佬不都是会看微表情的嘛。
但她很快将这个想法否定了。
宁鸿婉虽然没有一张美得惊天动地的脸可以强势吸睛,但也知道一些如何让人眼前一亮或心神震动的技巧。
得益于摄影爱好者的室友,宁鸿婉深谙“视觉冲击”与“氛围营造”的力量。
她知道,在昏暗、破碎的光影交织下,一张与环境交融、具有冲击力的脸更能赋予角色摄人心魄的魅力。
脑海中闪过无数情景,回忆小说中酒馆的场景,配合环境的效果,最后得出一个结论:如果她这张脸不露出来,效果肯定会大打折扣。
如果效果不好,那她冒的这场险将没有意义,而且在商店没有打开前,她不知道自己的命值多少个钱,这短暂的几分钟的出场能不能让她买到自己的命。
所以在进入酒馆,她在脑海里无数条闪动的思绪中谨慎地选择了一些,并给自己换上了一双十分特殊的红烛般的瞳孔。
红色让人联想到恶魔,而烛火形状的瞳孔看向别人时会有被锁定的感觉,像是竖瞳一样,也会让人联想到某些肉食性野兽。
在走上三楼的过程中,她又补充了一些这个计划的细节,如果可以的话,先朝对方屋子里的光源下手。
宁鸿婉记忆里不错,她还记得罗苇洲 书房里的布局,而且这里使用的还是油灯,可以轻而易举地扑灭。
她在捏脸的时候照过镜子,哪怕她一开始没能把油灯扑灭,在油灯这点光亮下,虽然周围依然是油画般柔美朦胧的昏黑的环境,但自己这双眼睛的出现也会撕裂这层温柔。
而拥有这双眼睛的她无论换什么表情,只要不是出演什么柔弱人设,大部分表情都不大会ooc,她的大佬人设和极其强烈的侵略感都能360度无死角展示。
红色较之她原本的瞳色,锋芒毕露,气势逼人,更不要说在衣着上她还换了一种更加凛然的风格,一看就知道背景不简单。
果然,罗苇洲在她破门而入的瞬间,就被这双赤瞳攫住了心神!他不敢对视,并非源于对魔鬼的恐惧,而是他的商队曾带回过某些禁忌知识:
“世上存在拥有特殊瞳孔之人,能通过对视,外放精神领域……”
“原来您对《灯塔前事》感兴趣,”罗苇洲心脏狂跳如擂鼓,声音却竭力维持着恭敬的平稳,“奥里利安港是最靠近灯塔的港口……”
“预言中的人,在哪。”宁鸿婉微妙地重复着。
说完,她直接站了起来。
罗苇洲的声音戛然而止。
随着宁鸿婉站起,他的视线从俯视瞬间变为仰视。
一股磅礴如山的压迫感轰然降临!
他瞳孔骤缩。窗外绯红的月光被对方挺拔的身形吞噬大半,仅存的微光下,那双赤瞳如同深渊中点燃的鬼火,亮得惊心动魄。
没有敌意,没有杀机,只有一种俯瞰蝼蚁的、纯粹的、冻彻骨髓的冷漠!
一生囿于奥里利安的罗苇洲,此刻真切地品尝到了来自外界深不可测的恐怖震撼。
对方连听他多说一个字都嫌浪费,不耐烦已化为实质的威压!
“……客人稍安勿躁!我、我这就写给您!”罗苇洲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几乎是仓促地弯腰,捡起脚边摔落的钢笔。
那位神秘莫测的客人静立窗边,黑色的剪影如巨兽般覆盖了半间屋子。
借着残存的绯红月光,桌面账本上的字迹模糊难辨。罗苇洲的手心也沁出了冷汗,笔尖在纸上划动,留下潦草却关键的信息。
终于写完,他几乎是屏着呼吸,将账本调转方向,推向窗边的黑影。
他鼓起勇气抬头——
视野中,只有一个模糊的黑色人形轮廓。
下一刹那!
那黑影毫无征兆地崩解、扭曲,化作十几只漆黑的渡鸦,“哗啦”一声振翅而起!
漆黑的羽翼撕裂沉寂,如同泼墨般融入窗外夜空,瞬间消散无踪,只余几片飘落的黑羽,缓缓沉降在死寂的房间里。
那个人的痕迹消失了,只有破开的木门告诉他这一切是真实发生过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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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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