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今再出去,台上铺满了花瓣,否然冷着小脸,水蜜桃一样,抬着胳膊奋力从花篮里撒出一把把鲜嫩的花,铺就聆音降落的路。
“怎么跳的不如往日好?”
“嘶,聆音这是怎么了。”
美则美矣,故今也看过聆音练舞,今日聆音动作不够圆滑,生硬滞涩,表情没有多情和游刃有余,全是**裸的诱惑和美而自知,稍显油腻。
还不如看否然呢。
“这,上茶!”
故今没时间再看,拎着茶壶又开始来来回回。
*
桌上的东西被一扫,全部掉落在地,新买的铜镜碎裂后,聆音犹不解气,重重踏上,疯狂跺脚,喘着粗气:“不可能,不可能,阮元元那个贱人,她凭什么能当花魁!”
聆音转来转去,如困兽一般,赤红着眼冲向故今:“我不美吗?你早上说了吧,我美……你是骗我了吗?”
故今:“……”
“我在问你话,你是不是在骗我?”
“是不是!”
故今握住聆音掐向她的手,笑着安抚:“我没骗姑娘,这楼里姑娘是最美的,阮元元姑娘今日胜了半筹,也比不过姑娘稳扎稳打。姑娘若是这几日跳舞不顺,不如试试……”
“——————琵琶?”
聆音骤然看她。
“你说什么?”
“往日楼里,袖白姑娘琵琶弹得最好,可惜……但如此一来,十二牡丹倒也没人擅长琵琶了,不如姑娘试试。”
聆音甩开故今的手,胸膛一震,一震笑出声:“好啊,也不是不行,”她回身坐下,收了笑,侧着头,目光从下乜了一眼故今:“晚上同我去趟小楼,回来……便练琵琶。”
故今笑了笑:“好嘞。”
故今匆匆打开否然房门,咕咚咕咚灌了半壶凉水,扣下杯子:“这小楼是非去一趟不可了,聆音让我今晚同她一起去。”
否然脸上的伤好了,恢复了白净和光滑,也不枉费天天吸收故今那么多灵气。
他皱着眉:“花魁大选并未看见所谓的魁首,楼主也没出现……来的宾客也大多是凡人界的贵人,或是此次大选并不隆重,不然下次花魁大选再做打算?”
故今伸出食指戳住否然的脑门,否然脑壳仰过去,阿旺连忙用手托住。
“没等到下次大选我们就得没命,你当真以为这楼里这么好呆?”故今收回手,指尖敲着桌面:“袖白死得蹊跷,聆音也性情大变,可是楼里的人分明见怪不怪……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所有人都默认袖白就是投河自杀,她有什么想不开?”
故今站起来,踱步转圈:“这次不行,下次再选,只要她努力总有再当花魁的时候。实在不行,像其他姑娘盼望的那样,寻个好去处,嫁个好门第……袖白要强且好争名利,怎么会轻易丢命。”
她停下脚步,脸色不对变换:“不对,去什么小楼,现在就收拾行李,赶紧走!”故今当即一拍桌子,就准备开门,否然拦在她身前:“既是有古怪,妖邪作祟,又岂能坐视不理?”
故今拨开他:“你们仙门规矩,与我何干……我就是抱臂坐上观,你第一天认识我?”
阿旺出了一头细汗,想劝都不知从何下口,窗户发出一声响,喵喵的声音掺进来,阿旺耳廓一动,黄色的狸花猫飞扑着砸到故今脑袋上,四爪勾着头发丝呜呜起来。
“阿秋,呜呜呜阿秋的尸体不见了,到处都没有呜呜呜呜!”
故今抓着猫皮后颈把阿猫揪下来:“乱葬岗找了没有?”
阿旺一下子凑上前,鼻尖不断嗅动,伸手要抓阿猫,故今拍开他,瞪了一眼,把阿猫放桌上,阿猫抽抽嗒嗒,爪子摁在腮边:“没,都没有……”
故今两手捏住阿猫的头:“别哭了,有些事情不一定非得要答案,世界上还有很多阿秋等着你,现在就跟我们走。”
阿猫闻言愣住了,呼吸带出鼻涕泡,猫眼瞪圆了都没能理解故今说的话,晕晕地问:“去哪?”
否然神情急迫:“不能走,同我们一日进楼的十名女子只剩下三人,其他不知所踪,兴许答案就在小楼之中……”故今神色渐渐变化,否然顿了顿,立即收声。
故今走到否然面前,微弯腰:“你知道这里有很大问题,还故意拖着不走……呵,你还真是……”
否然咬住下唇:“我没有拖着……只是不想再有人受伤。”他复又闭嘴,脸色坚定下了决心:“……我今晚去小楼。”
“小楼?”阿猫突然出声:“我,我也去!”他从桌上跳下,踩着梅花印:“我临走前一天,阿秋说她和……那个谁要去小楼一趟!”
阿旺左看右看,伸出手:“我,我也去。”
故今:“……”
她大笑三声看着天花板:“好好好。”
真是好极了。
……一点也不好。
夜里风凉,寒意拨动故今的汗毛,聆音迈步出来,停在她身前,声音没有起伏:“去小楼见魁首,你抱着猫做什么?”
故今皮笑肉不笑:“后院抓到的野猫,一会找个远点的地方扔掉,省的找回来烦人。”
猫爪勾了故今一下。
聆音无言,翘着嘴角浮萍一般穿过后院,顷刻来到通往小楼的路上。
小路又飘起了雾。
“阿秋……”
故今摁住阿猫的脑袋,牙缝里挤出字:“闭嘴。”
真是撞了邪。否然那个臭小子要来就来,为什么自己要顶上?
故今心里狠狠叹气。算了,万一否然在小楼里出了什么事,谁知道捕灵契会不会连带着自己都一命呜呼。再说……小楼的红衣人,是妖,那就能将百妖谱和任务再进一步。
故今微微勾唇,下午从否然房里出来,二人就拉开了距离,灵气不多,也够用。
相隔不远的后院,外侧窗户露出一只黑白分明的眼睛,眼白血丝满布,安静地,专注地盯着路上两道人影。
二层小楼越来越清晰,雾气沿着轮廓边缘散开,故今却觉得雾里更安全。聆音已经推门进去,故今掂了掂挂在手臂上的阿猫,亦步亦趋的跟上。
和想象中的幽暗不同,小楼里灯火通明,浮着浅淡的香气,聆音侧过脸,声音飘过来:“在这等着,我叫你再过来。”随后向一层内侧的房间走去。故今看着她背影,撩了下发,侧过脸:“在这等着……”
她转过脸,无语:“我等个屁。”说完走向身后的楼梯。
灯火驱散黑暗,也更有让人探寻的勇气,故今上楼的脚步略微迟疑,周围太静了。烛火仿佛在燃烧声音。
故今走到楼梯尽处,探出头,把阿猫紧紧收在怀里,两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二楼的房间。
“你感觉到了?”故今压低声音,阿猫胡须颤了颤,抖动耳朵摇了摇猫脑袋。
什么都没有。
声音,妖,人,蝉鸣,树叶的沙沙,都被小楼吞噬,揉烂,消弭。故今蹑手蹑脚地走着,挨个房间把耳朵贴上去:“怎么回事,别说是妖,连妖气也没有,不过这香味越来越浓了。”
“啊嚏!”
“嘘……哎!你咬我干什么……我……”故今紧急闭嘴,抱着阿猫甩来甩去,慌不择路冲进一间房,轻轻带上门。
门缝里一上一下露出两只眼睛,睁大四动看着门外。
“咚刷刷刷,咚刷刷刷。”
脚步重重落地,拖行什么东西发出逶迤的摩擦声,故今屏住呼吸。
不是要来这间房吧……
来人英俊的五官融入晃动的烛火,说不出的怪异,眉宇根根分明,黑瞳毫无反光,就连转身推门,头颈眼珠都未曾移动。但故今轻轻松了口气。
去了隔壁房门……故今气松了半口,卡在中间,又睁大了眼。手掌摸到阿猫柔软的皮毛才顺利呼出气,她死死盯着门缝外那个人,把惊吓都咽回嗓子里。
那人转身推门,侧身变成一线,薄薄一片飘悠悠立在烛火下,如同惨白幕布下的皮影。故今抱起阿猫,向房里退去,皮影就这样横着飘到故今门前,薄薄窗户纸映出模糊的影子,影子伸出画着波浪的手,搭在了门上。
“吱呀。”
“咚刷刷刷,咚刷刷刷。”
纤薄一片的腿脚拖着靴子进到门内,飘悠悠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落到了矮塌。
故今窝在柜子里,屁股脑后都是滑腻腻的丝绸布料,闷着呼吸瞧,阿猫在她怀里动来动去,断线风筝一进屋,阿猫指尖一缩,勾的故今闷痛撒开手,阿猫直接冲了出去:“嗷喵!阿秋!”
故今:“阿猫!!!!”
柜子的丝绸布料滑的摁不住,故今企图踹开柜门,没能抬起脚,身子一偏直接砸开柜门,面朝地倒下。双脚不能动,故今没能细看,眼睛动了动,停在了侧边,颈后起了密密的鸡皮疙瘩。
耳后贴着一个呼吸,吹拂黑发。
故今低头看向手脚——————一圈圈缠着的不是什么滑腻丝绸,颜色同那断线风筝材质无二,她突然福至心灵。
“人皮。”
与此同时,小楼一层。
聆音趴跪在地:“魁首,我可以的,我带来了人,只要换上她的脸,我一定还会变成花魁!”
榻上趴卧的人轻笑:“你什么都没了,我可帮不了你。”
聆音抬头:“有有,我有的,外面那个,那个人,你把她的身体拿走,我这个脸也还给你!”
魁首搁下烟杆,光裸的脚踩地,来到聆音面前:“这脸本就是我的,算不得你的代价。再说,门外哪有人。”涂着血红丹蔻的五指温柔抚弄着聆音下颌:“父母亲族,你都给我了。所以你成了袖白,聆音不想再当花魁,自愿放弃,所以你才成了聆音。恐怕你都忘了自己长什么样……想要什么,就要拿人皮来换,不能坏了规矩。”
魁首直起身,拾过帕子细细擦着羊脂玉一般的手指:“这次就算了,你先回去吧,想好了再来。”
聆音疯狂摇头,语无伦次:“不不不不,不,我没忘,我就长这样,我……”
“砰!”屋顶发出沉闷巨响,烛火晃动不休。
聆音尖叫一声,屋内蜡烛霎时全灭,魁首一身红衣犹如鬼火,瞳孔缩成针尖。待烛火飘摇着燃起,聆音连滚带爬跑出小楼,不见魁首踪影。
浓重夜幕中,小楼传来阵阵尖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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