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象宗哪里好,故今说不上来。
但什么东西都不能比较。就好比在万象宗,就不会有这招招致命的青刃。
青刃层层叠叠飞射,撵地故今在这地下飞快逃窜,正待她穿过路口,接触瞬间,那股掉落之时熟悉的火烧滋味将她弹回。
身体腾空间,她眼眸登时全绿,瞪大惊恐着回头:“我……靠!”
“砰!!!”
青刃疾风骤雨,密实碾压下来,炸出一片烈风,扑腾起厚厚灰雾。
脚步拖行的声音响起,步速极快,根本是不想放过故今,要让她死的更死。
“!”
一把浮灰撒了来人一个措手不及,故今散在地上的枝条攥住他双腿,在灰里蹭了个来回后才聚回人型,扶着墙:“呸呸呸!是你!不想还钱所以杀人灭口!”
“不对!你,”故今瞪大眼:“好啊,在御天楼居然演戏,你是修士!”
来人正是说书人。
他擦开脸上沾染的灰,花白杂发下的双眼锐利专注,根本没有之前既不正经又滑头的模样。说书人未对故今的话有反应,单手一挥,青刃一分而二,正对故今面门而去。
故今嘶哑着嗓子,每说一句话都如同一把钢刷挠喉咙。掉落在额前的发丝被手指勾回耳后:“我说,你是不是……”
“有点太小瞧人了?!”
一把符箓飞速掷出同青刃相抵,有些失去准头,向故今身后的结界飞去,说书人果真没管,掏出一把短刃揉身而上。故今对着他咧嘴一笑,借着说书人刺刃的惯性一拽,踩在短刃之上,单手撑在说书人头顶,两个人位置顷刻调换。
说书人收势不及,眼神一动,故今之前掷出的那些准头不好的符箓被结界弹回,正冲说书人。
身后是不断爆炸的气浪,故今落地就跑。
青刃一直将她逼到结界边缘,越是这样,故今越是要看看,结界之中究竟是什么。
狂风卷着烟尘四散,花白杂发到破乱外袍逐渐清晰,说书人回手收刃,跟着故今缩小的身影,咬牙追上去。
故今并不知晓她从哪里掉落,又掉落多久。
地下穹顶并非地面,黑黢黢一片,偶尔一层一层闪烁猩红的亮光。亮光向前延伸,短暂汇聚一处,同熔岩一般流淌凝固,牢牢插在阴影中的巨大身躯之上。
故今停住脚步,头仰起,后脑勺几乎与地面平行。
远远看去,像是一座原始粗犷的熔岩城堡驮在巨大的阴影之上。
可那座“古堡”是穿身而过,分明是压制那巨影,强力剥离自由。
案首延伸出来的,高昂的长鼻,长鼻之后是破败的,埋灰的零落身躯。永安城外破庙内残破的供像同眼前巨大的身躯重合,再没有一种动物有如此类人,如此悲悯而温和的眼神。
故今脑瓜回正:“象,大象……”
她毫不迟疑地认为,永安城象庙中供奉的大象,就是眼前这位。
破空声从脑后传来,故今侧头躲过:“拦住我是不想让我看见它?我都看见了你还想怎么样?”
说书人脸庞狰狞一瞬,短刃变换数把浮空而来。
“哈哈,是新朋友。阿宣,不要无理取闹。”象鼻柔软遮挡在故今身前,灵活的前端弯起来正对故今,看起来是一个快活的笑脸。故今回神警惕着说书人,他倒是比故今更为紧张,悻悻收刃:“你跟着我过来的?欠债的是我,休想找象姨的麻烦。”
故今:“???”
故今:“。”
说话间他那刃尖欲露不露,堂而皇之地威胁故今。
“你就是欠我五百万两银子,也不值得我穿过这个结界追着你要。穿过这个结界可是要死的!”故今没好气:“我是被那个御天门门主追着掉下来的……”她说着说着掐腰:“要不是你,我还不会这么狼狈。”
“既然你能把我们带进来,那赶紧把我带出去!”
说书人走近,撕掉身上那层破烂的衣服,也撕掉了那层不正经又油滑的伪装,声音竟然有些不近人情:“我暂时不打算出去,要出去你们自己想办法吧。”
“还有……”
“离开这。”
故今脑门抽痛:“这儿是御天门,又不是你家开的,你………喂!”
说书人双手挥出数张符,同时在结界下方插入阵旗防止气息泄露,自己和符全部攻向熔岩一般的粗大柱体,即使有他的阵旗结界,迸溅的火燎之气还是烧卷了故今的衣角。
故今连退三步,比她动作更快的是说书人。
故今被烧的只有衣角,说书人倒飞跌落,整个人都烫熟一般的红,嘴角淅淅沥沥滴着血,额间脖颈青筋毕露。
“阿宣,不要浪费力气了。”
象鼻只有前段可动,其余都被熔岩柱钉在地中。前段轻柔扶起说书人,叹息一般:“无所谓了……只是可惜我的族人。”
“姑娘……”象姨狡黠眨眼:“也不知道这么叫你合不合适,应该算我占便宜。”
象姨巨大的身躯侧躺在地,象鼻深处只有一根象牙凸起直指穹顶,在猩红亮光下泛着温润的色泽。
“带阿宣出去吧,不要再来了。”
说书人,也就是阿宣挣扎着起身:“不,一定有办法带你离开!”
阿宣目光晃动,突然看向故今。
“这里是御天门初代门主原无果留下的火泉结界。进得来出不去,如果灵力过大,结界会生出火泉贯穿身体,直至静止。”
故今拉着领口扇风的动作一顿:“??什么?”
说书人完全没有半点出不去的焦急样子,看着故今继续道:“若无灵力,会融化在火泉之力中,沦为结界阵法的一部分。”
故今:“………”
水分流失让她头晕眼花:“你怎么不早说,还让我离开,这不是等死吗?!”
阿宣擦开血水,单膝跪地撑起身:“想活命,就要击毁这结界。你不想办法,我们谁都出不去。”
“怎么就我想办法啊?你怎么不想?”
阿宣:“我的办法刚才用完了。”
故今:“………你偷走我的钱,就买这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好啊,那就一起死!”
二三百两银子的装备就赶来这里送死,真是绝。
阿宣走过去,摸着象鼻:“象姨,我不会走的。”
他果真一点挣扎的意思都没有,席地而坐靠在象鼻旁,闭上眼睛。
故今:“。”
“啊啊啊啊,烦死了!”
她在原地暴躁地绕来绕去,疾步到阿宣身边:“你刚才那样都没有用,还能指望有什么办法?”
阿宣:“刚才还说我小瞧你,我现在不小瞧你,看你的了。”
故今:“。”
象姨:“噗哈哈哈哈。”
她轻轻合眼:“你更喜欢哪里当坟地?”
故今:“???喂!有没有搞错?!”
这怎么开始选上坟了!
气得故今一甩袖子:“你们想死,我可没想死啊!”
一张爆破符飞向岩浆柱,激起拳头大小的火花,嗖然熄灭。
阿宣:“一张低级符,能有什么用。”
火花熄灭,明黄的光影还留在眼前。火泉结界猩红映衬故今不豫的脸色,明灭交替下她眯着眼,咬牙切齿:“一张是没什么用……”
“那如果有一万张呢?”
象姨缓缓睁眼,阿宣猛然坐直身体,变了脸色。
三线香升起袅袅烟雾,模糊了故今的身影。
*
一个时辰前,地牢。
“你也是妖?你是什么妖?喜欢吃草吗?”
“你知道天吗?天空,你见过吗?什么样子?”
“为什么没有毛,光秃秃的。你的眼睛好黑……”
“哼哼哼哼……”
“叽叽叽叽~”
故今拨开怼到鼻尖前的脑袋,挥开叽叽喳喳的声音,否然那边情况同样,甚至因为太小,已经被问题埋住了。
“我们是来找人的,你们有没有看见一个小橘猫,牙齿不齐,脸侧额角各有两撮黄毛……大概前天来这里的……”
“叽叽叽叽。”
“你不说话拱我干什么?”故今摁住腋下毛茸茸的脑袋,肩膀又贴过来一个:“叽叽叽叽,他是说,没见过。”
怀捧一堆毛茸茸是值得高兴的,但如果是一堆臭哄哄毛茸茸就不是那么值得高兴了。
后背火辣辣痛,小爪子钩抓乱踩刺痛叠加。故今喉咙也剧痛,怀里也不知道是什么,只能看见一双忽大忽小的眼睛,她头痛嚎叫:“阿猫!你在吗?”
“阿猫?”
“阿……嗯?”
否然跋山涉水过来:“别喊了。”
一双手伸过来捏住故今指尖,带着她去摸一团热乎乎,暖融融的东西。
那一团东西随着呼吸,身体不断起伏,拳头大小的脑袋蹭故今掌心,一下一下,耳尖一丁点聪明毛,刮得故今痒。
“阿……猫?”
“喵……嗷。”
故今松口气,像往常一样从脑袋顶捋到阿猫尾巴尖:“吓死了……既然找到阿猫,我们就出去吧,这地方没法呆……”
她声音戛然而止,动作停顿一瞬,又将手放在阿猫脑袋顶顺着摸下去。
“……阿猫?”故今轻轻叫。
没有尾巴尖。
那条高兴的,蓬松的,全是斑纹会带着故今打转甩来甩去的尾巴尖。
两臂拢起,故今耳边全是细小的声音。
“出去?是天空吗?”
“不是,可能是草地。”
“那也有可能是水里!”
“不,是天空,我娘说我们是天空中的王。”
“是草地!”
“是水!”
“是………”
在周边颜色各异的眼瞳中,在周边唧唧不休的小声争论中,故今缓缓低头,把脸埋入柔软的肚皮上,听那微弱的心跳。
“喵……唔……”
“故今,我不吃蛋糕了……也不会乱跑。我有好好等否然……我不痛……”
“所以……你能不能……”
“还带着我一起。”
“就算你要玩捉迷藏……也带着我一起好不好?”
“阿猫……会乖的。”
一块巨大的湿海绵堵住故今的嗓子,她发不出声音。
半晌否然睫毛微微一动。
那个自以为是,巧言令色的树妖,声音喑哑变形。
“对不起,阿猫。”
“我不会再扔下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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