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姲姲,昨日裴博士可有告诉你此次旬试按岁试的要求来?”难得迟来一会儿的梁浅音将书箱放下,一面落座,一面问向好友。
楚牡丹嘴里这会儿还在吃着路上买的肉包子,听闻她的话,差点被噎住,猛地拍了两下胸口,才缓过来。
“岁试的要求?”
国子监的考试向来只多不少,旬试顾名思义是以十日一休为一旬的考试,前八天学习,第九天考试,第十天放假;每个月三次旬试,以口试、笔试的方式进行,然后是以年来计算的岁试,岁试相对来说要复杂的多,虽然考试形式差不多,但内容要求却更为严格。当然还有升格拭,但这一项与两馆学子无关,主要在于六学学子。
“你确定吗?”楚牡丹抱着不死心的态度的再次问道。
“本郡主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没想到就一个岁试也值得你这般鬼叫?”长平郡主手中持着一把金丝绣金鱼纹团扇阴阳怪气的走了出来,后头照旧跟着帮她提着书箱的郑婉晴。
楚牡丹直接忽视,她也不知道长平郡主脸怎么能这么大,昨天才跟她打了一架,这会儿又来搭话。
多半是闲得慌吧!
面对楚牡丹的不理会,长平郡主可不乐意了,她走到楚牡丹的案桌前踢了一脚:“楚牡丹,不如我们打个赌如何?”
楚牡丹向来不是个怕事的,人都惹到她的跟前来了,她又岂会退缩:“与你有什么好赌的?”
长平郡主手中摇着扇子转了一圈,然后扭着腰,落了座:“简单,如果这次旬试你不能获得一个甲,便离开崇文馆。”
“行啊!那你也一样,到时候可别哭着鼻子来求我!”
楚牡丹和长平郡主不合并非一日两日的事,大概得从长平郡主回京都后说起,对于长平郡主想要她离开崇文馆的事,也不意外。
何况两个人的成绩半斤半两,谁输谁赢还一定!
“我看是你吧。”
一赌成约。
梁浅音想要拦都拦不住,等裴冉珠来时,她忙将此事告知。
“无妨,姲姲小事靠不住,大事不会有错的。”
裴冉珠说完此话,还与楚牡丹相视一笑,顺便击掌。
“阿珠真懂我呀!”
梁浅音默默给二位竖起了大拇指,她有时候还真佩服楚牡丹对自己的盲目自信,她为何不想想在田假之前的考试,她可是没有任何一门学上了甲等。
*
既然打了赌,又关乎到自己的学业,楚牡丹难得积极。
午膳草草解决之后,她与两位好友分开,独自奔赴这一学期负责崇文馆授课的夫子处,准备一一询问这次旬试的范围。
虽不曾期待自己能全然听个明白,好歹也能懂个七七八八,谁曾想一通问下来,除了记住一位名叫颜真卿的书法大师外,剩下的是愈发糊涂。
“牡丹学子,直讲十分高兴,直讲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位女学子对算学如此感兴趣,直讲往后定会更加倾心教学。”
王岩律微微向楚牡丹俯了俯身,他身量不高,极为干瘦,一袭浅绿圆领袍,腰间挂着的银带九銙在他身上显得空空荡荡,仿佛吹过来的风稍稍大些,他便能随风飘荡,他眯着眼,手拿着的《九章算术》快要贴上他的眼睛。
楚牡丹尴尴尬尬的笑了笑,身子抗拒的往后退去,内心不由感到歉意。
王直讲的课,她还真没有一堂课是能清醒的听完。
这事倒也不能完全怪她,明明教的是算学,上面字却比《中庸》书上的更要晦涩难懂。
“多,多谢,直讲,学生定然好好学习。”
楚牡丹连连后退,朝着王岩律行了作揖礼后,马不停蹄地离开了他所在的学监处,等确认身后没有人跟过来,楚牡丹才往后看上一眼,顺手拍了拍胸脯。
“还是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没有好好学习,原来对夫子也会产生一种愧疚。”
一口气松完,她看到手中用来做考试笔记的手册干干净净,一时忍不住想要挠头皮。
她还真不该答应长平郡主这回考试不得找阿音补习的条件,她现在该如何是好?
头皮快要抓破,楚牡丹也未能想出一个可以解决问题的法子。
但她天性乐观,想着考试还有几天总能找到法子,实在不行,也会在离开崇文馆之前让长平郡主掉一层皮,不至于让她过于幸灾乐祸。
这般想来,楚牡丹心情瞬时舒畅不少,绕过竹林正要准备往崇文馆的方向而行,就听见不远处传来熟悉的女郎声。
她眉头微微一挑,小心往前一凑,借助着竹叶挡住身形,不曾竟然是郑婉晴和裴渊。
立在台阶下的郑婉晴提着食盒,向负手站在游廊中的裴渊行了作揖礼,声音温柔,姿态略有几分做作之态。
“裴博士,学生见您午时未去食堂吃饭,想来您是太忙了,便自作主张给您送来了饭菜,还请裴博士见谅。”
楚牡丹看到这一幕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嘲讽来。
若不是她认识郑婉晴多年,看到这一幕指定得夸一句郑婉晴。
可惜,郑婉晴这种人比起长平郡主还要让人讨厌。
“麻烦了,我已经用过午膳。”裴渊直言道,嗓音依旧清冷,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虽然国子监并未规定女郎和郎君不能相看,但作为博士,我还是好心劝导一句,既然是学子,就该有学子的态度。”
听到此话楚牡丹险些笑出声来,照裴渊这种性子他这辈子要是能娶到一位夫人,她可以随他姓。
郑婉晴提着食盒的手一僵,面上的笑容也有些挂不住,随即红了脸。
她容貌虽不如楚牡丹,长平郡主等人,但她的学识放在女郎中却是数一数二,在京都也有少许名气。往昔只有她瞧不上那些郎君的份,今日有这般遭遇还真是头一次。
但一直混迹在京都高门圈中,又是出身世家的女郎又岂会沉不住这点气。
她眼眸微垂,显得十分温顺,再度向裴渊行了作揖礼:“博士可能想多了,学子纯粹是考虑博士的身体。博士初来国子监,难免有些事情顾不过来,忙起来也可能会照顾不到自己的身体。学子作为崇文馆的斋长,理应多尽一份心。”
裴渊声调不变,视线也不曾多一分打量郑婉晴,目光始终望着前方,道:“不知郑学子还有其他事吗?”
典型的油盐不进。
楚牡丹抿了抿嘴。
“今日晨间倒是发生了一件小事,作为斋长,学子还是觉得有必要同博士说上一句。”
“楚牡丹学子和长平郡主打赌这次旬试,有谁在这次考试中未能在任何一门学上获得甲等,便要离开崇文馆。”郑婉晴不动声色地打量起裴渊。
秦王府和寿恩长公主府牵连过深,就算秦王和嘉禾郡主已经和离,楚牡丹却依旧住在秦王府,背靠荣庆太妃和秦王两大靠山,那高阳嗣王裴渊呢?
他对楚牡丹的态度又是如何?
这不仅仅是她,也是很多人都在好奇的事。
“所以呢?你作为斋长便由她们胡来?这里是国子监,并非赌场。”裴渊的声音又冷了一个度:“看来崇文馆的夫子们对你们这些高门贵女太过纵容了。”
言罢,他直接甩袖离去。
被留下的郑婉晴没有生气,反而是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目送裴渊离去。
这一幕看得楚牡丹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如今的郑皇后出自怀庆国公府,现下的郑国公嫡次女郑婉若是太子妃的热门人选,是郑婉晴亲姐姐。郑婉晴也到了可以许配人家的年龄,她看上冷傲的裴渊也不是没有道理。
但是依照惯例,如果郑婉若真成了太子妃,那么郑婉晴是不可能嫁入秦王府,成为裴渊的正妃。
这种事就连楚牡丹都能清楚,郑婉晴又岂会不知?
楚牡丹摇着头,转身换一条路回崇文馆,避免撞见郑婉晴。
至于郑婉晴的想法,要是换一位女郎,楚牡丹肯定会撮合人家和裴渊,好让她能和裴渊解除婚约,偏偏是郑婉晴,她就无法生出这种想法。
*
“学子,小心。”
楚牡丹绕道而行,穿过月洞门,因心中怀事,她一时未能留意脚下,一脚踩空台阶,险些面朝青石板。
“谢谢。”
楚牡丹站定回神,刚才对她伸出援手的学子已经离她有一丈的距离,一副深怕冒犯了她的神情。
她不由感慨,这才是君子之风,不像某人。
“学子,你,你......”学子见楚牡丹神情恍惚,留意到她鼻梁上的淤青,视线又转到她被包扎的右手,忙收回视线,行了作揖礼:“律学学子杨永。”
楚牡丹连忙回礼:“崇文馆学子楚牡丹。”
杨永微微抬眸,很快收回视线,支支吾吾半晌,最后在楚牡丹的注视下从袖口中掏出一份药递给了她:“女郎其实不必对自己如此苛刻,有时候放弃也不为一个好的选择。”
楚牡丹听得茫然,下意识的接过杨永递给她的药,想要道一声谢时,杨永已经快速离去,绕过竹林,很快消失在她的视线中。
但刚才匆匆的一眼,楚牡丹还是记住了这位郎君,眉目清秀得怕是一般的女郎都要生出嫉妒之心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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