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北方多雨,芷歌他们刚走了几日,就被突如其来的暴雨困在了湛州阳磬郡的一家小客栈里。
两日后的清晨,天空终于放晴,但地上还是坑坑洼洼,泥泞不堪。
芷歌却迫不及待地想要出门望风,战母拗不过她,只好嘱咐止铮陪她同去,天黑之前返回客栈,第二天继续北上。
两人步出房间,就在大厅看见了穆泽,便邀请他同去。穆泽也不推辞,三人就一同策马离开了客栈。
湛州位于京师与泠州之间,不同于京师的沃野千里和泠州的广袤无垠,湛州的地貌千沟万壑、丛林密布。
雨后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芷歌边骑马边观赏阳磬郡的雨后风光,恍惚间想起二月回京时,她和大哥、二哥策马同游,如今却物是人非。
“也不知道大哥怎么样了?”芷歌感慨道。
“大哥进退有度,会万事顺利的。”止铮说,又转念一想,“还好太子当初没看上你,不然独自一人留在京师的恐怕就是你了。”
穆泽也听闻了战家长子被选定为驸马一事,但太子选妃的事还是第一次战家兄妹说起,不禁心中一紧。
芷歌想想确实有这种可能,自己孤独一人困在太子府,与太子相看两厌,确实是要度日如年了。
“还好逃过一劫。”芷歌摇摇头,将脑海中的画面彻底驱散。深宫后院、红砖碧瓦,又怎能比得过“大海从鱼跃、长空任鸟飞”的自由呢?
三人继续前行,路过一处村落,正好看见一户人家正在办丧事。亲人离世,却只有一道柔弱的身影跪伏在灵前泣不成声,啜泣的声音弥漫宁静的小村庄。
三人心中也有些感慨,下马悄悄地绕过他们,向西走去。
刚走了不一会,就听到了身后呼救的声音。
一位穿着白色丧服、头戴白色纸花的女子向他们飞奔过来,身后跟着一群手持棍棒的男子。
看穿衣打扮,应该是大户人家的护院。
白衣女子躲在穆泽身后,苦苦哀求芷歌三人救救自己。芷歌看着一群凶神恶煞的男子追击一个披麻戴孝的弱女子,当即出手打退了来人。
“姑娘,你没事吧?”芷歌扶起那姑娘,关切地询问。
只见那姑娘十六七岁,生得花容月貌,此时正泪眼蒙眬,愈发显得弱柳扶风,我见犹怜。
见追她的人已经离开,姑娘才止住了哭泣,向三人道谢。
“多谢几位恩人。我叫齐苒,是流水村人。爹爹几日前不幸因病过世,我正在给他办丧事,村里的富户却上门逼债,非说我爹爹生前欠了他家的钱,要抓我去抵债。”齐苒哽咽地解释了事情经过。
“你家里还有其他人吗?”芷歌看今日的情形,怕那富户不会善罢甘休,急忙询问齐苒。
齐苒摇了摇头,低声说:“我自小丧母,一直与爹爹相依为命,如今爹爹已故,我也不知道该去哪里了”。
芷歌有些为难,看了看止铮和穆泽,但两人也没有头绪。
若是在京师,倒还好为齐苒找一份安身立命的差事,只是在这小郡县,他们也人生地不熟,不敢轻易托付。
“几位恩人怎么称呼,我一定当牛作马报答大家的大恩大德”齐苒问三人。
“我姓战,这两位是……”芷歌说着,示意穆泽自己开口。穆泽此番北上是秘密调查,她也不知道该如何介绍。
“我是她大哥,这是她二哥,”穆泽拉过止铮,介绍道。
齐苒却突然又跪地,对着穆泽说:“若战大哥不嫌弃,小女愿为奴为婢,侍奉公子左右。”
穆泽后退半步,说;“我有要事在身,无法照顾齐姑娘。齐姑娘是否还有亲人在世,代为照顾一二?”
边说边伸手想将齐苒扶起,齐苒却躲开了,将手藏在身后,人还跪在地上。
跪了一会,见三人都无心收留她,只好开口;“我有一舅父住在邻县,只是我娘离世后就一直没有往来。”
“也好,你到了舅父家也能摆脱那群人的纠缠。”芷歌说。
“舅父家在何处,你还记得路吗?”止铮问。
“我小的时候去过,只记得要穿过前面那座山,再向西走四五里就到了。”齐苒站起身来,指着前面的山说。
芷歌看看天色尚早,左右也无事,就决定送齐苒一程。
“上来吧,”穆泽开口,站在马前伸出手邀请齐苒上马。
齐苒也没有拒绝,伸出手扶着穆泽爬到了马背上。
芷歌暗想,果然是个登徒子,纵身上了自己的马。
止铮却若有所思,也不说话,牵着马向前面的山走了过去。
穆泽也牵着马,几人一起朝山间走去。
山路难行,几人只好将马拴到了树上,等返回时再取。芷歌和齐苒也下了马,一起步行上了山。
雨后的山峰雾气弥漫,林间并无行人,只有虫鸣鸟叫的声音和他们几人的脚步声。
“齐姑娘,翻过这座山需要多久?”芷歌原来看着山不高,上了山却发现山路蜿蜒,不知要多久才能出去。
“两个时辰左右。”齐苒说,她紧紧抓着穆泽的衣袖,生怕脚滑摔倒。
“大哥还是多注意脚下,小心摔倒。”芷歌看着两人紧密依偎的模样,有些气恼。
又不知走了多久,芷歌有些累了,正好看见前面有一方空地,就提议大家休息一下。
几人刚刚坐下,一群山匪模样的人就持刀围了过来。
止铮不动声色地将芷歌护在身后,尝试与山匪交涉:“我们兄妹几人都是附近村民,去邻县拜访亲人。几位大哥高抬贵手,放我们过去吧”。
山匪们却完全不为所动,也不说话,直接拿刀向几人袭来。
止铮赶忙抽剑应敌,芷歌也解下围在腰间的皮鞭,加入了战局。齐苒害怕地惊声尖叫,紧紧抓着穆泽躲到了他身后不敢抬头。
这股山匪武功高强,很快就和战家兄妹缠斗在了一起,双方打得难解难分。
穆泽站在一旁,任由齐苒抓着自己,眼睛却看着场上的动静。突然,衣袖上的手一松,齐苒迅速从背后拿出一把短匕首,直直地向穆泽的后背扎了过来。
就在刀尖即将碰到穆泽的瞬间,穆泽一个转身,狠狠地抓住了齐苒拿刀的手腕。
穆泽一扭手腕,匕首应声落地。
“你会武功?”齐苒蹙眉,另一只手迅速袭击了上来,穆泽快速格挡,几招过后,将齐苒的双手按在背后,整个人压在地上。
“给你。”芷歌他们也击杀了围攻之人,将皮鞭扔了过来。
穆泽当即将齐苒牢牢捆住,将她按在石头上坐下。
战家兄妹经过一场围攻,也有些疲惫,就地坐了下来。
“谁派你来的?”穆泽开门见山。
“你是怎么发现的?”齐苒不答反问。
“你也太明显了,心思全在他身上。”止铮坐在地上,还忍不住嘲讽她,“谁家弱女子虎口都是茧,独身一人还敢带人上深山,也就能骗骗我家小妹”。
芷歌瞪他一眼,她一时大意,差点中了这明晃晃的苦肉计。
齐苒偷袭不成,同伙们也已经殒命,知道自己任务未完成也命不久矣,干脆直接求个了断,开口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杀了我吧。”
年纪轻轻,倒是视死如归。
“好。”芷歌说着,捡起地上掉落的匕首就向她走了过去。
“从哪里下手呢?”芷歌拿着匕首伸到她的眼前,冰冷的刀背贴在脸上,齐苒的脸不自觉地抖动了一下。
“反正你也要死了,有没有遗言留给父母亲人的?”芷歌又问。
“我没有父母,没有亲人,回去了也难逃一死,你直接杀了我吧。”齐苒将眼睛一闭,一心求死。
“先从哪开始呢,先来额头画朵花,你喜欢什么花,牡丹还是杜鹃?”芷歌边说边在齐苒额头比画。
眼看刀尖就要划破齐苒的肌肤,她忍不住求饶,说:“我们是来杀穆泽的,从京师一直跟着你们,今天好不容易只有你们三人,又正好看见村民办丧事,就假借了身份想留在他身边,再伺机动手。”
“好一出美人计,”止铮调笑道,“可惜了。”
“所以我们只能把你们引上山,我都说完了你快动手吧。”齐苒伸长脖子,求一个解脱。
“谁派你来的?”芷歌又问。
“我们首领,其他的我什么也不知道。”齐苒说。
芷歌看了一眼穆泽和止铮,两人对她点点头,看来齐苒只是被豢养的杀手,确实不知道什么。
“你走吧,活着总会有希望。”芷歌看她与自己年龄相仿,也没有杀伤力,就为她解开了束缚,还把匕首还给了她。
齐苒不可思议地看着芷歌,又看了下穆泽和止铮,见他二人并未异议,便拿着她的匕首转身离开了。
“就这样放她走?”止铮问穆泽,毕竟齐苒是来杀他的。
“自从我开始追查盛老将军死因,就卷进了这个巨大的阴谋中,”穆泽轻微地叹了口气,继续说,“若是舍我一人,为宣国铲除一个隐患,我也值得了。”
芷歌望向他,黄昏的阳光穿过密林照在他身上,好似给他镀上了一层金光。
芷歌转过头,不想大家陷入悲伤的情绪中,就开口说:“不知不觉都这会了,好饿呀。”
正好看见一只兔子在远方奔跑,芷歌拔下发簪精准地命中了兔子。
“有兔子吃了,”芷歌边说边起身去捡兔子,拎着兔子回来的时候却猛然想起,她和二哥都不会处理兔子,以前出去玩的时候都是大哥在处理。
“我来吧”穆泽接过兔子和芷歌的发簪,发簪设计成了短剑的形状,锋利无比,正好可以解剖兔子。
空地旁边还有山间溪流,穆泽便去清洗,止铮去崖下找了些干树枝,生起了火。
三人坐在火堆旁,等兔子烤熟。
穆泽倒是对芷歌的剑簪十分感兴趣,簪子并没有多余的装饰,外观看去好似一截普通的竹枝,上方一按却能打开,抽出一支短剑。
见穆泽感兴趣,芷歌有几分骄傲,这还是她亲手做的呢。
在穆泽用完准备还给芷歌时,芷歌就摆摆手说:“怎么样,处理兔子很趁手吧,送你了。”
穆泽推辞不得,就收下了。
吃完东西,天气已渐渐暗了下来,几人赶忙下山回客栈。
又走了几日,战家一行人终于来到了泠州地界。
泠州有着一望无际的草原,和热情好客的当地百姓。芷歌也有了回到家的实感。
穆泽却要和战家分别了,独自前往临河郡上任。为感谢这一路的照拂,分别之际穆泽便给战家每人送了一份谢礼。
芷歌打开雕刻精美的木匣,是一只莹白的玉簪。芷歌失笑,玉簪换剑簪,也算有心了。
战家人刚到靖安郡不久,就听到了留守京师的战府管家传来的消息:
新科状元穆泽涉嫌通敌叛国,正在被追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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