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房里，萧煜正一边和小槿吃早饭一边与她讲秦月城说的那些。
小槿惊得筷子差点掉到地上。
“他说的那些可信吗？”
“结合我们之前查到的东西，还有他的表现，我觉得是真的。”
小槿垂下眼，沉默了一会儿。
萧煜给她夹了点菜：“吃饭。”
小槿面色复杂地看他一眼，这么大的事，非挑吃饭的时候说，还要让她立马就心无旁骛地接着吃不成？
萧煜仿佛也有点心虚，又给她一个包子：“吃完再说。”
小槿这会儿心情也平复了不少。她毕竟不是顺风顺水长大的，经的事情多了，还不至于因为一个认亲就方寸大乱。
她咬了一口包子：“我一会儿吃完去见见他吧。”
萧煜“嗯”了一声：“我陪你一起去。”
小槿一边点头一边继续吃包子，这包子挺好吃的。
她吃得差不多了，突然发觉萧煜好像有点沉默。
“怎么了？”
“六弟他可能，发现了什么。”
“他问你了？”
“还没有，但是他说想与我谈谈。”
小槿能理解萧煜的感受，近乡情怯，另外，一直瞒着恭王，一是为了保护他，二也是因为方太妃可不是省油的灯。
当初方家选择了激流勇退，让恭王保住了亲王位，这其中，恭王自己的坚持功不可没，方太妃可是一直郁郁不平的。
“若是他问了，你要对他坦白吗？”
萧煜想起上次围剿契月教的失败，轩辕落伊说见到了恭王。若走漏风声的人是他，引他们去宅院据点的人也是他，那么也许他也不想再助纣为虐。
他们是血脉相连的兄弟，还有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他想相信他一次。
小槿走到他身侧，拍了拍他的肩。
她没有说什么，她知道萧煜自有决断。
今天萧煜在书房先见了恭王。
两人四目相对，一时都没有开口，最后还是恭王直接问出了：“你是他吗？”
萧煜不答反问：“你觉得呢？”
恭王对上他从容又坦然的模样，却蓦地从心底涌上一股悲怆。
“八岁的时候，我险些从马上摔下，三哥冒险过来勒停了马，与我一起摔在地上。十岁的时候，父皇突然要考校功课，还发了好大的火，三哥为我挡了两棍。十二岁的时候，我们一起偷了御膳房的酒，跑到冷宫的屋顶上喝，还说以后，你要专心辅佐大皇兄，我要到江湖闯荡一番...”
恭王说着，倏然收了声。
他眼眶微红，握紧了拳，像是在借此强忍住情绪。
萧煜上前拍了他的背，淡声道：“你说的这些，三哥都记得。”
他看上去镇定，只细听就会发现，声音也有少许颤抖。
恭王终于用一只手捂住了脸，半晌才颓然道：“为什么？”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为什么三哥一直瞒着他？
萧煜坐了回去：“也许造化弄人吧。”
他并没有多说，恭王却似乎听懂了他所有的未尽之言。
他从未像此刻一样后悔，后悔没有早些反抗方太妃，明明他发现了不对，却总是顾念着母子血缘，以至于三哥出事后的这些年，他什么都没帮上。
萧煜见他神色痛苦，叹息一声，开解道：“当年的事难以一言蔽之，更非你之力可以更改，你无需自责，我现在过得也并不差。”
听他说起现在，恭王仔细打量他一番，犹豫问道：“三哥，你的脸...”
萧煜当着他的面，洗脸摘了面具。
看他露出了被掩藏的真实面容，熟悉感扑面而来，恭王印象中的他还是少年模样，如今却是直接穿过了岁月，让记忆中的面孔一下子成熟起来。
想当年，他们也曾幼稚地为容貌争辩过，便是男孩子也要为谁是最俊的郎君争个高低。现在，他却只庆幸与自己有相似之处的兄长还活在人世。
恭王又想到小槿，问道：“你与那位槿姑娘...”
萧煜眼中浮起一抹柔色：“她是我明媒正娶的妻，我们很好。”
恭王看他的样子不似作假，想必是真心相爱之人，心下也为他高兴。三哥流落在外，必定受苦，能有人相伴，总归是好的。至于江湖上对于他感情的流言，恭王心中也有了猜测，只不便问出口。
他想了想，道：“三哥，那你接下来是何打算？”
萧煜看他一眼，终是实话实说道：“我与你三嫂还有些事需要查清，仇怨未了，我们不会罢手。”
恭王心绪复杂，他知道自己随着方太妃做了些算不上好的事，是否与三哥有关，他也不知道。
萧煜也知有些事还是要让恭王自己做出选择，便不再多言。
恭王满腹心事地走出书房，正遇上轩辕落伊在院中摘花。
她倒也不是要花做什么，只是单纯的无聊，小槿似乎有事要忙，不得空与她说话。
她百无聊赖间转头，正对上恭王的视线，眼神中似乎还有些，羡慕？
轩辕落伊揉了揉眼睛，客套地道：“王爷也来此赏花吗？”
这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了，这处小院子住下他们这些人都已经勉强，园中也只是打理得整齐，并未刻意栽种，哪里有什么花赏？
恭王却被她的样子逗笑。
初初见她时，她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女孩挺身而出，敢与权贵争锋。后她请他主持公道，也是不愿让恶人继续逍遥法外。
她的性子确实是他心目中追求正义的女侠，倒是女侠还有这样可爱的一面。
恭王摇摇头道：“哪里是赏花，不过随便走走罢了。”
轩辕落伊能感觉到面前的人情绪有些低落，只他们非亲非故，身份又相差悬殊，最忌交浅言深，她只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现。
却不想恭王开口相邀道：“我倒是知一处美景，不知轩辕姑娘可愿同去？”
轩辕落伊怔了怔，也没多想，只觉恭王大概只是不想孤身一人，便答应下来，两人策马往城外而去。
与此同时，萧煜带着小槿与秦月城在书房见面。
秦月城微抿着唇，难得的有些紧张，倒是小槿笑盈盈地看着他，轻声唤了句：“表哥？”
先前几次，小槿对他的态度都是戒备疏离，秦月城没想到她能这么快接受自己。
其实小槿主要还是相信萧煜，他们夫妻二人不会轻信任何人，若没有之前萧煜查到的消息佐证，光凭秦月城拿出的钥匙和那些一面之辞，萧煜也断然不会相信。
秦月城温和地回礼道：“表妹。”
几人寒暄了几句，互问了近况，秦月城顺势讲到了伊波灭国的真相。
“祖父当年将姑母送走之后，本已平息了内乱，伊波国的境况也逐渐好转，却不想十年前，内乱再起，外敌入侵，伊波国没坚持两年，便被番邦灭国。但我后来调查得知，此事有北俞的势力参与，不然就凭区区番邦，打起来连粮草补给都跟不上，伊波就算再弱也不会为其所灭。”
听至此，萧煜和小槿对视了一眼。
“可有查出是哪方势力？”萧煜问道。
“崇侯司。”
气氛一下子凝重起来。
小槿道：“表哥可确认过了？”
秦月城点头：“人证物证，都指向崇侯司。我的人发现，你们也在查崇侯司...”
小槿看了萧煜一眼，萧煜对她点头，她便道：“你也知庄家十年前的事，我们一直在追查凶手...”
“你们怀疑是崇侯司？”
“嗯。”
“崇侯司本是高祖时设立专查疑案的机构，后来也加入了搜集情报的职能，原应是帝王握在手中的一把利刃，却不想其在发展中会逐渐独立，连父皇都难以掣肘，现今皇兄更不必说。如今这许多事端又都与其有牵扯，继续下去只会生出更多祸事。”
秦月城道：“所以我想与三殿下相商之事，也与此有关。”
他看了两人一眼，接着道：“我愿将伊波国掩藏的宝藏半数献予北俞陛下，条件是请陛下助我复仇，驱逐番邦、助我复国。”
伊波国的宝藏在传闻里是一笔极为巨大的财富，秦月城敢如此许诺，想必也确实握有足够的筹码。
财帛动人心，想寻宝藏的人不知凡几，与其让这笔财富落入他手，不如自己拥有。更何况他们的目的有不谋而合之处，秦月城又是小槿的便宜表哥。
萧煜原本就对宝藏动过心思，现下自然是意动的，但他面上没有任何表现，只道会将此事传达圣听，看看皇上的意思。
小槿更没有说什么，对她而言，萧煜才是她更亲近、更信任的人，她的目标就是为家人报仇，除此之外的事，她都会依萧煜的意思。
秦月城喝了口茶，转而道：“只是宝藏的钥匙分为三部分，我们手里有了两个，最后的那个在何处，我还未查清。”
“我也派人再留意，只要找齐了钥匙，你便能拿到宝藏？”
秦月城点头：“到时，我带你们前往。”
谈完了正事，秦月城也并不急着离开。他从伊波国逃亡之时是带出了一些亲信的，这些年在北俞也培养起了自己的势力，手下有人做事，他便可以躲个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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