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嘈乱的战场环境,除了血就是刀,还有就是随时消逝的生命。
但这一句话,清晰的好像就在耳边,锋利的好像是刀锋。
萧映这一生,永远都是围绕着建康。
在这里,离开这里,想要回到这里……
他不知道慕容宇为什么要对付木兰,但他知道李元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以后,也不会有更好的机会了。
她让萧月对自己旁敲侧击,但她也不会真的相信自己。
这几日,他感觉到了慕容宇在暗中谋划一些什么,原来是这个。
慕容宇满面是血,言辞倒是一语中的。
但太近的距离,也没法射箭了,他抛下弓箭,一刀就从半空中劈了下来。
木兰站着没动,可以说是纹丝未动。
因为虎口震破了,所以刚才她把手中的刀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慕容宇顺势钳制住她,想给萧映创造更大的机会。
可没想到电光火石之间,他的胸口一凉,一把刀刃直接从后心透了出来。
他不可置信看着刀刃,仰头倒了下去。
木兰腿一软,也半跪在地上。
萧映拉了她一把:“还撑得住吗?”
“死不了。”
木兰粗喘了几口气,坐了下去。
看着旁边的局势,优势已经很明显了。
南军已经逐渐开始后撤,只要一旦有后撤的趋势,那就如同潮水一般、再也挡不住了。
这么好的局面,要是她就死在了这里,那真是欲哭无泪。
木兰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慕容宇。
这几年她也不是没有成长,很多时候她也想过,当时是不是只有杀了慕容颢那一条路。
如果,当时不杀慕容颢,是不是就没有别的办法了?
或者说,她是不是应该至少再劝一劝?
如果是现在的她面对当年的情形,也许还有别的选择吧。
命运就是如此,已经做过的事情,你就只能面对结果。
“刚才你怎么不躲?”
刚才他那一刀劈过来,木兰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就算当时她被慕容宇牵制,但她如果真想要躲,一定有办法避开。
“我不相信你会杀我。”木兰叹了口气,“我知道你有很多杀我的理由,你自己也知道你有很多要杀我的理由,但我不信你会那么干。”
萧映,你从来就不是那样冷血无情的一个人。
他那时在关中打仗,吃了好些败仗,朝廷要问责于他,许多人为他求情,大家也都是真心的。
他们解决掉梁家的事情之后,虽然六镇和洛阳的势力一天比一天更加的水火不容,但萧映还是想保全一些从前的故人。
是因为恨,他活了这么多年,但他不会被仇恨冲昏头脑。
木兰笑笑:“如果我觉得你会杀我的话,我一定会先下手为强。”
她知道萧映从前的想法,甚至于从理智上来说,他应该和慕容宇联手杀了自己,但他没有这么做,这就够了。
“如何处置他?”
“就说他为敌军所杀,战死沙场。”
你要对外说,这个时候木兰会杀慕容宇,也是根本没有逻辑可言,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
当然,也许他还留了后招,给心腹留了一封什么信,讲了从前如今种种,那都是以后的事了,也未必会发生。
她走到慕容宇身边,伸手合上了他的双眼。
从前自己还没有来的时候,慕容家的兄弟救过花木兰,花木兰也救过他们。
他们是真真正正并肩作战的兄弟和同袍。
与子同袍,岂曰无衣。
只是这个结局不太好。
“那他身边的同谋呢?”
“找出来杀了就行。”
木兰回头看着远方:“你听这声音。”
萧映也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攻打城墙所发出的声音,他很熟悉,尤其是攻打建康这座城墙。
从前,他也是在里面的,萧达在外面。
而如今,曾经在外面的萧达端坐高殿,他却在外面。
“其实刚才慕容宇说的没错,如果我死了,你就可以就地披上龙袍、登基做皇帝了。”
萧映握紧了手中的刀:“你想当皇帝吗?”
“我确实比你更有资格。”木兰笑了笑,“但我暂时还不想。”
现在还不是个好时机。
她又没什么家国之仇,非要如此急迫不可。
萧映把刀收回鞘中。
“暂时还不想,就说明还是想的。”
暂时还不想,就说明真的想的时候就可以。
萧映认真地说:“等你想的时候,希望第一个告诉的是我。”
“告诉你做什么?”
“给咱们陛下披上龙袍啊。”萧映挑眉,“不是总要有人做这个狗腿子么,总不能你自己伸手穿上吧。”
你只需要站在光里就够了。
“那你呢?”她问,“你这么多年,不就盼着把你们家的皇位夺回来么。”
萧映摇了摇头:“回头再说这事,先进城吧。”
*
城池只要攻破了一角,就好像洪水决了堤坝一样,再想收手也不能了。
木兰一步一步走上高高的台阶,萧达依旧坐在他的位置上,安坐不动,倒是云淡风轻、从容镇定的很。
不愧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
之前,萧映心急火燎,十分担心老头子自己把自己给体面了,他可就追悔莫及了。
木兰却说:“不用这么急,他是不会自裁的。”
“为什么?”
“他不是自诩虔诚的佛教徒么。”她说,“信佛者,不能自杀。”
自杀,也是杀生的一种。
果然。
萧达抬眸,先是看了一眼木兰。
“你,就是那个六镇出来的,在北朝搅翻了天的将军?”
木兰点头,你看、她也不是传说中青面獠牙的怪物吧。
“你过江的时候,有多少人?”
“一千。”
“围城的时候呢?”
“十万八万吧。”
“那现在?”
“现在。”木兰两手一摊,“现在当然里里外外全都是我的人了。”
你亲口问问他们,看他们怎么说。
皇帝默然。
他又看向萧映:“你,是你。”
“是我。”
“你长得像你父亲,但不像你兄长。”
萧映没说话。
木兰问:“还有什么遗言吗?”
萧达长叹了一口气,感叹道:“自我得知、自我失之,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总归他败掉的,是自己曾经千辛万苦打下来的江山。
萧达说:“这皇位,还是你来坐了。”
“不。”萧映负手道,“我只杀你,不做这个皇帝。”
一直云淡风轻的萧达,也露出愕然之色。
木兰虽也不特别惊讶,但也很难相信,这居然真的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
自古以来,所谓矢志于复国者、何尝有几个成功的。就算短暂的成功,做个三五日的皇帝,也没什么意思。
报仇倒是可以。
毕竟,那一瞬间,你就已经成了。
今日能攻破城池,说是靠木兰和六镇、靠北朝,其实也不是。
你听方才他们二人的对话、自然明白。
如果南朝的百姓拥护朝廷,不跟着他们攻打宫城,只靠区区几千人,根本不可能成事,甚至根本就到不了建康。
朝廷早失人心了。
不管人心在哪里,反正不在这里。
他们之所以能够成功,不过是众望所归而已。
今日之事,便是昨日之事。
他的家国,早在多少年前也已经失了人心了。
没人怀念他的父兄,这世间大概也只有他一人沉溺在那个幻想中吧。
这个皇位,他也不配坐。
这天下当有一个新的主人了。
他说:“我只要报仇就行了。”
他慢慢拔出腰间的长刀,这一刀太轻了、又太重了。
他人生这么多年,都是为了在等这一刀,等这个人头。
木兰本无意阻拦他要做的任何事,他实在是需要一个发泄。
可此时,她突然说:“等等。”
萧映手一顿。
她上前一步、拍了拍他肩:“临死之前,你还是留个遗诏吧,外头还有你好几个儿子呢,你到底希望谁能继承你的衣钵啊?”
萧达脸上一副“生子如此,不如去死”的表情。
木兰让人把玉玺找了出来,一边让人磨墨一边说:“你要不说的话,我就给每个人写一份了。放心,保证送到他们手上。”
她这是生怕他们兄弟阋墙的不够激烈。
萧达连表情都不肯做了,直接闭上眼睛。
萧映突然想多留他几日了,现在死亡对于他、确实是一种解脱。
让他看着自己的儿子们自相残杀,这就是他的果,
他用刀背拍了拍萧达的脸:“你得好好吃饭,别想着这么痛快去死。”
“也是。”木兰拿着玺印说,“以后还有父子见面的时候。”
到时候根本不必他们动手,有的是人要他的命。
弑君也不是什么好名声,有别人来做何乐而不为。
大门缓缓闭上。
木兰问:“痛快不?”
“痛快了。”
她看着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这宫城之中珍宝无数,没几个时辰就被蜂拥而来的人“拿”的差不多了。
这也是某种程度上的众生平等吧。
“也不能任由他们这样乱下去。”
至于后面,也许还有许多事,但那都不是问题了,总会解决的。
覆灭一个王朝固然痛快,但还是自己建立一个新的家国更有挑战性。
“走吧。”
完结,撒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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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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