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烈的呕吐后,慕容昭昭双脚发软,脱力滑坐在地面,靠着树干喘息。
就在她身心恍惚,戒备最为松懈之际,一道尖锐的破空声骤然袭来!
对于藏在暗处的身影而言,这正是千载难逢的良机。只见他手腕一抖,一对铙钹迅疾拨出,如同一道闪电,直朝慕容昭昭袭去。
当慕容昭昭注意到时,那对铙钹已经近在咫尺了,她匆忙运起一道魔气屏障,那铙钹却不似寻常兵器之物,一下便破开屏障,直冲面门而来,眼看就要被分首当场,慕容昭昭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事情并没有如她预料那般的发生,只听得“铛啷”一声金属的脆响。
她颤颤巍巍地张开眼,却见那对冒着寒铜光泽的铙钹,裂成了数瓣,正静静躺在她脚边。
在她身前,一道高大身形凭虚缓缓浮现。
“墨天白!”慕容昭昭惊喜大喊。
“本座不是说了嘛,要你杀了莲慈寺全寺的僧人,一个都不留。”他的嗓音还是那么懒散,那么淡然,可慕容昭昭此时却有种扑到他怀里痛哭一番的冲动。
“你怎么来了?”她带着哭腔问道。
“本座若不来,你小命就没了。”墨天白朝她翻了个白眼,“毕竟是你第一次出门试炼,想着看看你表现怎么样就跟来了。”
“等等?!你从头到尾都在!?”
慕容昭昭想起自己失态的模样,不由得脸一红。
“躲在暗处那位,有客人远道而来,不出来迎接下吗?”墨天白没有再理会她,而是将目光投向不远处的一座佛塔。
藏在暗处的身影原本想趁着两人对话的间隙悄悄溜走,却不料被墨天白识破,自知逃跑无望,索性不再躲藏,从佛塔的阴影处缓缓现身。
“是你!??”慕容昭昭料想不到竟然是他。
那个小沙弥。
“没想到竟在此遇见夜煞天君您。”小沙弥苦涩一笑,见到来者那身惊世骇俗、不辨雌雄的穿着,他一眼便认出了是谁。毕竟普天之下,除了那位臭名昭著的魔头外,还有谁会作如此变态的打扮?!
“我认栽了,说吧,您老想怎样处置我。”
“不想怎么样。”墨天白的回答出乎小沙弥意料之外。
“您的意思是....放我离开?”他小心翼翼问道,生怕一不小心得罪了墨天白。
“放你离开也可以,只是,”墨天白话锋一转,“前提是,你得杀了——她。”他修长的食指倏地落在一旁的慕容昭昭身上,“杀了她,本座就放你离开。”
“这......”小沙弥脸上一副难为情的模样,慢慢走向了墨天白,“天君,您别说笑了,我......”他弯下腰,做出要躬身的姿态,身形陡然一转,袖口中出现一把漆黑的短剑,剑身还泛着泠泠玄光,电光火石间,短剑倏地刺出,目标直指墨天白身旁的慕容昭昭!
这剑势迅猛无比,慕容昭昭根本毫无防备,因着两人之间还有一段距离,在将要刺入胸口的刹那,她才堪堪避过,手臂上却被划出了一道血痕。
“墨天白,你——”慕容昭昭若不是反应及时,刚刚已死在小沙弥的剑下了,而墨天白全程袖手旁观,丝毫没有要出手的迹象,仿佛她的生死与他没半点干系。
“收起你那套有恃无恐的天真想法。”他冷漠地说道,“别指望着背后永远会有一个靠山,本座救你一次,不代表次次都会帮你收拾烂摊子。”
慕容昭昭心有不服,正欲开口反驳,那小沙弥又再度欺身攻上。
哼,她在心中冷哼一声,凭你?先前两次不过是趁我不备,如今还敢主动送死?
她运起魔气屏障,不闪不避,正面迎击他的剑势。
然而,令慕容昭昭意外的一幕发生了。
那柄泛着玄光的漆黑短剑,竟似砍瓜切菜一般,毫无阻滞地穿透了魔气屏障。不仅如此,剑身所过之处,她引以为傲的魔气竟纷纷溃散。
什么!?怎么会这样的?!
慕容昭昭心中大骇,自信的笑容僵在脸上,她从未想过屏障会如此轻易地被破解,仓促之间,她只来得及向旁侧身躲闪,但那剑势实在太快,只听“嗤”的一声,短剑还是擦过了她的肋下,带起一串血花。
臂膀与肋下的伤口传来阵阵刺痛,慕容昭昭急忙运起魔气疗伤,却不料伤口愈合受阻,就连体内魔气的流转都为之一滞。
可现下情势不容她细细调息,小沙弥的攻势还在继续,他的招式虽然大开大合,不像是有章法的样子,但剑势连绵不绝,慕容昭昭一时还真没有好办法招架,只能凭借身法不断闪躲。
“你闹够了没有!”慕容昭昭怒吼一声,强行催起体内魔气,于掌心生成一柄黑刃,猛地朝小沙弥掷去,小沙弥没料到这着,躲闪不及,黑刃直直没入肩膀中。
一击得手,慕容昭昭当即抽身后撤。中了她的魔气,那小沙弥已是必死无疑了,她唯一要做的,便是拉开适当的距离,提防其临死前的反扑。
魔气蚀骨,剧痛使其再无力握剑,那柄漆黑的短剑“啷当”落地。跟着,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一只手捂住肩头的伤口,另一只手则死死撑住地面。丝丝黑气从肩膀伤口处冒出,他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
“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小沙弥声音沙哑,眼中闪过一丝癫狂的决绝,颤抖着从衣襟中掏出一枚寸许长的血色骨钉。
此物名为血魂钉,是他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使用的法宝。
只见小沙弥仰天长啸,声音撕心裂肺,旋即毫不犹豫地将那枚骨钉狠狠按向自己胸膛。
钻心极痛袭来的刹那,他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曾经,他也不过是乡间一个无忧无虑的放牛娃,每日与青山绿水为伴。直到有一天,一个自称百冢散人的魔修将他掳回魔窟,他的人生,自此天翻地覆。
那百冢散人修的是欢喜禅,专以童男童女为炉鼎。小沙弥进了魔窟后,为了在这地狱中活下去,渐渐泯灭了良知,不惜助纣为虐,主动迎合百冢散人的邪恶嗜好,逐步取得了他的信任。
百冢散人对他愈发器重,不仅赏下能永葆童颜、增长气力的紫元固本丹,更对他日益信赖,将一些重要的事情交托与他。终于,机会来了,趁着百冢散人外出搜捕童男童女的时机,盗走了他的三件法宝,逃了出来。
逃出来后,他纠集了一帮破戒僧,建了这莲慈寺,借着佛门的名义,为祸一方。
而当初他从百冢散人盗走的三件法宝,其一是那柄泛着玄光的漆黑短剑,名为乌骨剑,由玄渊古乌的骨头铸造而来;其二是方才被墨天白打碎的那双铙钹;其三就是这血魂钉,共计四颗,本是用于设下强大封印的,但需配合一套繁复的法诀和强大的修为方能使用,他只见百冢散人用过,却不知其窍。
他之所以将血魂钉按在自己身上,就是想借助血魂钉的邪力暂时压制灌入体内的魔气。
此时慕容昭昭正气喘吁吁着,她本就抱恙在身,又强行催动魔气,导致魔气失控,在她体内反冲,随时都有破体噬主之危。
小沙弥已经站起,血魂钉上的邪力让他的双目变得赤红,“我死,你也得死!”他咆哮着,声音已不复先前的清澈,变得嘶哑可怖,仿若地狱恶鬼的嘶嚎。
他并未拾起地上的乌骨剑,而是赤手空拳,径直向慕容昭昭扑来。
慕容昭昭暗叫一声不妙,若是早些时候,她收拾他最多只用一根手指头,但此刻她体内魔气乱窜,旧伤未愈又添新患,连站稳都已是勉强,更别提与一个要拼命的疯子硬碰硬了。
对了,那柄剑!眼见那双赤红双目越来越近,慕容昭昭急中生智,想到了对付他的法子。
她不退反进,也朝着小沙弥的方向扑去,做出以命相搏的架势。
就在两人身形相交的一瞬,她虚晃一下,绕过了小沙弥,让他的攻击落了空。
体内魔气紊乱带来的不适感愈加剧烈,彷佛是来了场百倍强度的大姨妈,她咬牙强忍着,以平生最快的速度扑向地上的那柄剑。
她就地一翻,拾起了那柄漆黑短剑,小沙弥的拳头亦接踵而至,重重砸在了她的背脊上。
“噗——!”慕容昭昭被这暴击打得向前一扑,整个人盖倒在了地面上。
“咳,咳,咳咳......”她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往外呕着血。
小沙弥就像疯了似的,挥舞着拳头就要再上,就在他即将砸下去的一刻,他的眼睛突然睁得滚圆,只见一截漆黑的剑尖已从他后背透出。
趴在地上的慕容昭昭,在那千钧一发之刻,使出最后一丝气力,将手中的乌骨剑反手向上递出。
小沙弥倒了下去,慕容昭昭站了起来。
“啪,啪,啪啪啪————”、
一阵热烈的掌声不合时宜地响起。
“不错嘛,倒令本座刮目相看了,”墨天白不知何时已踱步到她近前,“虽然先前的行为有些愚蠢,临场应变的本事却是不差。”
墨天白话音落下的瞬间,慕容昭昭忽然感到一股暖流涌上身子,流经四肢百骸。方才还在体内横冲直撞的魔气,一下便平稳了,重新回归了经脉中。
不仅如此,她身上的伤口也得到了修复。
慕容昭昭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穿扮得花枝招展的男人,心中五味杂陈。有劫后余生的庆幸,有被他袖手旁观的怨怼,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感情。
“你早就知道了那个小和尚有问题是不是?”她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质问道。
墨天白俯身从小沙弥胸膛上取下那枚血魂钉,又掀开他的僧袍,将另外三枚也搜了出来,“这剑,你使着如何?”
“什么如何?”慕容昭昭没好气地反问,“若不是你见死不救,我怎么会弄得这么狼狈!”
“狼狈?”他懒懒地笑了,慕容昭昭发现他的牙齿又白又整齐,“第一次历练,仅凭一己之力就端掉一窝淫僧,还反杀了手握三样法宝的对手,已经算是难得了。”他顿了顿,接着补充道,“这几件法宝皆非凡物,可惜,在那人手中,连其万分之一的威力都没能发挥出来。”
“你是指这柄剑吗?”慕容昭昭的目光落在她手中握着的漆黑短剑上。
“你可知这柄剑为何物?”
“我怎么可能知道啊?!”
“此剑名为乌骨,乃是用上古凶禽玄渊古乌的胫骨所铸。”墨天白解释道,“玄渊古乌天生便能噬法破煞,其骸骨铸成的兵刃,对各类真气、魔气都有着极强的克制之效。你那点微末道行凝成的魔气屏障,在它面前与纸糊的无异。”
“至于这几枚骨钉,”墨天白摊开掌心,四枚血色骨钉赫然在目,“是血魂钉,以修士精血炼制的邪物,是用于设下强大封印的。当然啦,也能用于激发潜能,是万不得已的搏命手段。他若不是被你逼到绝路,也不会用此下策。”
“这些是你的战利品,原本都应归你了,”他掂了掂那几枚血魂钉,“不过这血魂钉以你现在的修为暂时还无法驾驭,本座就先替你收着。”说着,随手将那几枚血魂钉收入袖中。
“墨天白,有件事问你,”她抬眼死死盯住他,“你早就知道莲慈寺里都是些什么货色,所以才让我去杀了他们,对不对?”
“本座只是不喜自家百里之内,有道观庙宇这类虚情假意之地,碍眼。”他打了个哈欠,狭长的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缝。
“还有——”慕容昭昭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茫然与恐惧,“我..在杀人的时候,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另一个人,那种残忍..失控的感觉...是修魔导致的副作用吗?”她仍对今天自己的暴戾举动耿耿于怀,想弄清楚究竟是怎么了。
“副作用?”墨天白重复着她的话,“昭昭,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他走上前,伸出戴着紫色蕾丝手套的手,轻轻掐起她的下颌,迫使她只能仰视着他。
“修魔,修的本就是心。它不会凭空创造出任何东西,只会将你内心深处原本就存在的东西,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再无限地放大。”他的声音轻柔,却像一把锋利的匕首,剖开了慕容昭昭刻意回避的真相,“你今天感受到的残忍、失控、暴戾....那不是什么副作用。那就是你,最真实的你。”
“不、不是的,我......”她下意识想反驳,却发现自己的声音虚弱无力。
“不是?”墨天白松开了手,“亲手杀死这些人的难道不是你吗?你之所以觉得陌生,只是因为过去的你,太懦弱、太无能,只能将这份恨意与残忍死死地压在心底。而现在,你有了力量,这头被你囚禁了太久的野兽,终于挣脱了牢笼。你只是做了你一直想做的事情而已。”
慕容昭昭低下头,她知道墨天白没有说错,那股恨意,那股想毁灭一切的渴望,确实出自她内心深处的愿望,修魔这条路,不过是在赐予她力量的同时,让她找到了一个心安理得的借口。
“好了好了,事情都结束了,我们走吧。”墨天白打了个响指,周遭景物再度扭曲,眨眼又回到了洞府内。
抱歉抱歉哭哭/(ㄒoㄒ)/~~昨天白天被朋友叫出去了,本来想晚上二更的,结果发现打斗和复杂对话好难写,再加上拖延症发作,直到现在才写好这一章,晚上应该还会再更一章,明后天一定把前两天欠的补上[爆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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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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