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外公牵着大黄遛达，林木一草草收拾一下饭桌，之后带着木双去认认路，防止到时迷路找不到方向。
村子没有很大，二三十户人家围挤在一起形成的小村落，大都是平房带着小院子，其间道路纵横交错，是早年不知道哪户人家出钱修的水泥路，平房外围，却是坑坑巴巴的泥地，雨后总会满身泥泞。
村子背面，也就是北面是一大块田地，田地与平房之间夹着一条窄小一米多深的水沟，说是水沟，其实只有浅浅的一层混着淤泥看不出颜色的水。
木双出神地盯着那条小水沟，“哥，这里面能摸到小龙虾吗？”
林木一十分诚实地说：“不清楚，不知道什么时候听哪家小孩说摸到一只。”
“但是我更倾向于大人丢在里面逗小孩玩的。”
木双有些遗憾，声音拖长，“这样啊……”
日照当头，影子窄短，树影稀瘦可怜，二人面颊都泛起红晕。
林木一加快脚步，想速战速决，木双也不多磨蹭，也加快脚步。
平房外围南面曾经是一大片芍药田，外地人曾夸张地说百亩芍药田。林木一没有看到过那夸张的芍药田，现在也仅有周围一小圈还种着芍药，其余的都被铲除种了其他东西。
木双顺手揪了一片叶子在手心细细端详，大体是翠绿的，只有周围泛着些焦黄，叶边还打着卷，大概是晒的。然后把叶子完完整整埋进土里。
“你在学黛玉葬花吗？”
“非也，非也，此乃化作春泥更护花。”木双摇头晃脑。
“但是它秋天就会自己掉下来，你为什么还要去揪呢？”
木双安静如鸡。
林木一：“……”所以说他不太能理解这个人的脑回路，这大概是正常人与二哈的壁垒。
林木一带着他又绕了一圈。警告他离东边的湖泊远一些。
那周围没有围栏，也不知道深浅。湖泊表面是一层极为浓绿的不知道是藻类、浮萍
还是什么东西，密密麻麻覆盖住整个湖面，阳光难以投射进去，看不出湖水本来的颜色。
有着林木一的警告，木双对它敬而远之。
村子不大，所以花费的时间并没有很多。
二人溜溜哒哒回家。
外公还在外面，牵着大黄不知道在什么地方遛达。
林木一把碗和锅灶刷干净。木双扣扣手指，自觉拿着纸巾又把桌子擦了一遍，尤觉不够，又擦了一遍，顺手把椅子上上下下全擦了一遍。
林木一：“……”感觉今天比之前十几年无语的次数加起来都多。
他踩了一下木双鞋跟，带着他去卧室。房间没有很大，布局很简单，木制的衣柜和书桌，还有床头柜跟一些小的储物柜。
林木一顺手打开空调，从衣柜里拿出凉席被褥扔在床上，他把凉席铺在衣柜旁边，留出足够大的空地，方便进出。
“剩下的你自己来。”林木一躺在床上，目光放空。
木双点点头，“我自己来。”
外公家靠近那片湖泊，湖泊周围是小树林，蝉鸣泛滥。
木双坐在地铺上，装备书包都扔在书桌周围，“哥，我还没问你，你多大？”
“16。”
“那你生日什么时候？”
“四月。”
“哦，那我还比你大。”
“没事，反正你叫我哥。”
木双：“……”其实他想听你叫他哥。
林木一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打着哈欠，“你不困吗？”
木双也躺在地铺上，同样双手交叠垫在脑后打个哈欠，“困啊，肯定困啊。”
林木一伸手拿遥控器，把空调温度调高。
室内一片静谧，屋外风吹树摇，蝉鸣渐小，不再回响。
日暮傍晚，暖橙印照在床铺上。
林木一睁开眼睛，眉头皱起，头一阵一阵地疼。
果然每次午睡时间一长，头就发疼。
他起身轻轻按压太阳穴试图缓解疼痛，并没有什么作用，像翻涌的波涛，一阵阵冲击大脑。
木双“唰”的一下起身，去到书桌，单膝跪在瓢虫书包前，翻找着什么，一阵悉悉索索，嘴里还嘟嘟囔囔。
“……找到了。”他递给林木一一板药，自己也抠了一片放在嘴里嚼了嚼然后吞咽。
“头疼的话吃这个就好了，我午睡起来头疼都吃这个。”
林木一没有拒绝，接过、抠药然后嚼了嚼。他闭上眼，双手继续按压太阳穴。
“走吧，去吃晚饭，外公应该热好菜了。”
木双应了一声，走在前面打开门。刚打开一个缝隙，大黄就从门缝挤了进来，蹭蹭林木一，绕着他一直打转。
林木一感觉到有些刺疼，低头一看，大黄身上全都是苍耳。
外公嘹亮的嗓音传来，还带着些心虚，“一一啊，外公先去做饭了。”
林木一蹲下身子，直接开始揪苍耳，木双去院子拿起两个凳子，顺手拿个垃圾桶，也跟着揪起苍耳。
拿，拽，拿，拽……还好腹部没有，只有背部还有尾巴上沾了苍耳，揪得很快。
大黄甩甩毛，围着林木一跟木双转了又转，在木双鞋上嗅了嗅。
嗅嗅，认识，好人。
大黄摇着尾巴，一甩一甩出门。
林木一直起身，上身略微后仰缓解酸疲，“走吧，这次真去吃饭。”
凳子和垃圾桶没有再挪动，就这样放在卧室里。两人直接去堂屋，外公已经坐在椅子上，面前放了一个小瓷碗，正在拿着酒瓶倒酒。似乎是看到林木一已经来了，也不倒酒，直接把酒瓶放在地上。
“一一啊，哎呦双双啊，吃饭吃饭。”
木双已经在椅子上坐下，林木一则在外公旁边站定，拿起小瓷碗，鼻尖耸动，轻轻嗅了嗅。一股浓烈而辛辣的白酒味熏得他眼睛疼，而瓷碗里只有很浅薄的一层白酒。
“外公，这是第二碗吗？”
外公眼神飘忽没有说话。
“这周不能喝了，下周再喝。”林木一一语落闭。
“这几天好好喝水，喝粥。”
木双眼观鼻，鼻观心，拿着筷子动也不动。
外公不动筷子，他不动筷子。林木一不动筷子，他不敢动筷子。
木双：流泪狗头，好饿，好饿……
林木一盛了三碗粥放在桌子上，“你怎么不吃。”显然是对木双说的。
木双立马开动。
晚饭很简单，中午剩的一些菜，又炒了些雪菜，以及白粥。
大黄一直在桌子底下绕来绕去，三个人被绕了个遍。
木双把手伸下去挠挠狗头，“寄人篱下”，好不忧伤。
然后夹菜塞进嘴里，真香！
两人安安静静吃饭。
外公：“哼！”
晚饭过后，外公气哼哼地牵着大黄去遛达消食。
“记得离苍耳远点儿。”
“哼！”
林木一躺在床上回消息。
李霖：我现在在榕城，我爸带我来海边玩。
林木一：照片看看。
林木一：还是小时候看的海，现在都已经忘记了。
李霖发来几张照片，用的是后置摄像头，出镜的只有他比耶的手。背景是一片深蓝的大海，远处礁石错落，水天相接，最远处海平线上一条异色的线，水波粼粼，海面平稳，仅有小小的几朵浪花。小孩在海边，双手拍打海面，游客三两同行，能感受到海风的温柔。
李霖：就这些，等过段时间再给你拍新的。
李霖：我大概要在榕城待好久，回来给你带土特产。
林木一以OK结束对话。他看了眼时间然后去浴室打开热水器。
木双正翻找着自己的裤衩跟浴巾，“哥，我先洗吧，我洗得快。”
林木一直接把他拉过来，教他怎么用。
木双不高兴，“哥，我又不是傻子，热水器我还能不会用？”
林木一觉得他真相了，他认识到自己的本质了，很爽快地说：“行，你先洗。”
林木一在卧室等他洗完澡，也没玩手机，研究起幸运儿的装备。
那个瓢虫书包没有很大，但是塞得鼓鼓囊囊的；亚克力透明盒子里面铺着有一定厚度的泥层，上面还撒了一些草屑，不知道用来干什么；小网子已经在白天摔成两截。
浴室水声渐小。
他还真的会用啊，不知道哪个时间段，林木一已经单方面认定他什么都不会。
木双套着自己的大裤衩直接从浴室出来，上半身什么都没穿，毕竟他就一个小瓢虫书包。他蹲在书包前翻找着水杯，少年的脊背还有些纤细，薄薄的一层肌肉覆盖在上面。
“在找什么？”
“水杯，我有点儿渴，但是没在家里找到水杯。”
林木一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一个纸杯递给他，“用这个吧，纸杯在抽屉里，你要用就自己拿。”说完收拾收拾衣服去洗澡。
等从浴室出来，纸杯被摆在床头柜上，放在靠外的一侧，木双已经趴在地铺上，上身已经套了一件白色宽大体恤，“啪嗒啪嗒”打着游戏。
见他从浴室出来，木双指了指床头柜上的纸杯，“给你倒了一杯水，我的纸杯放在书桌上了。”然后继续“啪嗒啪嗒”打游戏。
林木一一饮而尽，舔了舔有些干的嘴唇，“谢谢，睡觉吗。”
木双：“等下，等下，我马上打完这关了。”
开关在卧室的另一边，躺在床上肯定够不到，林木一先站在开关前，等木双打完游戏就关灯睡觉。
五分钟过后，林木一直接冷酷无情地关灯。
“哎呦，哥——我马上就好。”
“你继续，我先睡觉。”
忽视木双刻意拖长的嗓音，林木一双眼一闭，当他不存在。
再五分钟过后，黑暗中那光亮依旧刺眼。
林木一：“你困不困？”
“五分钟，五分钟，就五分钟，我马上就打完了。”
“……”
“……最后五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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