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厢许凝欢才刚刚迈进自己的小院,便立马卸下了伪装,疼得龇牙咧嘴的。青柳很是担心道:“小姐,你快点坐着,我去给你拿跌打损伤的药膏。”
许凝欢在青柳的搀扶下坐在自己那小小的木头椅子上,刚刚一路走过来时由于又惊又怒,并没有察觉到膝盖上的伤有多么痛。
但是这一坐下,便顿时感到痛得简直不能再动一下。
到底吴氏是管家的太太,许凝欢还傻傻以为到底自己恭恭敬敬扮演了这么些年的老实懂事的女儿,即使不是吴氏的亲生骨肉,她好歹会对自己有一丝丝怜悯之心。
可现在事实告诉她自己简直大错特错了,原来吴氏早已暗中布置好了眼线,才故意放纵自己的出格行事。
许凝欢一想到这些天吴氏是用怎样嘲弄的眼光看着她这个自不量力的小丫头在她眼皮子底下耍花招,心中便一片酸楚。
酸楚完了便是怨,怨恨别人,更怨恨自不量力的自己。想想自己这么些年都忍过来了,吴氏似有似无的冷眼,二姐姐平白无故的欺辱。靠着从爹爹那里拿乖巧懂事偶尔讨到的一点点关心,也够自己用来度日了。
不是也好好的在这四四方方的小院子里长大了吗?
她觉得刚才吴氏盛怒之下当着众人的面训斥她的话一点也没说错,自己一个没了姨娘的庶女,在当下这世道有吃有穿甚至有丫鬟使着,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她就非得这么贱,上赶着给家里找不痛快吗?得罪了太太自己落得什么样的好处呢,不是听戏班子唱过几回戏就非得上瘾着扮侠女。就算是要做英雄,也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身子骨有几斤几两?
越想就越觉得钻心的痛,膝盖上的伤其实在许凝欢看来到底没有心里的伤痛。
方才被嬷嬷押耳室里见了吴氏,她当头就是一巴掌打在许凝欢的脸上,现在许凝欢都觉得火辣辣的疼。
可是吴氏不知是到底体贴着她眼前还算得上是个小姐,亦或是还不想自己落得个刻薄的名声,硬是等到巴掌印消下去了才把她拉到外面去审。
不知道赵姨娘有没有波及,但转念一想,自己也许是瞎操心罢了。赵姨娘到底是四姐姐的生母,是她的长辈,更是父亲的妾,吴氏也不会做的太过火些。
想到这里,一颗扑腾扑腾跳的心才逐渐安稳下来。
青柳在抽屉里翻了半天,终于找出来一瓶膏药,急急忙忙跑过来,掀开她的腿,倒吸了一口凉气。
许凝欢低下头,只见两膝都已青紫不堪,更是肿得高高的。
青柳嗔道:“姑娘你也太傻了些,太太一时在气头上,她罚你只是为了出出气,你就非得跪得这么实实在在,这下可好了,我看你这些日子可怎么下床走路呢?”
许凝欢没有答她,只是虚虚地望着门前一株桃树出神,她想到以前听人说起过,新嫁娘如同桃花,盛开的时候总是灼灼。
又想到自己给了四姐姐微薄的幸福的希望,却又亲手把这希望打碎了。
因此她好像小时候做错事一般,没头没尾的问青柳:“你说,今天的事,四姐姐以后会不会怨恨我呢?”
青柳一边帮她涂着药,一边放慢了声音,“小姐,我虽然是个丫鬟,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但是我想,小姐你既然是真心想要帮四小姐的,不论后果怎么样,四小姐她应该能感知到你的心,你是想要帮她而不是害她的。”
许凝欢抚了抚青柳,身体微微向前倾了一些,靠在她的肩头上失声痛哭起来。
前厅正在放花炮,新娘子出门了,周围一群婆子丫鬟都喜盈盈的,没有人知道红盖头下的新娘子此刻在想什么,花轿被轿夫抗在肩头上,稳稳地行进着。
看着这一幕,吴氏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总算落了地。她转头低声对丈夫许牧道:“今日五丫头闯出来的祸事,要不是我早日发觉,只怕你还蒙在鼓里。你那赵姨娘和你口口声声说可怜的五丫头可是合起伙来想要搞砸这门亲。”
说着吴氏心中就窝起了火来,“就在方才,你还要拦着我管教五丫头,我看你是要把这后宅给纵容的无法无天了你才知道厉害。”
“你可知这大庭广众之下闹出私奔的笑话来有多严重,我的可玉儿是订了婚事的人,那五丫头不要姑娘家的名声就算了,竟然还要拉我的玉儿下水,真是可恶至极。”吴氏咬牙切齿道。
许牧被吴氏一顿数落,也面上过不去,只得低声道:“你现在说这些干什么,有什么重要的不能等人散了再说。”
但在心里也暗暗埋怨起了许稚欢。
他这个女儿明明最是老实懂事的,怎么有胆子做出这样胆大妄为的事。吴氏管教她的方式是严苛了一些,但是此时此刻他也觉得这个女儿该管管了。
要是今日还真让她伙同赵氏让四丫头同那不知好歹的人私奔了去,那他许家岂不是立刻就沦为这青州城里的笑话。更遑论自己刚刚还替这个可恶的五丫头求了一门亲事,结果这丫头差点就让他的脸面丢进。
想到这里许牧不禁一阵心悸,也暗自感到寒心。他自认为白日时已经当着众人的面给了五丫头颜面,索性不再掺和此事。
对吴氏道:“我知道夫人在此事中受了委屈,那我索性便将此事交给夫人全权处理了,正好这段时日我公务繁忙,就劳夫人操持家事了。”
吴氏本来就要拿住此事不放,现下又得了这话,更是认真起来。等到宾客散尽,吴氏便带着一众婆子杀到后院,去赵姨娘那里发了一通火气,甩了几个巴掌,又禁了几个月的月前。
又道绕道到许凝欢所在的小院,青柳因着素日里人缘还不错,一早得了风声,扶着行动不便的许凝欢出来谢罪。
青柳早已想好了,若一会儿太太实在气不过,自己干脆把罪状都揽在身上好了,好歹替小姐分担一些怒火。
可是不想太太与一群打着灯笼的婆子丫鬟到时,看到小姐的第一句话便是:“呦,我们家还出了个病美人了,你摆出这副样子给谁看呢?不知情的还以为你受了天大的委屈了。”
青柳听了这话心下一紧,望向小姐时却发觉她神色镇定自若。
青柳不知道的是,许凝欢现在听到这话反倒不害怕了。她不知道最近自己是怎么一回事,平日里明明见太太就像老鼠怕见到猫似的,怎么如今反倒破罐子破摔了。
也许自己亲手撕破了和吴氏那虚假的脉脉亲情的面纱之后反倒感到轻松痛快,她没有应声,只是继续保持着行礼的姿势。
吴氏突然话锋一转道:“起来吧,膝盖还伤着,看着让人觉得怪可怜的。”
许凝欢还没站稳,便听到吴氏又道:“你二姐姐不日也要嫁人了,你的伤那时候要是还没好,可怎么喝你二姐姐的喜酒。”
吴氏侧坐在榻上,望向许凝欢,“咱们家的女儿除了你也算个个都有了着落,我原本想着你的性子柔和,给你挑好好挑一个夫家。却不想我看错了眼。既如此,就应该磨一磨你的性子,我听闻京城林大人欲寻一美妾,我看眼下你倒是合适的紧。”
许凝欢突然感到厌烦,她一动不动地紧紧盯着吴氏,半晌才开口道:“太太除了这一招就没有别的手段了吗?您没有用烦,我都看得烦了。”
“您总是这样对付着我们这些妾生的孩子,究竟是为什么?不会是因为您心里妒忌的发疯吧?”许凝欢说完,不禁哑然失笑。
因为她根本不明白吴氏到底为什么爱上了父亲,并且在这些年里因为父亲一房一房的小妾渐渐发了疯。
外头人人都说许县丞惧内,下人们也以为夫人对老爷早就死了心。
可是许凝欢知道不是的,每每吴氏在父面前总是开心的,比平日里他不在宅子里开心得多。
可是太太的怒火为什么要撒到她们身上呢?明明是父亲一次次的伤了她的心,许凝欢想不明白。
“你说什么?”吴氏大声嚷道,又对许嬷嬷说,“快去给我掌这丫头的嘴。”
许凝欢被打得偏过头去,但转过脸来仍然继续说,“太太要是有胆子毁了我就试试吧,今天的事只是个开头而已,我既然能为四姐姐能做到这番地步,那我就不怕会鱼死网破。我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并不要紧,太太的名声只怕到时候就保不住了。”
说完这些话,许凝欢只感到畅快。吴氏猛然站起身来,定定地盯着她,好似第一天认识她这个人似的。
半晌吴氏也没说话,只撂下一句:“好,五丫头,你等着瞧吧”,便和婆子丫鬟离开了此处。
许凝欢顿时卸下力来,跌坐在原地,青柳赶忙过来扶着她到床上去,哭丧着脸道:“小姐,你又是何必呢,明知道得罪了太太没有好处。”
许凝欢缓缓道:“青柳,你不知道太太是什么样的人。你不吵不闹,她才会拿捏住了你。反过来,你要是与她硬碰硬,兴许还能置之死地而后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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