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于前些日子那旖旎香艳的梦,昨夜的梦只有一个吻。
在他梦里,她涂着鲜艳的唇脂,眉目微怒,是同他生气。但他记不清梦里为何她与自己生气,左右她总是同他生气的,她气急败坏地叫他的名字:“谢缜之!”
他见她如此恼怒,想着如何哄她莫要生气,也不知怎么,便低头吻了下去。
梦惯常光怪陆离,毫无逻辑。
梦中的他心想,原来她的唇果真如此柔软,她的唇脂颜色鲜艳,味道却些微的甜,丝丝缕缕地钻进他心脾,引诱他往更深处想。他无师自通地撬开她的牙齿,唇齿相缠。
这个梦到这里便结束,余下幽幽的月光照了满室,散不去。
谢妄怔怔没作答,陆朝朝当他是为此事棘手,逗弄他的心思更深,故意叹了声,作出一副愁苦的神情,问他:“那若是我不幸有孕,你打算怎么办?”
谢妄回过神来,听见陆朝朝这一句,思绪微微一滞,道:“臣会向陛下求娶,不论殿下想不想嫁。”
若当真如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没有身孕尚且能瞒天过海,可有了身孕,那便另当别论了。
陆朝朝脸色变了变,面露嫌弃:“谁要嫁给你?”
“你放心吧,不会有孕的。”压根什么都没发生,哪里会有什么身孕。
朝朝想着,又觉得谢妄怎么这么笨,兀自有两分得意。
谢妄为人谨慎,觉得此事马虎不得,还是道:“殿下仔细留意,若是有什么,务必告知臣。”
“哦。”陆朝朝随意地应了一声。
谢妄又道:“臣还有一件事与殿下说,不知殿下想要臣如何负责?”
陆朝朝并未立刻作答,作出了沉思的姿态,下巴微微抬高了些,目光饶有兴味地在谢妄身上扫。她从未想到自己的胜利持续得这样久,谢妄抛弃了那些牙尖嘴利的高傲姿态,恭恭敬敬地在她面前俯首称臣,这让朝朝实在快意非常,她的笑容都要压抑不住。
其实已经压抑不住了,她嘴角都快要翘到天边了,好在谢妄始终垂着脑袋,并未瞧见。陆朝朝收了几分笑意,开口:“唉,你除了娶我?还能怎么对我负责呢?你堂堂谢大人、谢家二公子当然觉得娶别人姑娘家是对别人的恩赐似的,可我偏不想嫁你,我是公主,身份尊贵,不必图你谢家的门楣。至于你,我就更看不上了。”
她轻哼了声,继续说:“这样吧,你日后得听我的话,如何?”
她更细地解释:“我说东你不能往西,我说什么话你都要赞同,不可以反驳,不可以唱反调,更不可以阴阳怪气地讽刺我,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陆朝朝一面说着,一面在脑海中想象着支使谢妄,谢妄任劳任怨的样子,蓦地一阵笑出声来,像银铃似的。
谢妄低头听着,答应得很爽快:“可以。”
陆朝朝觑他一眼,将信将疑地说了一句:“那你现在学声狗叫给我听听。”
谢妄闻言抬头,那张疏淡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裂缝。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听过这么无理的要求。
谢妄看着陆朝朝,陆朝朝不甘示弱地同他对视。
她就是故意作弄他,眉目里的狡黠一点不藏,明晃晃地摆在她好看的眼睛里。
她的眼睛大而莹润,像嵌了两颗天上星子,忽闪忽闪的,叫人心里无端发痒似的。谢妄喉头微哽。
二人僵持许久。
谢妄实在做不来这种事。
陆朝朝摇头:“果然,你根本就做不到,唉,算了吧。”
谢妄神色微动,终于缓缓启唇,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音节:“汪。”
他的语调平缓而冷淡,其实和狗叫一点也不像,甚至也没什么滑稽的意味,平淡到好像他说了一句哦。但想到是那个目中无人的谢妄,朝朝不由捧腹大笑。
一刹那,陆朝朝丢了自己身为公主的矜贵,只记得大笑,笑到前仰后合,几乎要喘不上气来。她深吸了口气,快要站不住,拍了拍谢妄的肩,而后顺势扶住他的肩膀,一面笑一面“夸”他:“谢缜之,没想到你学狗叫还挺有天赋的嘛。”
她靠得近了,身上幽微的香气一阵阵地往他鼻腔里钻,像梦里他嗅过的气息。若是再稍微侧一侧头,便能看见她的红唇白齿。
谢妄身形僵住,因着她的靠近,也因着她讽刺的笑。
他此生从未做过如此丢人现眼之事。
他的心已经沉到谷底,脸色也难看至极。
陆朝朝当然瞧见了他的脸色,她松开手,止住笑意,见好就收。
“行了,你还有别的什么事吗?没有的话,退下吧。”她笑得眼尾都红了,有些零星的泪花,用白皙的指腹擦去。
谢妄往后退开一步,冷冷道:“臣告退。”
陆朝朝看着他背影步履匆匆离去,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谁会想到呢,惊才绝艳的谢缜之学狗叫。
千福殿中,崇光帝将方才的一幕尽收眼底,露出了一个欣慰的表情。
“你说,朝朝和缜之是不是很般配?”他问林顺。
林顺笑说:“这是自然,昭阳公主与谢大人郎才女貌,登对得很呢。”
-
谢妄一路心情极差,始终冷着张脸。
千山与万山二人也不知方才发生什么,只都静默不敢触他霉头。
没想到待回到谢府,还有令谢妄更不高兴的事。
林娇邀了一位姑娘来府上做客,说是做客,其实是为谢妄相看。
林娇也不想如此操心,可她这小儿子一点不省心,靠他自己定是要孤独终老,只能她多费些心思了。
林娇叫住谢妄,道:“缜之,你回来得正好,你替我陪柳姑娘去园子里走走。”
谢妄正欲发作,林娇当即扶住额角摇摇欲坠得模样:“哎哟,我这头痛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上回落下的毛病,改明儿得让程大夫来看看。”
谢妄只好咽下话头,看了眼那位柳姑娘,很不情愿地应下,引她往园子里走。
他大步流星地往前,压根不理那柳姑娘,没片刻功夫已经把园子走了一圈,柳姑娘一路在他身后追,跑得有些气喘吁吁,好容易见他停下,如释重负,还未及开口,便听谢妄说:“逛完了,柳姑娘请吧。我还有些事情,失陪。”
谢妄如此不加掩饰,柳姑娘也明白他的意思,自觉尴尬没趣,索性往林娇那儿道了别,走了。
谢妄回到明心堂,心里带着气地坐下,还在想陆朝朝竟让他做这种事。
他心高气傲,只觉得咽不下这口气,堵在胸口压着,闷闷的。若是换了从前,他不会这样娇惯她,他思绪敏捷,能说会道,从来只有她气急败坏的时候,就像他梦里那般。
梦里的场景又一晃而过,谢妄没顺着往下想。
可偏生他今日答应了她,以后都要听她的话。以她的性子,说不准还有多少这样的事要他做。
谢妄自胸中吐出一口浊气,心不停地往下沉。
仿佛他从此在脖子上套上枷锁,再没有自由的时刻,屈辱得像那刑部大牢里的人犯。而那枷锁另一头的绳子,牵在陆朝朝手上。
这种滋味让谢妄不好受。
他厌烦这种滋味,厌烦如今同陆朝朝的关系,倘若没有那天晚上发生的事,那一切都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谢妄阖上眸子,手肘撑在方几上,听见门外脚步声匆匆逼近。
林娇跨进门,垮着脸训他:“你做什么给人家摆脸子?一点待客之道都不懂,再怎么说人家是我的客人。”
谢妄说:“既是你的客人,做什么要我招待?”
林娇看他这样子更来气了:“你啊你啊,这辈子打光棍去吧,以后死了也一个人埋谢家祖坟里。我真是被你气死!”
林娇说着,走近谢妄身边,绕着他说道。
忽地目光一顿,只见谢妄肩膀处竟勾了一只女子的耳珰。
林娇惊诧不已:“好啊你,出息了!”
林娇取下耳珰,放在眼前端详。
一只上好的翡翠珍珠耳珰,翡翠与珍珠成色都极好,一看便知是女子物什。
“谁的?”林娇目光如炬。
许是陆朝朝靠在他肩膀时掉的,谢妄伸手要拿,林娇抬手躲过谢妄,将那耳珰攥在手里:“你这般紧张?不对劲。是不是你的心上人?”
“不是。”谢妄否认。
林娇轻哼一声,显然不相信,她这儿子平日里恨不得离那些姑娘家八千里远,都能把耳珰勾在身上了,可见亲近。
“你不告诉我算了,我自己会找到它的主人的。”
说罢便拿着那耳珰走了。
谢妄看着她的背影,心情更坏了,也不知她要做些什么。
房中静谧,阳光映出窗棂的影子。他余光瞥见自己左肩,被那耳珰勾住的地方衣料勾了丝,有些突兀。他定定看了片刻,鼻腔里仿佛传来似有若无的幽香,是陆朝朝身上的味道。
紧随着,是那双狡黠好看的眼睛,和她清琅的笑声。
谢妄又恼起来,想堵住她的嘴,不许她再笑。
他无端想到昨晚的梦。
[捂脸偷看]发现有些宝子好像弄错了小谢的字,缜之,缜密的缜,不是谨慎的慎[可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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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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