纽约的秋雨敲打着哈德逊广场32层的落地窗,Charles Wilson松开深蓝色领带结时,电脑右下角显示23:47。他习惯性点开标注"Scholarship Correspondence"的文件夹,三十七封未读邮件在黑暗中泛着冷光。
鼠标滚轮机械地下滑,格式化汇报文字像证券报表般掠过屏幕:「本学期GPA3.92...参加华尔街参访...担任亚裔学生会财务长...」。直到某封邮件的标题让他暂停了动作——「来自茱蒂·杨的九月来信」,标题旁还缀着个像素化的咖啡杯emoji。
"亲爱的先生或女士:" 开头是规整的Times New Roman字体,第二段突然换成活泼的Calibri,"请原谅我擅自给素未谋面的您起了个昵称——长腿叔叔。毕竟每次路过洛克菲勒中心,我总想象您像那些装饰艺术风格的楼宇,沉默而稳固地支撑着某个陌生人的天空..."
Charles端起冷掉的意式浓缩,喉结随着阅读上下滚动。当看到"上周在Strand书店地下室的哲学区迷路时,我忽然想起《苏菲的世界》里的话:'宇宙就像魔术师从帽子拉出的白兔,而我们都在兔毛深处爬行'"这句,他的嘴角牵起几不可见的弧度。
落地窗映出男人轮廓分明的侧脸,雨幕在他灰蓝的瞳仁上投下细碎银光。鼠标点击声在寂静的办公室格外清晰,员工档案库调出的照片里,黑发女生抱着厚厚一摞书站在哥大图书馆台阶上,胸前的工牌带子缠着彩虹色吉他拨片。
"Blur的《Modern Life Is Rubbish》?" Charles对着简历末尾的"个人兴趣"栏挑眉。他转身从胡桃木书柜底层抽出蒙尘的CD盒,1993年的英伦摇滚声浪突然撞碎满室沉寂。当Damon Albarn唱到"Chemical World"时,他的手指无意识敲击着桌沿,如同二十年前在剑桥划船队聚会上打拍子的模样。
雨声渐歇时分,咖啡杯底凝结着深褐色的残渍。Charles第三次重读信中段落:"您知道哥大食堂的华夫饼机吗?它让我想起本科时打工的早餐店。有次我把《存在与时间》藏在围裙里读,结果把枫糖浆倒在海德格尔封面上——那大概是我离存在主义最近的一次。"
他突然伸手扯松衬衫第二颗纽扣,喉间滞涩感像被什么柔软的东西击中。桌面相框里十七岁女儿Eliza的拍立得照片微微发黄,少女戴着耳机在窗台蜷成猫似的形状,像极了信中那个"在二手书店地板盘腿读书到打烊"的姑娘。
当视线落在"这周终于鼓起勇气报名吉他班,虽然手指起了三个水泡"时,Charles从抽屉深处摸出镀金打火机。蓝焰腾起的瞬间,他想起二十年前离婚协议书上签字的场景——那时Eliza才刚学会叫爸爸,而他的打火机曾点燃过乐队时代写满歌词的草稿纸。
"有意思。"他对着空气低语,指尖划过屏幕上"常读书目"列表里的《挪威的森林》。书柜顶层那本日文原版书脊已经开裂,某任情人留下的茉莉香水味早已散尽,只剩渡边彻在机场听着《挪威的森林》的段落被荧光笔反复标记。
凌晨一点零七分,清洁工的吸尘器声从走廊传来。Charles将邮件拖进新建的"JY"文件夹,加密密码设为女儿生日。关灯前他鬼使神差地点开亚马逊,购物车里多了本《华氏451》——那是信中提到的"地铁读物",尽管他向来觉得雷·布莱伯利太过悲观。
电梯下行时,玻璃幕墙外的纽约像被按进墨水瓶的钻石。Charles在手机日历标记下红色星标:每月15号检查奖学金汇报邮件。当他走过第五大道空荡的十字路口,风衣口袋里那张泛黄的Blur演唱会门票碎片,正随着脚步发出细微的窸窣声。
而此时在晨边高地的旧公寓里,Julie Yang正把吉他靠在暖气片旁。她咬着笔杆在笔记本涂鸦,画了个长腿火柴人举着咖啡杯站在月亮上。窗台摆着从街边捡来的陶瓷马克杯,裂痕处贴着Blur乐队的OK先生贴纸——那是她准备明天贴在工牌上的秘密暗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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